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羅宏這邊愛得死去活來,易曉宇那頭早就過上了幸福的婚后生活。
易曉宇結婚的當年,英子就給易曉宇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可把易曉宇爸媽給樂壞了。特別是易曉宇媽媽,她名正言順地告訴易曉宇爸爸,自己要專門抱孫子,地里的活可就不再干了。易曉宇爸眼角笑得堆起褶子,像被犁過的一道道田埂。
那幾斤重的小子,他們是捧在手里怕化了,放在地上怕摔了。加上娘家人就住在對門,洗個尿片、換個屁簾之類的不用張口就給做了,幾乎不用易曉宇動一根手指頭,簡直不要再幸福。
于是易曉宇就一門心思投入到他的骨科學習中,四舅見他人雖然笨,手上功夫?qū)W得卻很快,就開始教他正骨手法。那正骨手法和推拿手法又不一樣,叫手摸心會、拔伸牽引、旋轉(zhuǎn)屈伸、提按端擠、搖擺觸碰、夾擠分骨、折頂回旋。如果說按摩推拿是皮肉功夫,那正骨就是入骨入髓,需要在根本看不見骨頭的情況下,完全根據(jù)手感,摸出骨骼中的問題,再通過手法,進行糾正矯治。
這正骨不同于按摩,按摩就算拿捏有偏差,也出不了大事兒,可骨頭如果手法錯一絲,那就是康復與殘疾的區(qū)別了。所以易曉宇學得格外認真,一本薄薄的正骨入門書,硬是被他當做了武功秘籍,隨身帶著隨時揣摩。不僅看書,他還自掏腰包買回一套人體骨架模型,晚上拆成一塊一塊的,然后關上燈摸索著判斷是哪個部位的骨頭,再一點點給拼回去。有天晚上英子起夜,一腳踢到一塊頭蓋骨,月光下白森森的,把英子給嚇得不輕,把易曉宇連帶著那副骨頭架子一并趕到了客廳。易曉宇只是嘿嘿笑笑,卻樂得自在,把骨頭放床邊,做夢都在琢磨。
隨著易曉宇手法日益嫻熟,四舅也把一些簡單的病號直接推給易曉宇,自己只用開個單子,最多站在旁邊指導一下,落得個輕松自在。易曉宇的工資也提高了一點,雖然不高,但畢竟由學徒慢慢轉(zhuǎn)為助理醫(yī)師,至少也穿上了白大褂,成為正式主治醫(yī)生指日可待。易曉宇感到自己面前,有一扇光明的大門正在徐徐打開,他每學到一點新技能,每取得一點進步,就覺得自己離那扇大門更近一些。每天渾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勁兒,連走路都是用跑的。
這天,易曉宇正扶著一個病人上二樓,忽聽門口傳來一個女聲,“我家孩子胳膊脫臼,請醫(yī)生給看看吧?”
易曉宇身上如同過電一般,這聲音,是娜娜!
他假意歇腳,請病人扶著欄桿稍稍休息,扭頭細看。沒錯,真是娜娜,還抱著一個小孩。
短短幾年,娜娜的樣子已經(jīng)大變樣,黑色眼影,滿是洞的牛仔褲,腳踩松糕鞋,和記憶中那個質(zhì)樸的女孩全然不同。她懷抱著的女孩子大概三歲左右,穿著花罩衣,正哇哇哭著。
值班護士對這種小兒脫臼司空見慣,按部就班問:“幾歲了?咋弄的?啥時候的事兒???”
“剛滿三歲,剛才那會兒我拉著她的手,不知咋的就拉脫臼了。”
護士不緊不慢,“小孩子脫臼,很正常的嘛,你帶孩子注意點就好了?!?p> “是,是,下次一點注意。您看請哪位醫(yī)生給看一下?”
護士說:“哎呀,這會兒醫(yī)生都出診去了,給你看不了,要不你到縣醫(yī)院去看看?!?p> 娜娜急了,“我進來時你怎么不說沒醫(yī)生?你這診所怎么開的,連個醫(yī)生都沒有?下這么大雨,我怎么去醫(yī)院?!”
那女娃娃聽見吵鬧聲,愈加害怕,哭得更大聲了。空曠的大廳里,孩子的哭喊聲伴隨著外面的雨聲,是那么令人心碎。
易曉宇怔怔地看著。這是娜娜的孩子?她有孩子了?
易曉宇不禁苦笑,自己都已經(jīng)結婚有了小孩,難道不許娜娜組成家庭?
他剛剛回來那會兒,娜娜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后來結婚、生孩子,加上診所的就診、學習任務很重,他經(jīng)常忙得連飯都忘了吃,也就根本顧不上去想娜娜的事兒。他以為娜娜已經(jīng)從他的世界消失,已經(jīng)徹底忘了,哪里知道,娜娜卻依然在他的心底。
可娜娜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她在哪里工作?她的孩子病了,愛人為什么沒有來?
易曉宇不知道,為什么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出來了這么多個問題?;秀敝?,病人在身旁“咳咳”了兩聲,“易大夫,我休息好了,可以上樓了?!?p> 易曉宇這才猛然回過神來,臉紅紅的,忙說:“來,一步一步走,別走快了。”
他把病人安放在病床上,這才走出病房,正準備下樓,站在樓梯口,又停下了腳步。
自己下去干什么?見到娜娜又該說什么?
顯然,娜娜根本不知道他在這里,她并不是來找他。而且,娜娜顯然已經(jīng)結婚了,她只是來看醫(yī)生。既然娜娜從來沒有想過找他,他又何必去惹這個不愉快呢。
易曉宇思緒萬千,長嘆一口氣,他轉(zhuǎn)身推開二樓診療室的門,正想進去休息一下,不料樓下那護士卻看到了他。
護士像見了救星一樣,連忙把他叫住,“哎,小易,易大夫,這兒有個脫臼的,你快來幫忙看看?!?p> 易曉宇不敢答話,沖著那護士直擺手,可護士卻不依不饒?!澳銛[什么手呀,快下來啊?!?p> 易曉宇仍推辭,“師傅說我還不能出診……”
娜娜轉(zhuǎn)過身,瞪大眼睛,楞住了。不知過了多久,才喊出了聲:“小易?真的是你?”
易曉宇見狀,只得硬著頭皮走下樓。他故作隨意地打著招呼,
“咦,這不是娜娜嘛?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蹦饶鹊椭^,沒有看他。
易曉宇干巴巴地寒暄著,“噢,剛回來——那邊工作還挺好吧?”
娜娜不答,只是看著那個孩子,說:“她胳膊脫臼了,你能看一下嗎?”
易曉宇似乎這才注意到那個小孩,他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娜娜,干澀地問:“你的孩子???”
娜娜紅著臉,點點頭。
易曉宇點點頭,似乎印證了自己的判斷。他不再說話,蹲在地上,仔細察看那個孩子的情況。
“來,把手舉一下?!币讜杂钪甘局莻€孩子做動作。
娜娜:“我拉著她的手,好好的就脫臼了……”
“試下能不能舉高高?”易曉宇似乎根本沒聽娜娜說什么,用手在那孩子的肩部探觸著。他眼睛看著孩子的肩膀,嘴里似乎無意問道:“孩子爸爸沒有一起過來啊?還在廠里住嗎?”
娜娜搖頭,沒有答話。
不知易曉宇碰到孩子哪個地方,那孩子哭得更大聲了,嘴里嚷嚷“疼,疼……”
娜娜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不知道你當了醫(yī)生?!?p> “我不是醫(yī)生,廠里破產(chǎn)了,我就來這兒幫忙。”易曉宇頭也不回,“省城分廠應該還好吧?”
“我……”
只聽“咯噔”一聲脆響,那孩子“媽呀……”哭得更大聲了。
“我對不起你,我馬上帶她走,我馬上就走……”娜娜淚如雨下,伸手想把孩子抱回來。
“好了,再試下能不能舉高高?!币讜杂钕袷鞘裁匆矝]聽到,示意那個孩子把手舉起來。
那孩子先是遲疑著,又試探著抬起一半,接著整個手都舉起來?!安惶哿?,不疼了……”,孩子破涕為笑,幾滴淚珠掛在長長的眼睫毛上,煞是可愛。
娜娜知道自己誤會了易曉宇,更是羞愧難當,頭低得都要縮回身體里去了。
易曉宇依然不看娜娜,背過身,“沒事兒了,下次不要太使勁拉她的手,弄成習慣性脫臼就不好了?!?p> 娜娜點頭,什么話也沒說,抱著孩子就沖出了診所。
許久,易曉宇才轉(zhuǎn)過身,看著娜娜離開的方向,眼睛也是紅紅的。
門外,俞輝吹著口哨走進來。俞輝是三舅的兒子,盡管俞輝比易曉宇小,卻是三舅家中獨子。因為四舅沒有結婚更沒有小孩,所以俞輝是三代單傳,注定要繼承診所大業(yè)的。打小,老頭子、三舅就手把手督促著俞輝學手藝,中學畢業(yè)后更是直接把俞輝送去了醫(yī)專。三舅本指望他能夠中西結合,把中醫(yī)骨科這門傳統(tǒng)手藝發(fā)揚光大??捎彷x卻是個玩家子,你逼著他學,他偏不學,一看到書不是喊頭疼就是叫腳癢,三舅皮帶都不知打斷多少根,還是沒用。到了醫(yī)專,俞輝更是徹底放飛,除了上課,其他吃喝嫖賭抽是樣樣沒拉下,后來把一個女生肚子搞大,被學校給開除了,這才灰溜溜回來進了診所。回診所沒幾天,又故態(tài)重萌,只要三舅不在,這一天診所都見不到俞輝的人。
俞輝見易曉宇望著門外出神,壞笑道:“呦,你也認識她?”
易曉宇面紅耳赤,連連搖頭。
“嘿,這有啥不好意思,我也去過?!庇彷x給他遞上一根煙,易曉宇忙擺手示意自己不會,他自己掏出ZIPPO火機熟練地抽起來。
“去過?去哪兒?”
“洗腳城啊,她不是那里的小姐嘛,你別告訴我你沒去過?”
晚上,易曉宇失眠了。
第二天,他裝作不經(jīng)意問俞輝,“昨天你說的洗腳城,在哪兒?”
俞輝樂了,瞅瞅旁邊沒人,攬著易曉宇的肩膀走到角落,“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我告訴你啊,那個洗腳城就在城關派出所旁邊,你進去了別傻乎乎只洗腳,那里的小姐都是可以出臺的,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別看有小孩,功夫不錯的?!?p> 易曉宇心頭酸苦難忍,卻只能陪笑著:“呵呵,我一定試試?!?p> 盡管易曉宇心如貓抓似的,但這段時間連續(xù)下雨,地上濕滑,摔傷扭傷的特別多,他竟抽不出一個完整的時間。又過了兩天,這天上午好不容易病人少了一些,他忙向四舅請了假,白大褂都顧不上脫,就奔去了洗腳城。
洗腳城靜悄悄,燈也沒開,只有一個穿著西裝套裙的前臺經(jīng)理,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見易曉宇走進來,頗為好奇地說。
“先生您好,我們這邊下午才開始營業(yè)。”
易曉宇有些不好意思,他紅著臉問:“請問娜娜是在這兒上班嗎?”
那人露出原來如此的笑,“哦,你找7號技師?她不在?!?p> “那她什么時候上班?”
那人隨口說道,“她們啊,一般都晚上8點以后才會來,而且很少有客人白天來找她們的?!?p> 易曉宇只得點點頭,“那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晚上再來找她吧?!?p> 他轉(zhuǎn)身正要走,那前臺經(jīng)理卻叫住他,“等會兒,我看看,噢,7號這兩天都沒來了?!?p> “啊?”
“對,前天聽人說她辭職了,老板問她原因也沒說,搞不懂為什么。”
易曉宇忙問:“那請問我怎么才能找到她,您有她的手機嗎?”
那前臺經(jīng)理一臉警惕看著他?!澳銢]有她電話嗎?我們不提供技師的電話?!?p> 易曉宇忙解釋:“我不是客人,我是她的朋友,她小孩找我看過病,有一些康復訓練要求我要告訴她?!?p> 那人見易曉宇穿著白大褂,又聽他提起娜娜的小孩,這才相信他不是有別的癖好的客人。
“她的手機已經(jīng)打不通了。我這兒有一個她以前的地址,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那里住。唉,也是不容易,年輕輕帶著孩子,還得靠這個賺錢,大人孩子都造業(yè)啊?!?p> 易曉宇心亂如麻,他拿著前臺經(jīng)理給他的地址,在光陽縣一條陰暗的小巷里穿行??h里這兩年蓋了許多高樓,街道也拓寬整潔了許多,但這個小巷,卻依然停留在十幾年前。狹窄的僅容兩人通行的巷口,青磚混著泥土鋪成的地面,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屋檐,貼著門神的木門,低矮的紅磚墻面,墻角已集滿厚厚的青苔,半露天的垃圾堆,隔老遠都讓人掩鼻。
他正拿著紙條挨個找著門牌號,前邊一扇門打開,娜娜蓬頭垢面走了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個污跡斑斑的搪瓷痰盂罐。
娜娜似乎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易曉宇,楞住了。
易曉宇沒想到娜娜會住在這里,而且如此憔悴,他也愣住了。多少次,娜娜都在他的夢中出現(xiàn),那俏麗的面孔,那帶著微笑的眼睛??裳矍斑@張臉,熟悉卻又陌生,眼角有了明顯的細紋,曾經(jīng)光潤的臉已變得松弛干枯,五官依然娟秀卻充滿疲憊,本應朝氣蓬勃的臉上暮氣沉沉。
“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你去過洗腳城了?”傅娜從驚詫中恢復了過來,冷冷問他。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易曉宇的喉結滾動。
娜娜卻低頭不答,“我現(xiàn)在這樣,你高興了吧?”
“我……”易曉宇不知該說什么。
“借過,讓讓……”一個形容猥瑣的街混混一邊拉著褲鏈,一邊從他們身邊擠過,不懷好意地瞅了娜娜一眼,吹了一聲口哨。
“哼?!蹦饶劝烟涤墼诶吧系沟?,轉(zhuǎn)身走進小屋。
易曉宇緩緩跟上前,眼前,是一間不足10平米的房間,因為沒有窗,即使是在白天也顯得昏黑一片。借著門外的光,易曉宇看到房間的泥土地面凹凸不平,墻面雖糊滿報紙,卻掩不住破碎處黃色的土坯。
“進來吧,妮妮送她姨奶奶了。”娜娜的聲音從房間的角落幽幽傳來。
易曉宇遲疑了一下,走進那昏暗的小屋。屋內(nèi)幾乎空空蕩蕩,只有一張床墊鋪在地上。娜娜坐在床的一角,手上夾著一根煙。
“你什么時候會抽煙的?”易曉宇還記得,在廠里的時候,娜娜是不抽煙的。
“哼,我在技校都抽,你不知道罷了。”娜娜每句話都帶著滿滿的怒氣,不知是對易曉宇,還是對自己?!澳憔尤徽业竭@兒來,真有你的。”
易曉宇潤了潤干澀的喉嚨,“聽說,你后來沒有去分廠?”
“分廠?哈哈,真是笑話,把我分到出渣車間,每個月才300塊錢,誰他媽去誰有病吧?!?p> 原來,娜娜到了省城,還沒有去報到,就已經(jīng)知道了分工種的結果。正舉棋不定,可巧原同事小美請她吃飯,同桌的還有一個留長發(fā)的中年男人,小美介紹那個男人是電視臺的導演。那導演見到娜娜就連聲夸贊,還從車上拿出項鏈,耳環(huán)給娜娜戴上,說她天生麗質(zhì),特別適合做平面模特,進廠實在是虧了。吃完飯,那導演就力邀娜娜去試鏡,小美也竭力勸她。
娜娜心里本就不樂意進廠,遇到這么好的機會自然樂意,于是她就欣然前往。哪知這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導演,而是專門哄騙進城務工女性的皮條客,而那個小美,則早已成受害者變成了為虎作倀的幫兇。第二天,娜娜就被帶到省城城鄉(xiāng)結合部的一個洗浴城,逼著娜娜去接客。娜娜不從,就遭打手毒打,為了防止她逃走,她的身份證、手機和其他物品也都被強行扣掉。
娜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誰知一不小心,她再次懷孕了。老板把她帶到黑診所,準備逼她打掉,但醫(yī)生檢查后卻說,因為胎兒已經(jīng)太大,而且娜娜此前已經(jīng)有過流產(chǎn),這次如果再打掉,極有可能造成大出血。老板擔心弄出人命,直罵晦氣,就把娜娜丟在診所,揚長而去。
娜娜大著肚子,又沒有證件,她找不到工作,只得輾轉(zhuǎn)周折回到廠里。此時廠里已經(jīng)破產(chǎn),老傅還以為娜娜在分廠衣食無憂,見她如此模樣回來,當時心臟病就發(fā)了。
娜娜不被家人所容,又沒臉再去找易曉宇,只得投奔縣城小姑家。她小姑家兩口子也已經(jīng)下崗,全家人靠她姑父一個人蹬三輪維生,雖有心卻無力接納娜娜。娜娜生下妮妮后,只能在洗腳城重操舊業(yè)。
易曉宇覺得嘴巴里苦苦的。他回想當年,為了去分廠,兩人發(fā)生激烈爭吵,最終分手,誰成想娜娜竟會走上現(xiàn)在這條路。
“你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易曉宇說。
“哈哈……”娜娜笑著,笑聲卻是那么毛骨悚然?!敖o你打電話,等你笑話我嗎?'當初讓你不要走,你偏要走……'”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p> “得了吧,現(xiàn)在說這些漂亮話有什么用。你不就是想上我……”
“你……”易曉宇眼中噴出怒火,“不知羞恥!”
“羞恥?”娜娜坐直身子,“我大著肚子回廠里,爸媽把我趕出來、親戚躲著我,我身無分文,妮妮早產(chǎn),出生下來還不到4斤,我連奶水都沒有,你跟我說羞恥?我到處找不到工作,背著妮妮去打小工,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跟我說羞恥?我只有接客,才能養(yǎng)活妮妮,你現(xiàn)在覺得我羞恥?”
“你可以來找我啊……”易曉宇聲嘶力竭,“為什么你不來找我呢?”
“哈哈,我從一開始就瞧不上你,你不知道嗎?”
易曉宇強壓住心中的怒火,說:“可是你見到我后,馬上就辭職了,又是為了什么?”
娜娜歇斯底里地嘶笑,“你以為我還在乎你?現(xiàn)在誰都能碰我,只有你不能,你出錢都不能,哈哈……”
易曉宇“啪”摔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