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我所料的,除了我們之外,其他七個隊伍也是死氣沉沉的,顯然他們也意識到了聯(lián)盟會這次行動的真實目的,大家都不愿面對已經(jīng)明確的死亡。
說起來,誰敢面對呢?
在現(xiàn)場我又碰見了米卡,23隊也需要和我們一起去阿薩克斯區(qū),在生命線對岸的西-中二區(qū)。
他向我走過來,說:“看你們的表情,也知道了?”
我:“嗯,那我們……”
“有什么辦法呢?!泵卓p手一攤,確實,為了剩余的全人類,我們這些人就是要去送死的。
“米卡,昨天見面的時候,你說變異體……萬一我們遇到了,該怎么辦?”
“我哪知道,快跑唄,不過想到還有拿槍的,估計跑也沒用,你們上次還能活著回來也是奇跡。”
“我希望奇跡再次發(fā)生?!?p> 我們拖延不了多少時間,很快,行動的命令就發(fā)出了。幾艘運輸艇載著我們這一千三百人前往阿薩克斯區(qū)。
11和23隊走在最前面,45和55在最后面,我們整體呈一個矩形隊列。
作為中度感染區(qū),阿薩克斯區(qū)有四只變異體,它們在這里殺死了三千余人,之后也再沒有人踏足這里。但是和更東邊動輒上百只變異體的重度感染區(qū)相比,這里算是很安全的了,起碼不用走一步就擔心是不是哪里有危險。
23隊隊長斯奇說:“你們,有沒有感覺哪里不對勁”
11隊隊長阿卡麗回答說:“嗯,安靜——或者說,干凈得不正常,如果是這樣程度的感染,應該遍地都是感染血液,而且也沒有感染者的吼叫?!?p> 我很驚嘆她的觀察力,這也來源于她的經(jīng)驗,阿卡麗從感染爆發(fā)以來一直擔任11隊隊長,雖然沒有成功的戰(zhàn)績,但每次都能保住大部分的隊員,直至退回生命線。同樣地,23隊隊長斯奇,43隊隊長洛卡瑪,55隊隊長李偉華,都是去過重度感染區(qū),還能活著回來的精英戰(zhàn)士,他們每個人都移植了吞噬細胞。不過聽阿卡麗一說,我也發(fā)現(xiàn)了,和忘情谷明顯的不同就是這里確實很干凈,放在其他地方,不說河流被污染,就連路邊的野草、灌木叢上都會沾滿感染血液。
安東說:“不會病毒知道我們有抗體,所以逃跑了吧?”
菲斯一臉無奈地看著安東,說:“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
兩個小時后,我們的隊伍抵達了阿薩克斯區(qū)的東邊界,這也就意味著,起碼在我們搜索的范圍內(nèi),阿薩克斯區(qū)已經(jīng)沒有感染者了。
“為什么會這樣?”阿卡麗摘起一旁的小花,說著“憑它們的嗅覺,當然可能是其它感覺,應該會立馬察覺這里有很多人的,然后馬上沖過來,可是我們都走完了,連一滴感染血液都沒發(fā)現(xiàn)?!?p> 斯奇:“是啊,非常奇怪,要不直接報告給總部,說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沒有感染現(xiàn)象了?!?p> 洛卡瑪:“還是去南北邊搜查一下的好,萬一出問題了呢,而且隔壁的霍爾塔區(qū)也沒搜索過?!?p> 洛卡瑪?shù)脑挼玫搅舜蠖鄶?shù)人的贊同,斯奇思考了一會之后,說:“那分成四小隊,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搜查,有情況立即匯報。”
隊伍的分配是那四個大隊分別帶著四個小隊,斯奇直接點名要求我們隊和他一起。
在趕往西南區(qū)域的路上,我們話不多,23隊內(nèi)部的交流也非常少,斯奇和我走在一塊,只是時不時說起兩句話。
斯奇:“我認識艾爾特,他人很好,在很多隊伍里都受歡迎,可能沒人告訴你,有些隊伍私下里為他舉辦了追悼會?!?p> “原來有這么多人記得他,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
“我們也快了……”說完,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間,我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時間竟有些慌張,連續(xù)幾次錯誤之后,我撥通了思怡的電話。
我:“喂,思怡。”
“怎么了?”
“現(xiàn)在在干嘛呢?”
“學做菜呢,我和你說啊哥,你下次回來絕對能吃上好吃的菜,誒,對啊,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還要一段時間,那個,賈斯汀有去找你嗎?”
“沒有,你今天說話怎么怪怪的?而且你工作的時候從來都不打電話?!?p> “沒事,我這次行動要挺久的,可能又要過一段時間回去。”
“那……那我再多學幾個菜,下次把妮法姐姐帶過來一起吃?!?p> “嗯,當然?!蔽伊ⅠR掛斷了電話,再也說不下去了,但是我還是害怕,如果這次我回不去了,思怡今后怎么辦?爸媽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賈斯汀也沒法一直照顧她。
想開些,沒準真像安東說的那樣,病毒自己消失了呢。
希望奇跡再次發(fā)生吧。
三個小時馬上就過去了,另外六個隊伍都報告說完全沒有感染現(xiàn)象,我們負責的西南區(qū)域也同樣沒有,這就證明,整個阿薩克斯區(qū)都沒有感染者,從中度感染區(qū)變成了安全區(qū)。
但是工作沒有結束,我們還需要去周圍的一片排查,雖然有無人機進行大致偵查,但細節(jié)方面還是要人力去一個個排查。
阿卡麗把偵查情況發(fā)送給了總部,那邊也很快下了命令:立即歸隊,聯(lián)盟會將向公眾宣布,阿薩克斯區(qū)將成為人類第一個從病毒手中奪回的土地。
但阿卡麗卻認為還需深入調查,被總部拒絕了。
我:“這樣也好,我真的不想去死?!?p> 斯奇:“大家都一樣,但是,我們的工作的確沒有完成,疑點太多了,病毒究竟為什么全部消失不見了?”
“先回去吧,那些是聯(lián)盟會的事了?!?p> 天色已晚,夕陽的陽光照射粗壯的樹干,只有一部分光線從縫隙中穿過,我也只能隱隱約約看見紅色的太陽,以及……
阿卡麗在通話界面中突然喊道:“東邊來了大量感染者,而且,是,是從天上來的!23,109,43,110,你們在西邊,快跑,這里至少有上萬只感染者,聽到了嗎,快跑?。?!”
斯奇迅速反應過來,對著探測儀說:“阿卡麗,你們可以脫身嗎,可以的話一起走?!?p> “不可能了,它們早就埋伏在這里,離我們只有不到一千米,好了,已經(jīng)在我面前了,斯奇,帶著其他三個隊,逃出……”
阿卡麗的語音是全員通話的,所以我們所有人都聽得到,她在說話的時候可以聽見密密麻麻的嘶吼聲,然后聲音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串電流聲,幾秒鐘后徹底沒了聲音,隊伍界面上顯示在東邊的四支隊伍全員死亡,整體時間還不到一分鐘!
斯奇立馬背上冰槍,通過探測儀說:“洛卡瑪,帶著110隊去岸邊,我們離那里近,還能跑?!?p> “那其他人呢?11隊和55隊呢?”
“沒辦法了,他們甚至沒擋住一分鐘,快跑,病毒已經(jīng)知道要埋伏我們了?!?p> 我自從聽到阿卡麗的語音就傻住了,天上??為什么感染者能從天上來?
但是現(xiàn)在沒時間想那么多了,我們向著來時的方向撤退。
我找到了安東他們幾個,確認三個人都在,也松了口氣,這一路我都和斯奇走在一起。
“隊長,天黑了,我們到運輸艇那里還要半個小時?!卑矕|邊跑邊說。
“我知道,所以才要快點過去啊?!?p> “但是,來得及嗎?”
旁邊的23隊隊員聽到后,說:“那總不能待在那里等死吧?!?p> 我突然感覺身體無比沉重,有什么東西以一股巨大的壓力壓迫著我的身體,眼前甚至變得有些模糊了。
我已經(jīng)害怕到了極點,腦子里全都是曾經(jīng)見過的感染者的面孔,那比任何表情都猙獰的面孔,感覺它們下一秒就要沖上來撕爛我的身體,還有其他人的,在這樣的想象中,面前站著的是思怡,我想要跑過去,事實證明我確實在跑,但怎樣都到達不了那里。
“啊——”一聲尖叫把我從恐怖的幻想中拉回了恐怖的現(xiàn)實。
感染者已經(jīng)追上我們了,我也終于知道為什么阿卡麗說它們是從天上來的了,因為真的是這樣。
半黑的天空被一群密密麻麻的東西擠滿了,從落到地上的那一部分可以看清,那就是感染者,只是背后多了一個東西——多了一對翅膀,那對翅膀在把感染者放下后就脫離了,掉在了地上。
斯奇看已經(jīng)跑不掉了,就說:“所有人準備戰(zhàn)斗!”
大家也明白這一點,紛紛從背后把冰槍拿下來,同時也在不斷地投擲低溫炸彈,雖然病毒能夠不斷地進化出新的形態(tài),但仍無法進化出免疫低溫的個體,低溫武器還是能有效地控制感染者的行動。
但是它們改變了進攻策略,空中在不斷地落下感染者,每次掉落都更靠近我們,這樣下去,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感染者徹底包圍。
但是我看到了一絲突破點,斯奇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他說:“有看到槍口火光嗎?”
“沒有,而且也沒有變異體?!蔽噎h(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除了普通感染者確實沒見到變異體和持槍的感染者。
“試試能不能退出去。”斯奇對所有人說。
我們形成一個圓環(huán)狀作戰(zhàn)姿態(tài),外圈的人發(fā)射完彈藥后立即換成內(nèi)圈的,如此交替,確實可以慢慢地往一個方向走。
但即便是23隊的隊員,面對這樣強度的戰(zhàn)斗,也根本撐不住多久,控制冰槍帶來的后坐力就需要很多氣力,還要保持隊形,時不時要清理掉近點的感染者,用刀把它們砍成碎塊。體力是一方面,更要命的是彈藥量,這才走了不到兩百米,所有人的彈藥儲備就已經(jīng)過半了,如果是這樣,失去了彈藥的我們會直接被防御圈外圍的成千上萬只感染者瘋狂地啃食。
半個小時后,我再一次感到了絕望,但這次,我沒感覺到身體有什么壓力,那種壓迫感轉移到了大腦上,我發(fā)誓,那絕對是我二十年來經(jīng)歷的最大程度的疼痛,感覺頭骨被人掀開,然后把手指插進我的大腦,在這無比劇烈的疼痛中,我握著槍的手變得逐漸無力,腦子越來越痛,我甚至覺得下一秒它就要膨脹爆炸開來。
看著最后一條彈匣子彈打空,大家也都停止了攻擊,我勉強能抬起頭,發(fā)現(xiàn)無數(shù)只感染者以不同的詭異姿態(tài)向我們沖來,同時,我也感覺到有個人從背后抱住了我,轉頭一看是已經(jīng)淚眼蹣跚的妮法。
和她對視的一剎那,頭疼感消失了,轉而代之的是無上的舒適,和前幾分鐘的煎熬相比,那絕對是最輕快的,周圍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感染者的嘶吼聲不復存在,只留下妮法的那張臉。妮法同樣看著我,但她的表情從茫然、恐懼,變成了驚訝,她睜大眼睛看著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那種舒適感還在繼續(xù)。
直到天空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我才回到了正常的狀態(tài)。
萬籟俱寂。
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互相擁抱在一起的隊員們此時也都放下了手,看著我身后,這時我才注意到,剛才的那聲雷鳴,轉過頭去,發(fā)現(xiàn)在我們周圍的感染者全部都變成了焦炭,原本參天的巨樹燃起了大火,和剛才的感染者進攻相比,這才更像是地獄。
而遠處的感染者全部停止了行動,半分鐘后,一只不剩地,全部重新戴上翅膀,向它們來的方向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