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哇。”
青源努力地想表現(xiàn)出男子氣概,卻依舊疼地齜牙咧嘴。
如今他的肩膀,后背,四處都是魔軀的爪印和咬痕,還有之前被雷劈的焦痕。
“少俠,我來幫你吧。”
何月嬋咬了咬嘴唇,終于忍不住開口。
她現(xiàn)在才注意到,這一身傷疤的小男人,其實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年紀與自己相差無幾。
仔細一看,少年面目清秀,五官中正。
明明已是冠帶之年,卻并不佩頭冠,黑發(fā)在腦后束成簡單的浪客辮子,神態(tài)中不見年輕人的朝氣,反而透著一股早熟的淡漠和灰色。
雖是大家子弟,他的生活想來也不容易。
從前聽說一些少年將軍在二八年紀就征戰(zhàn)成名,她本以為是書中杜撰,現(xiàn)在想來,或許也不盡然。
青家能世代鎮(zhèn)守此地,看來并不是只靠血脈天賦的。
想到這里,何月嬋低眉垂眸,小聲道:“少俠性情豁達,令人欽慕。”
豁達?屎吃多了你也豁達。
青源自嘲地搖搖頭。
“吃飽了才有力氣受罪。”
“等到了臨淵城,你我還要被那妖女使喚一通,指不定還有刀山火海等著……”
這是一句實話,但也是試探。
青源用眼角瞥向何月嬋,卻見她無奈道:
“少俠誤會了,龍姐姐是好人?!?p> “此話怎講?”
“我本已經染魔,是她救了我,再附著于我身,將我的肉身復原,神魂安頓?!?p> 何月嬋掰開一塊面餅,小口地吃起來。
“哦?”青源皺眉,“那我初遇你時…”
“我雖不能控制身體,但腦海中依然有些朦朧印象……”
何月嬋點頭道。
“我很早就遭遇了魔念入體,受它蠱惑,整個人都被控制。是龍姐姐上了我的身,在神念博弈中,替我除掉體內心魔,并將我體內的異常逐一解決?!?p> “你叫她龍姐姐?”
“嗯,她說她本名龍穎。”
“是這樣嗎……”
青源默然不語,回憶起之前的事。
仔細想來,倒也確實說得通。
何月嬋的肉身最開始還有著各種魔化特征,而隨著那魔女的調整,最后反而越來越像個人。
不論如何,那魔女的功法透著一股邪異,就算不是人魔,恐怕也并非善類。
想到這,他心中一動,對魔女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測……
興許是傳說中的……魔修?
于是青源又問:“她有和你說,她想做什么事嗎?”
何月嬋卻搖搖頭:“沒有,恐怕到了臨淵城才能知道……”
青源再次嘆氣。
不論如何,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憐憫或是善心上。
更何況,那妖女極可能是個魔修。
魔修雖不屬魔族一類,但他們的修煉途徑以妖魔血肉為源,傳聞中,性情喜怒無常,不可輕信。
“對了,你既是何知府的女兒,想來不是江梨鎮(zhèn)本地人吧?”青源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問道,“你是幾日到江梨鎮(zhèn)的?”
“昨日才到,本來是途中路過,打算在鎮(zhèn)里的表親家休憩一晚,卻不想?yún)s遭遇這些……”
果然。
青源心里一動。
這黑雨,難不成是沖著她來的?
兩人交流的這會兒功夫,四周已徹底暗下來。
因為天災的緣故,四周一片寂靜,沒有鳥鳴獸吼,只聞雨滴聲。
“天色不早了,何小姐,你先休息吧,我來守夜。”
青源看向何月嬋,指了指篝火旁簡陋的“被褥”。
那其實是他剛剛在一輛廢棄驢車旁,撿來的些許干草……借著它們,也許能湊合保暖,度過一夜吧。
“……是?!?p> 何月嬋眼波流轉,有心謙讓一番,卻最終還是點點頭。
“少俠操勞一天,想必也乏了。實在困頓的話,就也來休息吧……”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終究是礙于面皮,沒能說下去,扭身背朝著青源,乖乖躺下了。
“安心睡吧,我去周邊走動一下?!?p> 青源說罷,站起身,順著小道走向遠處。
吧嗒,吧嗒……
遠遠的,兩道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林間土路上,有兩個矮小的人影漸漸接近……近了一看,正是那一男一女,兩只木偶。
這兩位,分別是“霸王”和“虞姬”。
青源便迎上去,摸了摸它們的腦袋。
由于人偶沒有魂魄,更無血肉,因此并不會遭到魔物攻擊,倒是安全。
一路上,憑借著跟主人之間的靈覺感應,它們始終遠遠跟隨,踉踉蹌蹌地走過來。
“守夜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夜色中,青源小心摸索著兩只人偶的軀體,檢查著各處關節(jié)軸承。
沒出故障就好。
遺憾的是,“虞姬”和“霸王”僅是表演用的道具。
它們材質普通,毫無戰(zhàn)斗能力。
自己修習傀儡術的進度,姑且算才剛邁過第一道名為“引氣操絲”的門檻……還根本駕馭不了沉重的戰(zhàn)斗用傀儡,也沒有相應的制作材料。
“雖然不宜戰(zhàn)斗,但偵察警戒的活兒,還是做得的?!?p> 檢查一遍后,青源放下心來。
他又伸出手指,在兩只人偶額頭上點按幾下,再閉上雙目,以心神溝通。
傀儡術的心法與如今流行的武道修為完全不同,反倒更接近古時候的“仙法驅物”,凡操縱器物,都講究“啟蒙靈昧”,與法器心神相交,操縱感應。
只是,尋常的木頭再怎樣祭煉,也終究是死物……而非天材地寶。
因此若想繼續(xù)操縱這兩只人偶,就必須每過一段時間,耗費一些真元內氣,重新給這兩個木偶“點靈”……
這就好比,給發(fā)條玩偶“上發(fā)條”。
“終于搞定了?!?p> 少頃,青源重新睜開眼,目露疲態(tài)。
“去吧?!?p> 隨著青源輕輕抬手指揮,兩只人偶各自爬上一棵樹,坐在了樹梢上,路前路后各一只。
人偶就這樣替代他,成了守夜的哨兵。
常年祭煉的傀儡,與主人有一絲心神相連……只要附近出現(xiàn)活物生靈,人偶感應到的同時,青源也能深感同受。
“那就由你們來守夜,我回去睡覺了?!?p> “……哈,可以跟姑娘家擠同一床被子,這還是頭一回呢?!?p> 青源伸了個懶腰,便一路小跑,回到篝火旁。
在他走到那團干草旁,正準備躺下,卻發(fā)現(xiàn)側臥一旁的何月嬋,身體明顯動了一下。
傻妞,還裝睡呢?
明明是你剛才主動表示,親口允許我上床的。結果事到臨頭,又害羞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
反正孤男寡女,也沒其它人看到。
青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也躺下來,轉頭朝向另一方。
“放心,不會碰你的?!?p> 他隨口說著。
“呃……”
何月嬋的身體再次抖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