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里發(fā)生的事情,羅宏一無所知,他像深圳的螞蟻一樣干著永遠(yuǎn)也干不完的活兒,加著永遠(yuǎn)也加不完的班,拿著螞蟻一樣微薄的工資。轉(zhuǎn)眼,一年又過去了。
這天,他正在噴砂房干著他的第N項兼職,出納叫羅宏過去接電話。羅宏以為又是老板派活,心不甘情不愿慢悠悠摘下手套,關(guān)閉機器,半晌才晃過去接起電話。
“喂……”
“宏宏?”
“呦,葉歡!”羅宏聽到電話里那熟悉的男中音,大喜過望?!霸趺词悄惆。缰朗悄阄揖团苤^來接電話了。咦,你怎么搞到我這個電話的?”
“你他媽的也不跟老子打個電話,害得我找你還得先找你媽,才要到你的電話?!比~歡電話里就是一通罵。
“誒呦,真對不起?!绷_宏忙不迭道歉。其實,羅宏不知道有多少次已經(jīng)拿起電話想撥給葉歡、小易,可一想到自己混得實在沒個人樣,沒臉見他們,只好把電話又放了下來。
“晚上一起出來吃飯。”葉歡直截了當(dāng)。
“你來深圳了?!太好了,幾點,我一定到?!绷_宏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下來。
保姆出納提醒羅宏,“晚上還要出一批貨,老板已經(jīng)安排你做質(zhì)檢了?!?p> 羅宏把手套朝桌上一扔,“我請假。老板如果不同意,你就說我辭職好了?!?p> 羅宏奢侈了一把,打了一輛的士趕過去。一路吹著海風(fēng),來到五星級的金凱國際大酒店樓下,一位帥氣的男服務(wù)生彎下腰拉開車門,滿臉笑容說道:“歡迎光臨!”
羅宏看著眼前那紅色小帽,不禁想起幾年前他也是同樣的扮相,同樣的笑容可掬。今天的他,比過去的他,是更優(yōu)越些了嗎?
服務(wù)生將羅宏帶到包廂門口,才再次鞠躬轉(zhuǎn)身離開。羅宏推開包廂門,里面兩個人正嘻嘻哈哈打鬧著,這熟悉的場景讓羅宏眼眶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小易,你怎么也來了?”羅宏沖上去,給了他們一人一拳,又來了一個擁抱。
“哈哈,說來話長。來,先點菜?!?p> 葉歡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西褲,頭發(fā)剃到發(fā)青,儼然一副商界精英模樣。反觀易曉宇,皮膚本來就黑,穿著藍(lán)色工裝襯衫顯得更晦暗,不過在南方城市倒難得見到皮膚白皙的,他這個膚色確實比葉歡更接地氣。
“先跟哥幾個報告,等會兒還有別人,點個卯很快就走,吃完我們再好好聊?!比~歡饒有意味地說,“今天我請客,你們隨便點,不用擔(dān)心又吃霸王餐?!?p> “靠,先把錢拿出來,每次吃完你都是第一個跑?!绷_宏和易曉宇和他開著玩笑。
葉歡眼也不眨點了很多菜,山珍海味鮑翅參鞭,有些菜羅宏別說吃了,連聽都沒有聽過,他懷疑這一桌菜錢比他這兩年的工資加起來都還要高。
葉歡請的那個客人來了,還帶了兩個小蜜,一邊大腿上坐一個。葉歡視若無物,羅宏和易曉宇則臉紅耳熱。那人的目的本就不是吃飯,酒過三巡,便帶著兩個小蜜起身告辭,葉歡起身將其送走,這才又回來坐下。
“這人誰???”羅宏好奇地問。
“廣西那邊的一個副科長,那兩個是他在這邊包的二奶?!比~歡輕描淡寫。
“廣西?你怎么跑那邊去了?”羅宏久處深圳,對二奶這類事物已是見怪不怪。
“呵呵,我退伍后先是回了廠保衛(wèi)科,后來又跟著許總?cè)チ藦V西岑縣。你別看那人只是縣里的副科長,權(quán)力大著呢?!?p> “副科長?我還以為是什么公司的老板?!绷_宏大呼看不懂。
“官商官商,官就是商,這都不懂,虧你在深圳混這么久。”
“別提了,我在深圳既沒有見到過官,也沒有見過商,盡和打工仔打工妹打交道了?!?p> 羅宏他鄉(xiāng)逢故友,分外高興,不停地問東問西?!靶∫祝悴皇窃趶S里上班嗎,怎么又和他混一起了?快老實交待?!?p> “呵呵,是我把他叫過來的?!比~歡像是解釋了,又好像沒有解釋。
“啥意思?”羅宏一頭霧水。
“帶他出來見見世面?!?p> “廣西一個縣城,有啥世面可見的?”羅宏納悶。
“開始我也以為岑縣不過是和光陽縣差不多的一個小縣城,哪知去了才知道,雖說都是縣城,但人家那個縣城熱鬧程度一點不比深圳差。有錢人多了去了,一到晚上滿街燈紅酒綠,奔馳寶馬遍地都是?!?p> 羅宏咂舌,“那邊有金礦?個個那么有錢?”
“金礦倒沒有,但是有大理石礦。全國建材市場放開后,大理石成了高檔裝修材料,全國各地的大卡車都到了岑縣,日夜不停的往外拉,簡直是供不應(yīng)求。”
“你也去那邊挖礦了?”羅宏看葉歡這身穿搭,可一點也不像礦工。
“不是,我們是做刀頭的。那個大理石開出來的時候都是幾噸重的石塊,需要用鋸盤切割成一片片的板材才能往外賣,我那個廠是鋸盤上面刀頭的。嗨,現(xiàn)在嘴上跟你講也講不清楚,你去了一看就知道?!比~歡又開了一瓶酒,給羅宏斟滿。
“我?我為什么要去?”羅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請你過去當(dāng)財務(wù)經(jīng)理啊,小易都已經(jīng)是車間主任了?!比~歡一把攬住易曉宇的肩。
“你別聽他瞎扯?!币讜杂钫张f謹(jǐn)慎。
“誰跟你瞎扯了,許總都說好了?!比~歡給三人面前的酒杯斟滿。
“我不是跟著許總到了廣西嘛,他先是安排我跟他一起跑業(yè)務(wù),等我把業(yè)務(wù)跑熟了,他就去開拓新市場,岑縣的那塊業(yè)務(wù)就全部交給我去做,我現(xiàn)在全面負(fù)責(zé)銷售、收款、發(fā)貨,每天過手的錢都十幾二十萬,說句哥兒幾個不信的話,在那邊我也算是有頭有臉,說一不二的人物。后來,許總市場做大了,他又要我?guī)退覀€懂財務(wù)的,再找個管生產(chǎn)的。我說這還用找,現(xiàn)成的兩個,剛好一個懂財務(wù),一個會生產(chǎn),絕對靠得住,他就要我把你們請過來咯?!?p> “他那廠子多大規(guī)模?”羅宏隨口問道。
“怎么說呢,今年能做到200萬,估計還不止。他的計劃是一年翻一番,三年干到一千萬?!?p> “大老板啊??墒沁@許總是怎么從廣西把你這個人才給挖出來的?”羅宏覺得挺奇怪。
“他呀,原來也是我們廠的,也是工具車間的,后來下海,自己慢慢做大了,就開始要招兵買馬了?!比~歡答道。
羅宏這才明白,為什么那老板那么信任葉歡,敢把這么大的業(yè)務(wù)全部交給他,一方面是葉歡本人確實靠譜,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廠礦里的人都本分,而且知根知底。
“你說的刀頭是不是廠里機床上的刀頭?那小易不也會做嗎?”
“完全不一樣。那個許總其實不懂技術(shù),那個刀頭的技術(shù)最開始也不是他的,而是他老丈人的。他老丈人原來是老牌大學(xué)生,學(xué)習(xí)材料科學(xué)的,后來到了一個國營科研所當(dāng)了工程師,專門研究鉆探材料。當(dāng)時國家研究鉆探材料主要是用來鉆井挖石油,或者開鑿巖石修路,原理都差不多,就是把金剛砂加壓燒鑄,做成高硬度高強度的切割頭。但是大型裝備的工藝都比較嚴(yán)格,他老丈人自己鉆研鼓搗出一個簡易版,焊在鋸盤上就能用。許總發(fā)現(xiàn)了商機,就辭職下海自己整了一個刀頭廠?!?p> 羅宏大致明白了,他點點頭,又問易曉宇:“你不是在廠里工具車間上班嗎?那你過來那邊怎么辦?停薪留職?”
“估計你有段時間沒回廠里了?,F(xiàn)在廠里已經(jīng)停產(chǎn)了,工資都發(fā)不下來,人都走光了?!币讜杂钫f道?!罢盟螂娫捳埼疫^來幫忙,我想著反正沒事兒做,就來看看唄?!?p> 羅宏只聽說羅爸已經(jīng)辦了退休,羅媽不夠退休年齡,正在辦內(nèi)退手續(xù)。可是他們并沒有告訴他廠里已經(jīng)停產(chǎn),工資停發(fā)的事?;蛟S,他們只是不想讓羅宏擔(dān)心。
“那你走了,娜娜呢?”羅宏想起這檔子事兒來,隨口問道。
易曉宇低頭不語。
“娜娜挺好的,去分廠了?!比~歡替易曉宇解釋?!摆s明兒小易在這邊發(fā)了大財,就把娜娜給接過來?!?p> “其實我就想著,如果咱們把這個廠做成像原來那個廠那么大規(guī)模,弄上食堂、電影院、大禮堂什么的,再辦上幼兒園、小學(xué)、中學(xué),到時候老婆、孩子都在廠里,都能享受到那種安逸、自在,該多好。”葉歡向兩人描繪著自己心中的理想。
說完,葉歡舉起杯,“弟兄們,怎么樣?想不想干?”
易曉宇只是點點頭,沒說話。他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啥。
葉歡知道這易曉宇八竿子打不出個屁,轉(zhuǎn)頭看著羅宏,“你的意思呢?”
“當(dāng)然干,為什么不干?想當(dāng)年,我們仨在廠里可是橫著走的。”羅宏想都不想就答應(yīng)了。只要能從那個如死水一般的泥潭中跳出來,別說去做財務(wù),哪怕讓他去撿垃圾他也會去。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同意。來之前我打電話給你媽,隨便聊了幾句,她說你在這邊過得也不怎么舒服。我就想不通,你先前干嘛不跳槽?”
“沒瞅著合適機會。”羅宏搪塞過去。其實哪里是沒有機會,深圳的機會多了去了。可他就一中專文憑,剛來時他這個井底之蛙還以為自己很有文化,到求職市場一看,人家起點都是大學(xué)本科,現(xiàn)場的研究生一抓一大把,他也就沒有了跳槽的信心。
葉歡也不再追問,故作神秘說:“對了,我這次過來的時候經(jīng)過省城,你猜我見了誰?”
“誰?”羅宏心中一動。
“明知故問。呵呵,我還請人家岳霞吃了頓飯,她大學(xué)都畢業(yè)了,進了一所中學(xué)當(dāng)老師?!比~歡神采奕奕,就像在說路上偶遇的女孩,一點看不出他曾經(jīng)也喜歡過岳霞?!八€是和以前一樣,個子也沒怎么長,我說起你的時候,她眼睛還紅了。”
“要我說,你總是打工,要不到省城找工作算了?!比~歡調(diào)侃。
“算了吧,我去哪兒都行,就是不去省城。我覺得哪兒都有好人,就是那兒的人最壞?!绷_宏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提起省城就來氣。
“呵呵,那最好,就我們仨一起干,來一番大事業(yè)?!?p> 三個杯子碰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葉歡和羅宏他們來到岑縣已經(jīng)是下午,許總不在,葉歡便帶羅宏先參觀刀頭廠。說是工廠,其實就是一個大作坊,不到半個籃球場大,還比不上他們廠的一個車間。沒有工作間、沒有辦公室,入庫的材料,加工中的半成品和出庫的鋸盤都堆在地上,亂做一團。
再朝里走,就是一間單獨隔出的工作間,門窗緊閉。他們還未走近,就有人攔在路上,雖口稱歡總,卻一臉警惕地盯著他們。
葉歡向他點點頭,帶羅宏、易曉宇繞過那個工作間,才搖搖頭低聲說:“調(diào)配室,許總都進不去。”
羅宏有點奇怪,“這許總不是老板嘛,怎么連他都進不去?”
“嗨,不是跟你說了嘛,那專利是他老丈人的,雖說是給他用,可他老婆防著他,配方自己揣著,另找了娘家人把東西配好了才拿出來?!?p> 易曉宇見工作間后面有一個爐子,便蹲下來,仔細(xì)查看已經(jīng)發(fā)黑的銘牌上刻出的數(shù)字,羅宏好奇,也跟著蹲了下來。
“看出啥了?”羅宏問。
“這是個老式的熱處理爐子,工具車間用的也是這個牌子,但是型號不一樣。工具車間熱處理基本都是自動化了,這種還是手動的簡易版,估計是哪里淘汰下來不要的。你看,它的溫度只能達(dá)到2600度,而且加熱過程中還不能調(diào)溫,耗電量卻比廠里那個還大?!币讜杂钊鐢?shù)家珍。
葉歡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可以啊,我還以為你只會游標(biāo)卡尺呢?”
易曉宇嘿嘿笑著,“都是老魏師傅教的?!?p> 葉歡便鬼鬼祟祟拉著易曉宇來到爐體旁貨架邊,拿起一個約有火柴盒大小,灰撲撲卻閃爍著金色砂礫光芒的小東西,“這個就是刀頭,你能看出加的什么原料嗎?”
“開玩笑吧,那怎么可能呢?那爐子就跟個烤箱一樣,你能告訴我烤出來的面包里有哪些東西嗎?”易曉宇立馬打消了葉歡的幻想。
葉歡搔搔頭,“還是一竅不通啊。算了,工廠就這么大,都看完了,咱們?nèi)ニ拓?。?p> 葉歡帶著羅宏等人回到大門,問門口坐著的的中年婦女,“姐,今兒送那幾家?”
中年婦女翻了翻巴掌大小的三聯(lián)單,“老白那里兩臺,爛仔那里三臺?!?p> 葉歡聽到爛仔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卻沒說什么。他接過三聯(lián)單,從堆放在一起的已經(jīng)裝上刀頭的鋸盤中挑出特定記號的,示意羅宏和易曉宇就搬這幾塊,他自己跑出去開車。
這鋸盤豎著立在地上足有一人高,羅宏和易曉宇試著顛了顛,足有近百斤重,搬過去是不可能的,只有扶著鋸盤,用滾動的方式把它弄出大門。
一輛五菱面包車開過來,倒車停在門口,葉歡從駕駛室跳下車,打開后倉門,示意他們把刀片放上車,又去和門口那位姐辦出庫手續(xù)。
羅宏和小易兩人抬一塊鋸盤朝車廂里放。這時羅宏才發(fā)現(xiàn),這輛車后排的座椅已全都被拆掉,地面也已經(jīng)鋪平,硬生生從客車改成了客貨兩用車,外觀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羅宏不禁為老板們的智慧嘆為觀止。
要說易曉宇確實是在工具車間練出來了,別看他和這鋸盤差不多高,很輕松地就把鋸盤抬起放平。和小易相比,羅宏雖然個子高,卻是外強中干,前面幾片鋸盤已經(jīng)是咬著牙抬上車,到最后一片的時候已經(jīng)是腰酸臂軟,抬著鋸盤的左手已經(jīng)沒了力氣。也不知怎么地,一個指頭就松開了,那百斤重的鋸盤從左手滑落,向他尚扶在鋸盤上的右手砸了下來。
幸虧易曉宇覺出不對,在最后一刻死死托住他那邊的鋸盤,額頭青筋根根崩起,臉色漲的通紅,從牙縫里擠出“松手!”
羅宏慌忙將右手抽出,饒是如此,手指依然被銳利的刀頭劃出幾道傷口,鮮血直流。
“為什么不戴手套?不是給了你手套嘛?!毙∫讓彵P放平,拿清水幫羅宏清洗傷口。
羅宏傻乎乎地說:“我覺得戴手套抓不牢,就把手套取了?!?p> “你呀,真是沒干過活兒的人?!币讜杂钊嘀蝗话l(fā)力而扯傷了的肌肉,苦笑著。
葉歡根本不知道這邊剛剛發(fā)生的險情,他辦完手續(xù)跑過來,示意羅宏等人跳上車,風(fēng)馳電掣就出發(fā)了。
羅宏見葉歡嫻熟地左手方向盤,右手換擋,左腳離合,右腳剎車,忙里偷閑還點上一根煙,不僅羨慕地問:“你在部隊考的駕照?”
葉歡看也不看他,“駕照?我沒有駕照啊?!?p> 羅宏和小易都驚呆了,“沒有駕照???沒有駕照你就敢上路?萬一攔下來怎么辦?”
“交警認(rèn)識車牌的,看到這車牌根本不會攔,有時候遇見認(rèn)識的,我還主動把車停下來跟別人發(fā)根煙聊聊天呢。當(dāng)然嘍,都是提前打點好的,要不然光這改造車,就能給你扣下來?!?p> “你們?yōu)槭裁床挥秘涇??咱們廠的那東風(fēng)140,多好用?!币讜杂顔?。
葉歡說:“那車太大,這車剛剛好。而且東風(fēng)140老費油了,這車才3個油。最重要的是,這車便宜?!?p> 這時車道轉(zhuǎn)了方向,陽光從前方射了進來,葉歡從遮陽板后面取下太陽鏡,雙手戴好、扶正,才將手再次放回方向盤,順帶超了一輛卡車。
“你在部隊學(xué)的開車?感覺你開得好溜?!?p> “沒有,我們部隊不學(xué)這個?!比~歡將左手伸出窗外,順手彈掉煙灰。
“那你在哪兒學(xué)的開車,不會在保衛(wèi)科吧?我們保衛(wèi)科不是只有摩托車嗎?”易曉宇問。
羅宏馬上想起葉歡開邊三輪帶著他去買酒的事情來,不用說,那時他肯定也是無證駕駛。
“跟許總來廣西的路上學(xué)的。他見我感興趣,就讓我換著開試試,我就開走了。我覺得挺簡單的?!遍_著車的葉歡一臉輕松,羅宏身上卻冷汗直冒,看易曉宇也是面如土色。
“我靠,許總真是信得過你,從長沙到廣西一千多公里,他就不怕你把車開翻了?”
“不啊,他還讓我開夜路,我眼睛眨都不敢眨,手心全是汗,他在旁邊睡得呼嚕震天響。”
“等會兒,他不會也沒有駕照吧?”羅宏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有……”
他們剛松口氣。
“他找人辦了一個假的。”葉歡這才把話說完。
羅宏和小易無語,終于知道為什么這兩人能夠一見如故莫逆之交,完全是臭味相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