聽完因由,屋內(nèi)再次被沉默籠罩。
雖然借著低頭和背對油燈,外表看不出異樣,但古紹真內(nèi)心的怒火卻排山倒海而來。他怎么都想不到,前世只聽說過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不過他在憤怒的同時,又不禁升起了濃濃的無奈。這類行為在女兒國鄉(xiāng)下屬于常規(guī)操作,大多數(shù)家庭都是如此。
“估計便宜母親也是這個想法?!?p> 古紹真暗嘆一聲,也同李鐵柱一樣把目光放在了古翠花身上。
面對兩人的目光,古翠花撫頜沉吟片刻后,不知是自語還是對李鐵柱說:
“大丫成親是為當務(wù)之急,至于二丫和三丫嘛,俗話說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咱莊戶人家學什么武?讀什么書?那多貴吶!不如老老實實種地?!?p> “你懂個屁!”
李鐵柱聞言勃然大怒,想拍案而起但又像顧忌什么。他將提起的屁股重新坐回凳子,挺著大肚腩,一手連連捶打胸口,一手作抹淚狀,撕聲嚎叫道:
“天老爺,我李鐵柱命好苦,怎么就嫁給她這么個沒本事的廢物?”
見此,饒是古紹真怒火沖天,可仍不禁泛起了些許新奇和熟悉之感。
新奇是由于,他頭一次見男人會有這種撒潑行為,和藍星完全反了過來。
熟悉則是因為,李鐵柱不管語言還是動作,像極了前世罵老爸的老媽…
“古翠花,你的心讓狗吃了?”
干嚎了片刻,李鐵柱許是演技到位亦或者情感迸發(fā),忽然間淚如泉涌,抬起顫抖的手,指著古翠花喝道:
“你害了我和大丫也就罷了,算我們父女倆命苦???,可二丫和三丫如此聰慧,你竟要埋沒她們的天賦,讓她們種一輩子地?你自個廢物歸廢物,別阻礙孩子們光宗耀祖!”
話到最后,李鐵柱已然聲色俱厲。
“好了,好了,鐵柱?!?p> 古翠花慌忙挪開身后的凳子,面帶僵笑走向了李鐵柱,“我,我這不是隨口說說嘛?!?p> “那你到底什么個意思?”
李鐵柱看古翠花起身,迅速竄過去拽著她粗壯的胳膊坐到了炕沿。
“答不答應(yīng)紹真去做?。俊?p> 做???要做你特么自己去做!別的先不說,單聽“劉姥姥”三個字就知道她年紀不小了,這把歲數(shù)…
保不齊是個“耍大活”的變態(tài)。
古紹真瞥了眼李鐵柱,恨不得立刻摔門而出,連夜提桶跑路。
穿越一場,我可不是來給變態(tài)老太婆當玩物的,更何況還有生命危險。
然而,跑路暫時也只能想想,古紹真最終壓下了強烈的沖動。
現(xiàn)在的情況是,負面狀態(tài)幾乎快疊滿了:文盲、弱男子、身無分文、對外界的認知極其有限。
在這個交通只能靠走,通訊只能靠吼的古世界,連夜跑路顯非明智之舉。
謀定而后動方為上上之策。
現(xiàn)在能做的只能是安靜“看戲”。
古紹真為了避免麻煩,沒打算出口插話。因為這是規(guī)矩,大人們在談?wù)撜碌臅r候,孩子必須噤聲。
在女兒國,要遵守很多陳規(guī)教條。
就比如。
李鐵柱如此潑辣的男人,也只會在古翠花離桌之后才跟著起身。
原因很簡單。
男人不能比女人先動筷,也不能比女人先離席,除非得到女人準許。
倒不是說李鐵柱不敢,而是基因內(nèi)的聲音告訴他,不能逾越規(guī)矩!這種潛意識的認知從懂事那一刻起,便深深地刻在了他骨子里。
正因為規(guī)矩森嚴,古紹真才閉口不言,否則,少不了被呵斥甚至打罵。
要說有沒有規(guī)矩被打破的特例,當然也有,那便是夫妻之間的爭吵。
雖說和妻子吵架也不太合規(guī)矩,但從古到今鄉(xiāng)下人對此都沒那么講究,不像城里的大戶人家。
倒有些類似前世的某些古村,妻子和丈夫吵歸吵,很少有其他逾規(guī)之舉。
至于說需要拿主意這種事…
女兒國的規(guī)矩自然是妻子作主。
這也是李鐵柱撒潑的根由,他不能替古翠花作主,也可以說他壓根就沒升起過作主的念頭,只是想讓妻子答應(yīng)。
“鐵柱?!?p> 面對“梨花帶雨”兼又滿臉期盼的李鐵柱,古翠花心中一軟,握住丈夫的手輕聲道:“我明白你的用心,可…”
她將視線緩緩移向小板凳上的古紹真,“不管怎么說,兒子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實不忍他去給白頭老嫗做小。我可以讓他早些嫁個良家,聘金都歸你使,你看如何?”
聞言,古紹真在巨大絕望和憤怒的反差下,突然升起些許暖意,這位便宜母親相對還沒那么壞。
與古紹真相反,李鐵柱卻像被當頭澆下一盆涼水,冷哼道:“良家的聘金如何能與劉姥姥出的價錢相比?”
“這倒也是?!?p> 嘀咕聲中,古翠花起身踱起了步。
由于女多男少,女兒國的聘金其實相當高,高到什么程度呢?
有些家戶甚至幾姐妹共娶一夫。
饒是如此,聘金仍然遠遠不夠同時給自家?guī)讉€丫頭娶夫、習武和讀書。
但如果說把兒子賣給劉姥姥,那或許就差不多了,畢竟她給的價錢肯定會是尋常聘金的數(shù)倍…
想到這,古翠花結(jié)束了這場談話。
“此事容我三思后再做決定!”
接下來,或許是心有愧疚,李鐵柱罕見地讓兒子早早去歇息,自己收拾起了碗筷。古紹真自然樂得如此,沒扭捏也沒多話,直接出了門。
他要盡快開始謀劃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