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城不大,只有三百萬常住人口。
街頭上大部分人騎著的是色彩各異的通勤自行車,夾雜著幾輛二八杠。
和后世親民的價格不同,現(xiàn)在的轎車相對昂貴,并未成為主流的出行方式。
“鈴鈴鈴”的車鈴聲時不時響起。
道路兩旁栽種著梧桐樹正長勢正盛,開出朵朵紫白色的小花。
用力吸了口氣,陳遠洲張開雙臂,大呼一聲:“南淮,我回來了?!?p> 突如其來的一聲引得過往行人觀望。
史鋼德臉皮薄,經(jīng)不住被路人行注目禮:“小陳你小聲點,他們都看著咱們呢。”
陳遠洲拍了拍史鋼德的肩膀:“考上大學就是成年人了,獨自承受目光是成年男人的優(yōu)秀品質(zhì)?!?p> 說罷,不待他反應過來,邁步向前走去。
一頭霧水的史鋼德,看著陳遠洲騷氣步伐的背影,趕忙跟了上去。
吃過早飯,陳遠洲帶著史鋼德到附近的商業(yè)街溜達。
2002年的南淮,還未出現(xiàn)“非主流”,一路走來沒有也沒有見到誰頭頂著五顏六色的發(fā)型。
街邊的服裝店將衣服擺放到門口的人行道上,吸引了不少人駐足,幾個穿著一中校服的女生交談嬉鬧間不時發(fā)出清脆的笑聲。
陳遠洲一臉正氣的欣賞:“‘古有云:九州美人秦獨占半,而秦又以淮勝之’?!?p> 眼前這些女生以后放到一些理工科大學里,妥妥都是一枝花了......”
似乎是陳遠洲的目光太過明顯,女生們偷偷打量了一眼陳遠洲,看到那俊逸的五官后,想說的話似乎沒說出來,默默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挑選衣服,只是與同伴的話題不自覺引到“帥氣的小哥哥”上......
史鋼德這崽子臉皮不行,瞧了一眼后就假裝目不斜視。
“走了,再看她們就得過來要手機號了。”
陳遠洲招呼道。
史鋼德一聽,急忙慌得跟上。
“鋼德你這臉皮太薄以后要單身啊?!?p> 記憶中,上一世史鋼德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還被一個女人當成備胎吊著。
“嘿嘿?!?p> 史鋼德?lián)蠐项^。
“小陳你知道的,我從小在女孩子面前就不太會說話?!?p> “走,帶你去個地方?!?p> 陳遠洲突然想起什么,一臉神秘的說道。
“去哪?!?p> 史鋼德疑惑問道。
“一家店,男孩成長的捷徑!”
“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陳遠洲扭過腦袋鄭重的說了一句,目光中帶著某種強烈的色彩。
“小陳,不行不行,我們是學生,不能去那種地方?!?p> 史鋼德連連擺手后退。
“誰規(guī)定學生不能去了?走,我請客?!?p> 陳遠洲挑眉,拽著史鋼德就往前走。
......
“小陳,這就是你說的‘男孩成長的捷徑’?”
兩人站在一家理發(fā)店前,史鋼德抬頭看著“山雞哥理發(fā)店”的招牌悶聲問道。
店面不大,門口左右擺放著藍白紅交織的旋轉(zhuǎn)三色柱,門上貼著“新店開業(yè),特惠7折”的紅紙。
推開玻璃門走進去,涼爽的空氣撲面而來。
墻壁的左下角擺放著個明顯是二手的立柜式空調(diào),外殼已經(jīng)開始泛黃,扇葉每次擺動帶來涼風的同時,發(fā)出一陣轉(zhuǎn)軸摩擦的刺啦聲。
正值中午吃飯時間,店內(nèi)并沒有其他客人,只有一個留著彩色公雞頭的年輕TONY端著盒飯坐在圓形的大工凳上,看到兩人進門后,忙不迭放下盒飯。
“兩位兄弟這邊坐?!?p> 山雞哥給兩人推來兩把旋椅。
陳遠洲心想這老板有點眼光。
21世紀初,南淮的理發(fā)店裝飾大多以暗色系為主,椅子用的是木質(zhì)靠背凳,還未規(guī)模普及成本頗高的旋椅。
這家店走的是日式原木風格,頭頂懸著的吊頂燈,讓店里光線都明亮了幾分,有幾分后世沙龍的模樣。
“幫我們倆理個發(fā)。”
陳遠洲舒舒服服的坐下,開口說道。
“小陳,我不用剪的?!?p> 史鋼德連忙擺手拒絕。
他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理發(fā)店,以往他都是在菜市場附近的樹根下,找個老頭,剪刀起落間,兩塊錢搞定。
進門后他偷偷看了眼墻上的價表,八塊!都快能剪三次了!
“大學準備一直單身了?”
陳遠洲看了眼史鋼德坑坑洼洼的發(fā)型。
“成熟的男人更容易捕獲女孩子的芳心,沒有什么比剪個發(fā)能更快讓男人成熟。”
陳遠洲拍了拍史鋼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
......
理發(fā)的過程中兩人也了解到山雞哥的故事。
山雞哥本名劉毅。
和他的女友紅婷是同學,高中輟學后兩人帶著僅有的一些錢去往祁州打工。
山雞哥在一家理發(fā)店當學徒,他的女友在一家星級酒店做禮儀接待,兩人憧憬著能在祁州打出一片天。
事情并沒有想象中這么美好,人總要經(jīng)歷過才能認知到這個社會的本職。
三年過去了,靠著微博的薪水,兩人光是維持生活就已經(jīng)捉襟見肘,更別提在祁州定居。
逐漸的,山雞意識到自己無法在祁州立足,打算和女友一起回老家生活。
一個晚上,理發(fā)店提早放班,山雞哥來到女友工作的酒店,打算接她下班。
遠遠的就看到女友挽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山雞沒有沖上去質(zhì)問,他已經(jīng)不是剛到祁州時滿腔熱血的青年,幾年的經(jīng)歷讓他明白了很多。
女友聲嘶力竭地指責山雞不該帶她到祁州,沒有辦法給她奢靡的生活。
可是她確不肯去想,山雞的成績雖然不算很好,但考個??埔彩菦]問題,努努力未嘗夠不到本科。
而她甚至是靠著家里務農(nóng)的父親,拿出養(yǎng)老錢才走后門來到這所高中。
當初她堅持輟學,也是山雞毅然陪著她來到祁州。
那天晚上,山雞哥收拾好行李,一個人回到家里,見到了幾年未見的父母。
“回家了。”
沒有責罵,眼眶里涌動的淚水是父母盼到孩子歸來的安心。
又過了兩年,山雞用工作積蓄在南淮開了這家理發(fā)店。
陳遠洲對于這種事情見到的多了。
史鋼德一個大男人都快聽哭了,畢竟他沒有社會經(jīng)歷,這個故事已經(jīng)足夠震撼他了。
......
照著冠希剪了個發(fā)型,看著鏡子中的面龐,從前遮住右眼的劉海裁到眉毛之上,耳朵也不再被頭發(fā)覆蓋,氣質(zhì)煥然一新,褪去了高中學生的青澀,配合那痞痞的笑容,整個人帶著一股灑脫的意味。
陳遠洲自戀的咧嘴一笑:“帥!”
唯一不太滿意的,是遺傳自母上大人的基因,膚色過于白凈。
“十一塊兩毛,兩毛就不收了。”
山雞哥爽快的抹了零。
陳遠洲也沒有矯情,從口袋里掏出紙幣結(jié)了賬,和史鋼德走出理發(fā)店。
......
“小陳,你說劉毅是不是該再給紅婷一個機會,我覺得紅婷還是喜歡他的?”
史鋼德顯然還沉浸在山雞的故事中。
“錯的不是愛情,錯的是人?!?p> 陳遠洲淡淡地說出這句話,對于這樣的事情他并不稀奇,不過山雞能這么快走出來確實讓他感到意外。
“小陳,接下來咱們?nèi)ツ墓??!?p> 史鋼德?lián)狭藫献约嚎炻冻鲱^皮的寸頭問道。
陳遠洲打量了幾眼,史鋼德這家伙,為了讓他少虧點,打著幾個月不進理發(fā)店的心思,剪了人生中最短的一次寸頭。
“這家伙如果不是這么老實,上輩子也不至于在一個崗位上干了六年升不上去?!?p> 陳遠洲心里想到。
“不逛了,回家睡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