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炎龍嘗百草
林深溪淺，霧濃氣濕。
這里的林木算不上高大，但卻茂密葳蕤，各種花草植物生長在山澗水溪旁，石縫中也能看到蔥郁之色。
這種地方其實不適合龍族生存，因為地勢忽高忽低，上上下下頗為不平，龍行于這種地方可能連獵物都難以追上。
但是對炎來說，這卻是難得一見的好地。
“龍神在上，佑我能在此找到解除病根的良藥靈草吧，咳……咳咳”
炎低著龍頭在灌木、花叢、草地、林間不斷的嗅著看著，每聞到或看到疑似可用藥的植物便小心翼翼得用龍爪取下一片一朵。
從日升將紅露打枝頭開始，一直到夕陽斜墜夜鷺鳴歌，他走遍大小山頭、無數(shù)水澗草窟，每次都帶著滿滿包裹的各種草木花卉。
而到了夜里，他更不會休息，真正的工作此刻才開始。
他將白日里摘取的種種草木枝葉分門別類得劃好，然后挨個送入嘴中嚼碎咽下。
接著取下身后背著的木書板，用碳棒細(xì)細(xì)寫下文字——
“紫色帶有點點白斑的小花，入口發(fā)麻而后會片刻失語，大約十息后轉(zhuǎn)好，于病無用”
“帶有綠刺的三節(jié)藤，味道極苦，可解紫花的嘴麻，除此外無其他用”
“藍(lán)白色的八瓣花，花瓣與花心有兩種不同作用，花瓣可解困意，花心能治牙疼，于病無用”
“長有黑色紋路的月牙狀果實，果肉甘甜種子很香，似乎可食，于病無用”
“XXXXX……，于病無用”
“XXXXX……，于病無用”
“XXXXX……，于病無用”
“白桿紅頂?shù)钠娈愇铮撇莘遣?，似花非花，吃下之后無反應(yīng)，于病無……”
正在木板上寫下這句話的炎忽然雙眼一瞪。
“呃……我……我這是怎么了……暈……昏昏的”
“炭筆怎么……怎么變成一條蛇了！”
炎駭然看著爪子里握著一條黑色大蛇，這蛇朝著自己張開帶著毒牙的大口咬過來！
吼！
身為一頭龍能讓區(qū)區(qū)一條蛇騎臉？！
炎大吼一聲伸頭一口咬掉了蛇頭，血水噴涌，紅花四濺。
那咬斷的蛇頭忽的長出一朵大花，花里又長出來三頭恐龍，這恐龍十分的抽象，頭尾相連，分別咬著前面龍的尾巴連成了一個圈，然后旋轉(zhuǎn)著跳舞。
每轉(zhuǎn)一圈它們的眼球就多一個，沒過一會腦袋上就長滿了眼睛，一起眨巴眨巴然后噼噼啪啪得全部彈了出去，飛到半空中炸開成一朵朵黑色的蒲公英。
“?。?！”
炎驚恐地叫了起來，可沒想到這一張嘴一口氣吹散了蒲公英，呼啦啦得變成了一堆長著翅膀的新鮮紅肉，肉里滴著肥美的肉汁，每滴下來一滴就在地上長出一朵紅花。
……
“呼……呼……唔~嗯？！”
被刺眼的陽光照醒的炎，迷糊的晃著腦袋，然后嘩得一下爬起來，警惕得看著四周。
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低頭一看，到處都是自己的腳印，滿地都是被他踩爛的花草殘骸，還有一根被咬剩一半的炭筆。
吧唧了一下嘴，炎忒忒得吐了兩口，嘴里都是焦糊味還有泥土味。
他走一旁拾起被扔在土里的書板，上面是自己還未寫完的字。
他頓了頓，撿起只剩半截的炭筆，一邊咳一邊添上了“于病無用”。
日升日落，已經(jīng)七天了，炎仰頭看著即將消失在天際的霞光，眸中疲憊而又焦慮。
咳聲不斷，身體也越發(fā)虛弱了，就連這裝滿花草的麻布包都顯得那么沉重。
全身上下每一條肌肉每一塊骨骼仿佛都在叫疼，喘息也越來越粗，上氣不接下氣。
再這么下去自己恐怕要先一步死在尋藥的路上了。
“治病的藥啊，你究竟長在何方？”
這些天里他不僅單獨嘗過各種花草，還分別搭配著不同的組合試驗著，甚至后來他也不僅限于植物了，某些昆蟲、節(jié)肢動物他都直接拿來試藥。
有些差點沒讓他直接死掉，好在龍類體魄夠大夠強，一般的毒劑量不夠毒死他。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經(jīng)是渾身傷病，體內(nèi)積攢了不知多少種毒素。
左眼已經(jīng)看不見了，右半邊的臉頰也完全麻木，每走一步腳底下的筋脈便抽搐著疼痛，鼻孔里呼出的空氣都帶著辛辣的撕裂痛感。
但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停下試藥的旅途，只要還沒死，他就打算繼續(xù)以身試藥。
現(xiàn)在的他很可能比一頭壽命將盡的老年暴龍還要衰弱，走在這原始蠻荒中，時刻都面臨著巨大的風(fēng)險。
或許一頭普通弱小的矮暴龍就能要了他命，事實上也的確有不少荒野的獵食者盯上了搖搖欲墜的他。
只不過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出手，不知是在忌憚這頭頂級掠食者最后的反撲，還是因為攝入了太多的毒素，連這些家伙們都不敢食其肉。
到了第八日，炎已經(jīng)是在拖行著自己的身體在前進(jìn)，從半張臉麻木到現(xiàn)在已然半個身體麻木，看起來大限將至。
“于……于病無用……咳咳——”
咳聲中他還在記錄著藥性，但是握著炭筆的爪子已經(jīng)有些拿不住了，肌肉發(fā)僵發(fā)硬。
他靠在一處砂石壁上，遠(yuǎn)遠(yuǎn)得便看到了好幾雙不善的目光從遠(yuǎn)處射來。
“終于……要出手了嗎？呵……吃了我的肉你們大概也會死吧……不過也好……正好替我繼續(xù)咳……試藥了”
是的，直到這最后一刻，他想的還是試藥。
最后這幾日他正在慢慢往龍城的方向靠，并且打算讓這些蠻荒野獸吃了自己的肉。
看看自己身上的各種藥與毒進(jìn)入它們體內(nèi)會如何，萬一它們能扛過的話，或許說明還有轉(zhuǎn)機。
只等族內(nèi)有龍出城來找到自己遺留的木板書，上面已經(jīng)記下了試出的藥性，以及他這最后的計劃。
嘩啦，嘩啦。
“這……是海浪的聲音嗎？”
炎虛弱得想著，看來自己已經(jīng)離龍城不遠(yuǎn)了，這附近就是海岸。
聽著聽著，他又起身爬行了一會，終究還是想再看看海。
一步一步得挪動著，直到眼前徹底黑暗，病痛和毒素淹沒了他的腦顱。
撲通，龍族最初的醫(yī)師倒在了潮濕的海岸上。
潮漲潮落，生死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