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上，夏圖南應何慕晗之邀回到母校聽講座，主講人是何慕晗副教授。夏圖南提前到達教室，找了走道旁邊靠后的位置坐下來，想到自己的年齡，一度覺得跟周圍朝氣蓬勃的年輕臉龐格格不入。雖然戴著口罩，但人變老從來都是由內(nèi)而外的，心態(tài)，眼神，身姿無一不會留下歲月的痕跡，夏圖南心想姑且就讓我冒充一下大齡單身女博士吧。
臺下陸陸續(xù)續(xù)坐滿了學生，何慕晗在主持人的介紹下走上講臺，簡單介紹了下自己的研究方向，目光短暫地掃過臺下的人，開始講述自己的研究內(nèi)容。何慕晗講課的樣子投入而認真，與前幾年相比多了幾分自信和從容。何慕晗是工科博士，夏圖南的專業(yè)偏理科，她對講座內(nèi)容并不大懂，但還是饒有興致地聽著講座，仔細地觀察著臺上的人。夏圖南不知道何慕晗有沒有看到自己，她想起從前兩人也經(jīng)常一起聽講座，何慕晗雖是工科男，但酷愛歷史人文，兩人每周都在學校聽感興趣的講座，無論是寒冬酷暑，冬天講座結束已經(jīng)很晚，校園里一片靜謐，兩人在幽寂的路燈下走著，何慕晗總是握住夏圖南的手揣進自己的羽絨服口袋，有時路燈下兩人會靜靜駐足，欣賞著飛舞著的、撒歡似的的雪花，有時還會有不經(jīng)意間的低頭一吻。春天校園里的櫻花道格外絢爛，在夜晚的路燈下則又多了一分柔美靜謐，兩人沿著櫻花道不緊不慢地走著，好似要走過天長地久，第一次表白，第一次牽手都是在那綻放的櫻花樹下吧。
上學時何慕晗喜歡攝影，夏圖南就陪著他捕捉校園里的一草一木，時間久了兩人眼中看到的景色就比其他人更富靈魂和趣味，一花一葉都有別具一格的美麗，更何況A大這座百年名校原本就縈繞著書香與文化氣息，有著悠遠的歷史故事和無與倫比的時代印記。后來漸漸地何慕晗忙了起來，何慕晗的相機就成了夏圖南的，她已經(jīng)習慣了用審美的眼光去看待自然萬物，人文風情。夏圖南習慣性地悄悄地拿出手機，捕捉下何慕晗講課的樣子，暗自收藏。何慕晗曾經(jīng)說過攝影的人對照片是有感情的，什么樣的心境拍出什么樣的照片，在夏圖南的鏡頭里，何慕晗儒雅從容，風度翩翩。
一個半小時的講座接近尾聲，又陸續(xù)有學生向何慕晗提問、交流，夏圖南安靜地等著，直到何慕晗與其他老師同學逐一道別，然后笑意盈盈地走向夏圖南，此時夏圖南也跟著笑了，恍惚間就像是多年前的瞬間，何慕晗向她伸出手，她握住他的手一起開開心心地走出教室。
“走吧，去學校里轉轉，我也好久沒有逛了?！焙文疥险f道，
“好，我也好久沒有逛了?！?p> 兩人就這樣并排走在校園里，晚間校園的人并不多，倒也輕松自在。夏圖南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到許久未有的放松，母校的一切，他們是如此熟悉，這個傾注了兩人的青春和記憶的地方依然是如此富有包容性，就像是一個溫暖的懷抱，總能讓人再次汲取力量。夏圖南逐漸抻了抻胳膊，放松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你感覺我講的咋樣？”
“挺好的啊，挺有氣質的?！?p> “哦？你是形容我講的課還是說我的人呢？”
“啊，我說你的講座呢。”
何慕晗“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發(fā)出爽朗的笑聲，感覺心情大好的樣子。
“那就好，那就不辜負小南同學的期待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櫻花道上，此時未在花期，路上沒什么人，夏圖南見何慕晗望著櫻花樹出神，便說道：“今年的櫻花已經(jīng)開過了吧，要看就得到明年春天了?！?p> “明年春天一起來看，好嗎？”
“應該可以吧，沒啥特殊情況就可以來?！?p> “特殊情況，你是指什么特殊情況？”
本是隨口一說，被何慕晗這么一問，夏圖南有點愣住了，一時語塞，只好隨便說個理由，“萬一有疫情，不讓進校園呢？你們老師可以進，我現(xiàn)在畢業(yè)了就不能隨便進了?！?p> “如果那樣的話，我記得教師的家屬是可以申請的吧？小南，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小南，我可以牽你的手嗎？”九年前，那時同樣青澀的大男孩就是在這里的櫻花樹下問那個女孩，有一絲拘謹，更多的是期待。一如多年前一樣，“可以啊”這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最終夏圖南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不知怎么地何慕晗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絲悲傷，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他見過她興奮、低落，難過、憤怒，卻從未見過這種淡淡的悲傷，如果將夏圖南形容成一幅畫的話，她從來都是濃墨重彩的，從不吝于表達，不知何時起，她的身上多了一絲沉靜的感覺，多了絲隱忍。何慕晗似是有點意外，但更多地感到內(nèi)心的重重一擊，如果她開心，他不意外，她憤怒，他也做好了準備，可是她只是嘆了口氣，卻讓何慕晗捕捉到一種悲涼，他感覺到了心痛。
“讓我想想吧，今天我們先逛逛吧?！绷季?，夏圖南說道。
“好。”何慕晗答道，似是松口了氣，兩人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tài)，一起逛了逛以前常去的地方，交流著新的變化。
澄明亭
寫著寫著差點就發(fā)糖了，可是一個人真的可以這么輕易地做第二次選擇嗎？每一次選擇是我們?yōu)閿?shù)不多的機會，慎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