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禪師很會做人,對陳玄風所寫內容沒有半點好奇,遠遠地等到陳玄風寫完,用寺中準備的信封裝上、寫上“恩師親啟”四個大字,再在封口粘上封口蠟,這才走過去接信在手,對一個小沙彌說道:“去,把你遠坤師叔叫來。”
不多時,一名身材瘦削、雙眼細長、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的和尚跟隨沙彌來到殿中,明慧禪師把手中書信說道:“遠坤,你這就去一趟桃花島,把這封信送給黃島主?!?p> 遠坤和尚頓時面露喜色,說道:“弟子這就去?!?p> 普濟禪寺的和尚們都知道,黃島主打起賞來可是相當闊綽的,給他送信,說不得就是一錠金元寶的賞賜。
遠坤和尚領命而去,這邊陳玄風事情辦完,便也不敢逗留,跟明慧禪師告辭之后,與梅超風雙雙離去,端的是來去匆匆。
看著陳梅二人的背影,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住持湊近明慧的身邊,試探似的說道:“師兄,我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呢?這兩人好像心急火燎一樣,莫非桃花島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
明慧笑了笑說道:“能有什么大事?黃夫人臨盆還得有幾個月,黃施主此時派人前往內陸,多半是為他夫人尋求安胎靈藥?!?p> 不說明慧和住持背后議論,只說梅超風與陳玄風并肩走到山腰,眼見四下無人,再也忍不住問了出來:“老賊你瞞得我好苦!居然還會寫字,怎么從沒告訴過我?還有,你這封信到底什么意思,是想把那東西還給師父嗎?你想干嘛?”
“沒錯,我是打算把東西還給師父……”
“你瘋了?”沒等陳玄風說完,梅超風就變了臉色,“你這是在作死你知道嗎?咱們倆提心吊膽這么多時日,好不容易把東西拿了出來,你卻要還回去?你以為你還回去師父就不會責罰你了嗎?”
“不,不是,老婆你聽我說。”
“你說,今天你要是說不明白這事,咱們那都不用去了,就在這普陀山上等死吧!”
饒是梅超風性情剛毅,也不禁流出兩行珠淚,這是被陳玄風給氣的。
“老婆,你捫心自問,師父對你是否有恩?”
“當然有恩!這還用你說?可是……我不是想跟你廝守在一起嗎,若是繼續(xù)留在島上,你以為師父會同意把我嫁給你?”
“那些你先別說,就說師父對你有恩,你自己也承認了,那么我問問你,如果咱們把經(jīng)書拿走了不還回來,師父會怎樣?”
“肯定暴怒如狂啊,這個咱倆不是早就商量過的嗎?所以咱們必須跑得遠遠的?!?p> “唉……”陳玄風嘆了口氣,然后說道;“你只想到了師父暴怒如狂,可是你沒想師娘看見師父這樣會怎樣?!?p> “師娘?”梅超風一愣,隨即臉上現(xiàn)出愧疚之色道:“她多半也會因為師父的暴怒而憂慮吧?!?p> “她不僅會憂慮!還會想辦法幫師父解決這件事情!”
“解決?你是說她幫助師父抓住我們?那好像不行,她又不會武功,更不知道我們會去何處。”
“不是這樣解決,她會努力把三年前背過的經(jīng)文再次默寫出來!可是這三年她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這部經(jīng)書上面,肯定已經(jīng)記不全了,這樣她就會絞盡腦汁、殫精竭慮,這對她的身子很不利的,她會因為這件事夭壽的!”
“?。俊泵烦L大吃一驚,她從未想過這件事會產(chǎn)生這樣的連鎖反應,此刻聽夫君說得有理有據(jù),便也信了大半,連忙問道:“那怎么辦?”
“這不說嘛!所以我才想到要把經(jīng)書還回去,反正這經(jīng)書只有下卷,師父都沒練成,咱倆又何苦讓他終生遺失?咱們只需抄錄一份帶在身邊……”
“行!就按你說的辦,抄一份留著,可是這事咱倆不是說好了嗎?由我把經(jīng)文刺在你的身上,就不要再抄錄一份了,就憑咱倆現(xiàn)在的實力,身上帶著這樣一本書很難保住不被他人搶去?!?p> 俗話說,屋里說話,房外有人偷聽,路邊說話,草叢里有人偷聽,這可真不是虛的。
陳梅二人只道這條山路左右都是懸崖峭壁,路上沒人就不會有人聽見,漸漸放松了警惕,把身上攜帶經(jīng)書這件事說得明明白白。卻不料就在他們這條路右邊懸崖的下方,一處空地上正好有人聽見了這件事。
懸崖是真的懸崖,可是沿著山路的懸崖下面并非全是萬丈深淵,有些地段的崖下山地距離山路只有三五丈的距離,而且崖壁也不是全部陡峭垂直,有些崖壁的坡度稍緩,是可以上下人的。
沈青銅,就是聽到陳梅二人說話的人。
沈青銅是普陀山對面沈家門的莊戶,可是他既不漁獵也不耕田,只仗著練過一身武藝,就跑到普陀山來當了船霸。
跟車費路霸一樣,船霸依靠收取擺渡人的保護費為生,你不是擺渡么?行,你收十文船費,我提三文,你渡了半個月收入十兩,我就提成三兩。
沈青銅也不是只靠自己孤身闖社會,他有個哥哥名氣十分響亮,人稱斷魂刀沈青鋼,憑借嫻熟的刀法、出色的泳技,被江湖大豪鬼門龍王沙通天收為弟子。
那沙通天沙龍王乃是黃河幫的幫主,威名赫赫,雖然一向只在黃河流域呼風喚雨,可是一般人也不敢招惹這樣的強梁,畢竟黃河幫人多勢眾,僅次于丐幫,比湘鄂一帶的鐵掌幫還要強上幾分,這要是呼朋引類殺將過來,一般人誰擋得???
所以沙龍王及其首徒沈青鋼的名頭就更加助漲了沈青銅的氣焰,在舟山普陀山這一帶除了桃花島,他還真沒把別人放在眼里。
此時沈青銅正蹲在陡崖下面拉翔。他覺得大概是昨夜吃的海鮮有問題,在船上肚子就開始咕嚕,來到半山腰就再也憋不住了,只能找一個路上行人看不見的死角排泄一下。
沈青銅是來找遠坤和尚的,遠坤和尚出家以前是他的跟班,兩人沒少禍害鄉(xiāng)鄰,只是后來一不留神杠上了官府,才不得不落發(fā)為僧。
只不過遠坤這一出家倒是方便了沈青銅往來普陀山敲詐勒索,遠坤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卻把常來普陀山香客的時間摸了個一清二楚,然后悉數(shù)告訴沈青鋼。
這就等于是給擺渡的船家套上了一道枷鎖,什么?你說你昨天夜里沒渡人?你沒渡人那個某某某怎么上山的?飛過來的嗎?
陳梅二人的對答被沈青銅聽了個十之七八,雖然兩人已經(jīng)把關鍵字說漏了,但是沈青銅仍然沒有完全明白,只是猜測這兩人身上一定攜帶著極其重要的經(jīng)書,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經(jīng)書。
不行,得想個法子把這倆人身上的東西拿過來,管它是什么經(jīng)呢,反正跟練武有關,萬一是一本秘籍寶典,拿去獻給沙幫主,自己也能加入黃河幫了!多威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