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桑大壯的怒,崔雪找人
瘦猴將那天王新鳳打架的事和桑葉桑葚兄妹倆懲治鄧麻子的事說了,桑大壯聽得臉色黑沉,蹭蹭冒冷氣。
村子里的人會在背后編排他們一家,桑大壯知道。
不僅僅是他們老桑家,那些老少娘們的破嘴,誰都會編排,所以他從不在意。
只是沒想到,會冒出這樣的流言,這么長時間了,他竟一點不知道。
“這些話最開始是誰傳出來的?”
瘦猴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默默退開兩步:“壯哥,我也是那天才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流言,當(dāng)時就去查了,最開始出現(xiàn),是前幾年,崔雪那個賤娘們拾輟嫂子給她買表,被你修理過后,氣不過傳出來的。”
那次事可不小,榆枝剛掙了錢,崔雪嫉妒得發(fā)狂,剛好才三歲的小桑葉不小心撞了她,她就說手表被桑葉撞壞了。
話里話外都說沒關(guān)系,不重要,說小孩子不懂事,頑皮一點也是應(yīng)該的,讓榆枝別怪孩子,一塊表再貴重,也沒他們之間的感情重。
其實就是在給小桑葉上眼藥,讓榆枝賠手表,順帶挑撥母女關(guān)系。她知道榆枝要臉,好強(qiáng),她這么說,榆枝必定不會讓她吃虧。當(dāng)然,那時候的榆枝確實是這樣,被她拿捏得很準(zhǔn)。
手表又不是豆腐和屁做的,撞一下就壞了,再傻的人都不會信。
偏那次榆枝信了,還特別生氣,打了小桑葉。小小的人,哭得震天響,滿眼都是對榆枝的仇視。
榆枝或許沒注意,但桑大壯和旁的人卻看得很清楚,桑葚和桑葉看榆枝的眼神,都帶了冷漠,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兄妹倆對榆枝再也沒了期待。
桑大壯也是因為這樣,才出手狠狠教訓(xùn)了崔雪一頓,讓崔雪差點毀容,失去清白,所以才會生氣,把一切都怪罪在榆枝身上,編排榆枝。
其實榆枝并不是信了崔雪的話,怪孩子弄壞了表,而是那段時間,兄妹倆鬧騰得厲害,她真是心力交瘁,氣他們不消停才出手教訓(xùn)的。
瘦猴繼續(xù)道:“崔雪那個叫賤人怕咱,村子里的那些老娘們也怕咱,都背地里避著咱們的人說,但是他們沒有避著小葚和小葉子,倆孩子為這事可動了不少氣?!?p> 或許這也是倆孩子不喜歡親媽的原因,怕是他們也覺得親媽不干凈,他們是野種。
瘦猴偷偷瞅著桑大壯的臉色,乖乖,跟吃人的餓狼似得滿眼兇光,默默的又退了兩步。
桑大壯壓下滿心戾氣,眼神幽暗:“去找土狗,弄些好東西?!?p> 瘦猴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有些遲疑:“壯哥,嫂子那……”
桑大壯想抽煙了,深吸幾口氣才壓下煙癮欲望,沉默良久才道:“沒關(guān)系,不讓她知道就是?!?p> 瘦猴有些擔(dān)心,怎么可能不知道,整個古柏大隊,最恨崔雪的就是桑家人,崔雪出事,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桑大壯。
可瘦猴看著桑大壯陰沉霧霾的臉色,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榆枝是他的底線,是他的命,崔雪敢給榆枝潑這樣的臟水,桑大壯怎么可能會忍得住。
“行,壯哥,煙真不要了?這味真不錯。”
桑大壯忍了忍,搖頭。
行吧,瘦猴揣著煙走了。
桑大壯在水井邊坐了許久,大雪飄飄灑灑的又開始落了。
榆枝站在院門口往外瞅了好幾趟,王新鳳拽著榆枝回灶房,嘴里罵罵咧咧的罵兒子是個不省心的玩意,去挑水就跟去新挖井似得,大半天都不知道回來。
所以,桑大壯挑著一擔(dān)水回來的時候,又享受了一回親娘的愛。
榆枝瞧著心疼,趕緊攔住王新鳳,拽著桑大壯進(jìn)灶房:“鞋子都濕了,快脫下來烤烤,你是不是傻,這么冷的天,地上到處都是雪,不知道早點回來?!?p> 桑大壯進(jìn)門前,那些戾氣都散得一干二凈,只剩傻氣,聽著榆枝的關(guān)心,就嘿嘿傻樂。
王新鳳瞧著心里寬慰,臉上卻是止不住的嫌棄,自己生的這么個玩意,真是蠢得有模有樣。
“枝枝,別搭理他,這么大一坨,凍不死,他那大腳又臟又臭,別把你熏著,乖,你就在一旁烤火。葉子,還不快給你爹打盆水洗洗,味這么大,待會還吃不吃飯了?!?p> “小葚,給你蠢貨爹把破棉襖拿過來換,爹蠢蠢一窩,個個都沒點眼力見。老娘這么大把年紀(jì)了,還得給你們這一窩子蠢貨操心,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老桑家的一窩蠢蛋……
沒毛病,他們都姓桑。
榆枝看得樂不可支,哄著王新鳳別生氣,給她打下手做飯。
小小的灶房,第一次這么火熱溫馨。
午飯,榆枝也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坐在灶房吃。
以前討厭桑家人不愿意坐一起,也嫌棄灶房灰塵油煙重,臟。
復(fù)仇那些年,除了恨,就只有孤寂,午夜夢回時,無數(shù)次后悔當(dāng)初沒能珍惜有家人陪伴的日子。
回來后,自然要一一彌補(bǔ)。
桑大壯王新鳳也很高興,榆枝這幾天的變化,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桑葚桑葉兄妹倆沒什么感覺,他們打從心底不信榆枝。
吃過飯,榆枝就去休息了,她身體確實弱,上午揮了一頓掃帚,就跟犁了一天的田似得,渾身都疼。
桑大壯在榆枝睡著后,就冒著大雪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
桑葚桑葉兄妹倆還在上學(xué),上午請假去接的榆枝,下午得回學(xué)校上課。
王新鳳在屋子里縫縫補(bǔ)補(bǔ),守著榆枝。
知青點,崔雪在冰冷的炕上悠悠轉(zhuǎn)醒,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又冷又餓,臉上還疼,鼻子里總是鉆進(jìn)令人作惡的屎臭味。
屋子里沒有其他人,隔壁宿舍卻傳來說笑聲,崔雪眸子沉了沉,滿臉怒容。
賤人,全都是賤人,她都傷成這樣了,沒人帶她去醫(yī)院,沒人幫忙燒炕,不但不幫忙,還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她自生自滅。
好得很,總有一天她要讓這些賤人全都付出代價。
尤其是榆枝,今天的仇不報,她就不姓崔。
拖著疼痛昏沉的腦袋起身,一步步挪出房門。
隔壁的人瞧見她,笑聲戛然而止。
崔雪眸子陰了陰,一步步朝著灶房去。
打了盆水,端回房間,用肥皂一遍一遍的洗臉,肥皂刺激得臉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也顧不上。
一想到掃帚上的屎,就忍不住連連干嘔。
連忙跑到灶房又端了一盆水出來漱口。
一番折騰,渾身都濕透了,腦袋越發(fā)昏沉,臉上的傷更是紅腫得嚇人,整個人都腫變了形。
崔雪在心里又將榆枝狠狠的咒罵了一頓,換了身干爽的衣服,拿上錢票去公社衛(wèi)生所。
她的臉不能毀。
等崔雪走遠(yuǎn),知青宿舍里又熱鬧了起來。
“真不要臉,平時清高,看誰都不屑一顧,最后還不是和鄧麻子那樣的垃圾攪合到了一起?!?p> “還是個地地道道的白眼狼,把榆枝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看榆枝要超過她了,就用下作卑鄙手段,心腸真歹毒?!?p> “什么叫要超過她了,她有什么能耐啊,長得一般,學(xué)習(xí)一般,笨手笨腳,還自命不凡,隨便拉一個人出去都比她強(qiáng),也就她自己沒有自知之明,自以為高人一等,其實啥也不是。也就榆枝蠢,被這么個玩意牽著鼻子走。”
“要我說啊,榆枝命還是不錯的,老桑家的人是不怎么樣,但對她好啊,就憑她這些年的作為,換一個人家看看,指不定一天一頓打,多打兩天就老實了,看她還能不能作起來。哪能如現(xiàn)在,養(yǎng)得白白嫩嫩的,跟城里小姐似得?!?p> 誰說不是呢,雖然所有人都嫌棄,惋惜,甚至嘲諷榆枝嫁了個惡霸,但心底卻又酸得不行,對榆枝羨慕嫉妒。
她們要是能嫁一個這么包容的她們的人,哪怕在外面名聲壞些,她們都知足。
肯定不會像榆枝那樣,眼睛被屎糊了,不識好歹。
崔雪走出知青大院,就朝著公社去,路上遇到三三兩兩的村民,總覺得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擰緊眉,扯了圍巾將臉裹起來,走得更快了。
鄧麻子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咧嘴露出大黑牙,一嘴的味往崔雪跟前湊。
“崔知青醒了?身體沒事了吧?我抱著你回知青院的時候,你暈得沉嘞,本來想給你找個赤腳醫(yī)生的,但知青院那些人不待見我,不讓我去。”
崔雪加快的步子猛然頓住,兇狠的瞪的鄧麻子:“你說什么?你抱著我回知青院?”
鄧麻子完全不懼崔雪,嬉皮笑臉特別猥瑣無辜:“是啊,我親自抱著你回去的,繞了整個古柏村,好懸沒給我累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一個也不樂意幫忙,我只能一個人,從頭到尾的抱著你回去?!?p> 崔雪呼呼的喘著粗氣,難怪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鄧麻子這個惡心的畜生敢抱她,竟然敢抱她,抬手就朝著鄧麻子甩過去一個耳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也不看看你是個什么貨色,我也是你這種骯臟貨能碰的?”
鄧麻子防著她呢,眼疾手快接住崔雪的巴掌,還猥瑣的摸了摸。
嬉皮笑臉的湊過去道:“我是個什么貨色我知道,那你是個什么貨色你知道嗎?下賤,惡毒,無恥,你還不要臉啊,咱們絕配?!?p> 崔雪嫌惡的一把抽回手,憤怒的瞪著鄧麻子:“你算個什么東西,敢這么說我?你信不信我去……”
“嗤……去,你去,順便跟領(lǐng)導(dǎo)好好說說,你是怎么給人下毒,怎么哄騙人放過你,又是怎么對待我這個救命恩人的,去啊,到時候讓大家給我評評理,看看我鄧麻子救人是不是救錯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當(dāng)活**,做好事了。”
崔雪氣得面目全非的臉青紫交加,恨不得活吞了鄧麻子。
“好,好得很,你給我等著?!?p> 鄧麻子聳聳肩,一點不帶怕的,還挑釁的扯著嗓子喊:“早去早回啊,天黑得早,外面不安全?!?p> 崔雪忍住怒氣沒有回頭,急速沖到衛(wèi)生所,找醫(yī)生拿了藥,剛出來,就被幾個玩水的孩子潑了一臉,棉襖都濕了、
張嘴就要罵,孩子卻一哄而散,跑得沒了影。
崔雪氣死,忍不住打個哆嗦,扭身去了一條陰暗潮濕的小胡同,敲響一扇搖搖欲墜的門。
門里等了許久才出來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男人滿臉胡茬,看不清長相,一身破舊夾襖,又臟又臭。
男人看了許久才認(rèn)出,滿臉青紫交加的怪物是崔雪,嫌棄的撇了撇嘴,都沒了慣常調(diào)戲的興致。
靠在搖搖晃晃的大門上,不耐煩問:“你來干什么?”
崔雪盡量忽視男人的態(tài)度,冷聲道:“你找人去給我將桑大壯的腿打斷了,還有,讓人在郵局守著,一旦通知書下來就截走,別讓人知道?!?p> 男人嗤了一聲,看白癡似得看著崔雪:“你沒毛病吧,是不是被人打傻了,忘記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了,還來命令老子,老子可沒有不打女人的習(xí)慣?!?p> 崔雪差點氣吐血,今天竟然所有人都說她沒看清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她怎么沒看清,憑什么都看不起她?她什么地方比別人差了?她就是時運(yùn)不濟(jì),等著吧,這些奚落過,貶低過自己的人,她將來一個都不會放過。
忍下憤怒和陰沉,看著男人:“別忘了,我們可是同一條船上的人?!?p> 男人不為所動:“你才別忘了,我就是個傳信的,你自己蠢,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別想把我拉下水?!?p> “桑大壯是什么人?你讓我去打折他的腿,我有幾條命折騰,你是嫌我命長是不是故意害我?你自己怎么不去,你找人去也行啊。你要是沒錢找人,就張開腿賣肉,肯定有男人愿意為你去送死的,蠢貨?!?p> 聽著男人的污言穢語,崔雪臉色頓沉:“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
男人嗤了一聲,沒說話。
崔雪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不找人打斷桑大壯的腿就算了,去郵局盯著總行吧?別以為真的能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榆枝真回到了帝都,你同樣得不到好。”
男人瞇了瞇眼,沉吟一瞬道:“你不是給她吃了毒包子嗎,她還能考上?”
崔雪不確定,心底慌得厲害:“以防萬一。”
“行吧,”男人沒再拒絕。
崔雪又道:“幫我傳個信回去,就說在GWH給我行個方便。”
男人挑眉笑:“想借GWH的手?你有這個能耐嗎?到時候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搭進(jìn)去了?!?p> “不用你管,傳信就好,這不就是你的本職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