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色尚且明堂,灼燙的太陽被云遮擋了一角,斜斜的落在西邊。
陸生走在街上,看著來來往往的小販,叫賣著糕點糖果的攤前,圍著幾個小孩。
和平繁榮的景象,盡在眼前。
“這么好的情景,今后可瞧不到了?!?p> 在饅頭鋪拋出一文錢,換了一個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
陸生咬了一口,慢悠悠走向院子。見到正屋內(nèi)有人影,隨手推開門。
“二哥,你收拾好沒?”
“早點出發(fā)。”
話音沒落下,陸生就看到了面前兩人。
沈煉和旁邊身穿素雅衣裳的秀麗女子,渾身幽雅的氣質(zhì)。這應該就是沈煉一直喜歡的女人。
陸生打量著周妙彤,人長得漂亮,就是有些木呆,瞳孔無光。
“一川,這是妙彤姑娘。”
沈煉見到陸生,介紹了一句。
“你要帶她一起走?”
陸生咬了一口饅頭,抬眼看著沈煉。
沈煉點頭,隨后問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未時剛過?!?p> “一川,你陪一下周姑娘?!?p> “你要出去?”
“還有兩個時辰城門才關,我在那之前一定會趕回來?!?p> 沈煉拍了一下陸生的肩膀,轉頭深沉的看了一眼周妙彤,就跨出了門檻。
現(xiàn)在房間中只剩下陸生和周妙彤。
“……”
陸生看了她一眼,走到桌旁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推給她。
“喝口茶,潤潤喉?!?p> “雖然我也很想陪個美人,但還有事,就不陪姑娘了?!?p> “我出去一會,等我回來?!?p> 周妙彤乖巧的點了點頭,看著陸生利落的轉過身。
……
百戶所。
窗戶外昏黃的天色壓榨著堂內(nèi)的光,許英坐在案前,案上放著公文,卻無心批閱。
看著攥在手中的三百兩,許英一臉不舍,要不是那勒一川,莫名上告。
他又怎么會被韓大人敲打,這下三百兩是保不住了。
許英眼中劃過一絲怨恨,就該早點將三兄弟除掉,待日后把危險的任務通通指派給三人。
這些眼中釘,晦氣的東西,早早丟掉為好。
“咔嚓、咔嚓……”
細微的木頭摩擦聲,從遠處飄來,桌上的油燈,昏暗昏明,燭火扭曲的抖動。
許英感受刮來的晚風,不免抬頭看向遠處敞開的窗戶。
不由高聲:“來人,把窗戶關上?!?p> 只是聲音落下,卻無人回應。
許英怒的拍了一下桌子,“都去做事了!走之前也不記得把窗給關上!”
抱怨了一句,許英站起來,邁出粗壯的腿緩緩走到窗前。
“咔嚓。”
隨著輕微的合攏聲,許英滿意的轉身,帶走了一步,瞳孔縮緊。
“勒一川?!”
陸生坐在案前,低頭看著擺在桌上的三百兩,嗤笑一聲。
“許大人,我剛巧還想著,你怎么還呢,這倒是好?!?p> “送到我手上,真是難為許大人。”
陸生夾起那三張銀票,看著他囂張的動作,許英大怒:“放下,那是你的東西嗎!”
“勒一川!我告訴你,你再如此藐視上官,小旗也別想當了!罪加一等!”
以官職為口,是許英常見的說法。
陸生低笑一聲,將銀票漫不經(jīng)心塞入了腰間。隨后抬眼看向許英,“許大人,你似乎忘了一件事?!?p> “小旗、總旗、百戶……這些官職,可不是由你決定的。”
“立什么功,誰的功,這筆下改改,假的變成真真的變成假?!?p> “有有意思啊?!?p> 陸生笑容越來越大,隨手拿起一份公文,劃過的上面的一處名字。
“百戶許英,派人捉拿閹黨盧劍星,立下悍馬功勞,加至捉拿魏忠賢,闖獲嚴府,合該升至千戶?!?p> “嘶嚓——”
陸生表情微冷,直接撕開了公文,敞開的兩片落到桌上。拿著一片放到旁邊的燭火中。
看著黑煙冒出,火焰逐漸的吞噬邊角。
許英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陸生透出來的壓迫感,讓他有絲害怕。但還是大聲的怒斥。
“勒一川!公然毀掉公文,我必要把你抓到牢中!”
“公文?許大人,說的我真是害怕。”
陸生掃了一眼,剩下一半的公文。干脆拿起旁邊的毛筆,在許英的前面。
寫上了歪歪扭扭的兩字。
閹黨。
寫完后,陸生滿意的品鑒了一下,拿起了紙對著許英。
“大人,你看我書法怎么樣?”
許英表情難看,他的左手靠在背后藏著一把繡春刀,語氣緩和地往前走。
“一川,我知道你是昨晚的事怨我,但我也只能秉公執(zhí)守,要是人人都像盧劍星,意圖攻克本官,升百戶。”
“要是全天下都這樣,這個王朝早爛了?!?p> 許英意重深長,腳步緩緩靠近,眼睛直直的盯著陸生的脖子。
陸生則是靜靜看著他,輕輕的說道。
“大人,你今天倒是說了句明白話?!?p> “就是……”
“彭咔——!”
斜斜劈出來的繡春刀,被一抹銀光直接攪飛到空中,隨著慣性插進柱子,黑色的刀柄微微顫動。
陸生看著面前面露驚恐的許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怎么這般著緊?!?p> “我還想玩一會呢?!?p> 許英顫抖著腳,倒退了一步,口中哆嗦的說。
“勒一川,你可知道殺我是什么罪名,那是要進牢的……”
陸生笑了一聲,歪著腦袋。
“那我可得可惜了,大人怕是見不著那時候?!?p> “勒一川!我死了,你們?nèi)值芏蓟畈涣耍?!?p> 許英尖聲叫道,“你不為你自己想,你也得為盧劍星和沈煉著想?!?p> “呵?!?p> 陸生眉毛上揚,冷笑一聲,一刀壓在許英的脖子上。
冰冷的刀鋒讓寒毛豎起,許英吞咽了一口唾沫。
“來人?。?!”
“勒一川瘋了!謀殺本官?。 ?p> 陸生靜靜的看著他發(fā)瘋一樣的叫喚,指尖用力,刀鋒壓進脖子,劃出了一道血痕。
一滴血珠,順著刀滾落到陸生的手背。
“別喊了,他們睡了?!?p> 許英聲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陸生,“你、你”
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了。
陸生瞳孔深沉了下去,“當著錦衣衛(wèi),有幾天夢著,就夢起了以前。殺人……真的簡單?!?p> “你看?!?p> 陸生抖動了一下刀,將血痕拉長:“這個部位,割深一點,就這樣,師兄催我快點,我就看著它?!?p> “看多了我就發(fā)現(xiàn),每個人死的樣子都不一樣?!?p> “剛開始我刀法不行,雙刀割人淺,殺人不快,血倒是流的多。”
“失血的人,樣子有些可怕?!?p> “你到底,想、想說什么?!?p> 許英喉結蠕動,面色蒼白,整個人抖得像個篩子。
“大人,睡個覺吧?!?p> “噗嗤!”
猩紅的鮮血撲倒在地上,染紅了旁邊殘缺的官文,遮掩了許英二字。
許久后。
緊閉的窗戶被打開,吹滅了房間昏暗的燭火。
陸生擦著刀,看著外面歪歪倒倒,捧著酒壺醉倒的錦衣衛(wèi)。
“你看,他們是真的睡了?!?p> ……
走在街上,旁邊的百姓驚恐的躲開。
陸生抬起袖子聞了聞,“味道很重嗎?”
大片的血跡沾染在衣服上,就像是剛從牢中走出來的死囚犯。
看著天色不晚,快步走向院子的方向。
還未進去就看到站在門口,明顯等久了的孩子揉著眼睛,墻撐著困意靠在門上。
陸生垂眼,看著那細嫩手指頭抓著的香囊。
熟悉的刺繡。
陸生喉嚨一緊,低語了一聲。
“來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