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坦經(jīng)過一番入情入理的審理,把“誣告者”彥鷹打進了死牢,算是暫時保住了辛棄疾的位子。然而他卻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事到此絕對不算完,不僅沒完,而且只能算是僥幸過了一關(guān)。
這樣的大案命案,找不出兇手是不行的。你說事情不是飛虎軍干的,人不是陳玄風殺的,那行,你告訴我是誰殺的?
殺人案,要找到兇手捉拿歸案,審理清楚做出判決才算結(jié)案,這是常識,無論古今。
所以案子還需要繼續(xù)偵破下去,而只要繼續(xù)偵破下去,線索就還會回到陳玄風和飛虎軍上來。
陸子坦相信彥鷹應(yīng)該不是誣告,只是在敘事時有所夸張,而且在時間地點等等證據(jù)的羅列中弄錯了次序。
陸子坦看得出彥鷹一定和陳玄風有私仇,故而控告后者。但若說彥鷹是為了報私仇誣陷整個飛虎軍則不可能。一介草民如何會有這么大的膽子誣告官軍?當真是全家都不想活了么?
陸子坦對這個案子的發(fā)展趨勢感到悲觀,一旦有其它線索指向陳玄風,就不是自己能夠遮掩的了。
陸子坦所料不錯,剛剛收押了彥鷹沒多久,就有新的線索傳來,史彌遠府上的管家去了玉津園,從玉津園中傳回消息,說昨夜飛虎軍的陳玄風、梅超風夫婦先后闖入玉津園,殺人搶馬之后離去。
陸子坦聽罷頓時心若死灰,自己能夠壓得住彥鷹,卻如何壓得住史彌遠的管家?而且此時臨安府尹也已接手了案件,下一步的偵破工作已經(jīng)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了。
在陸子坦率人勘查現(xiàn)場之初,史彌遠的管家也是在場的,只不過沒待多久就去了玉津園。
史彌遠的管家叫干萬昕。干萬昕本是想去臨安府衙門報案的,卻在半路上遇見了破案的陸子坦,這樣就無需再去府衙了,他可沒有時間觀摩陸子坦審訊彥鷹,他身上還肩負著一項更重要的任務(wù)——去玉津園察看完顏佐的情況。
因為在史彌遠看來,即使天塌下來,也比不上完顏佐的安全緊要。若是完顏佐在臨安出了事情,那么史彌遠不僅日后無法向完顏洪烈交待,更說明他在宋國朝堂上的掌控能力不足,導致他的金國主子對他失去信心。
所以在彥鷹和幾名臨安沿街商販對質(zhì)的時候,干萬昕就匆匆趕到了玉津園,見到了完顏佐,雙方把各自了解的、園內(nèi)園外發(fā)生的事情一說,彼此都嚇了個魂不附體。
根據(jù)干萬昕帶來的消息,可以歸結(jié)為一句話——出園者死!
事實就是如此,包括梁成大及其轎夫在內(nèi)、所有離開玉津園的人都死在了外面。
干萬昕本來是帶了史彌遠的命令來的,負責轉(zhuǎn)移完顏佐一行金國人。這樁案子實在太大,必定會傳到官家耳朵里,到時候皇帝選派官員來破案,選派者未必是自己人,一旦發(fā)現(xiàn)竟有金國人住在玉津園可就不好了。
畢竟完顏佐不是金國皇帝派來的使臣,而是完顏洪烈派來的細作。在官家已經(jīng)定下調(diào)子北伐的環(huán)境下,細作可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
本來干萬昕已經(jīng)為完顏佐安排好了新的住處,可是完顏佐卻是不敢走了,因為出園者死!
如果有人看見是誰在外面殺人也還罷了,偏偏沒有。這件事最令人恐懼的地方就在于此,看不見兇手,但是出園必死。
就連干萬昕也不敢出去了,因為此刻他也成為了園中人。
雙方緊急商量了好一會兒,都沒拿出一個安全的辦法,完顏佐又急又怕,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室內(nèi)來回踱步。
似乎踱步真的可以帶來靈感,轉(zhuǎn)了二十來圈之后,完顏佐突然說道:“干管家,臨安城內(nèi)的禁軍都出來沒有?只要禁軍全部出動,沿街戒嚴,那殺人者就沒了動手的機會!”
干萬昕道:“我來的時候禁軍還沒有出動,此時應(yīng)該差不多了?!?p> 完顏佐急道:“什么叫差不多?我要的是準確的消息,這樣吧,你去跟那兩個都虞侯說一聲,讓他們再派一些兵卒出去打探?!?p>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辦法了,就算這批出去打探的兵卒也會被殺,死的也不是自己。
干萬昕只好出去協(xié)調(diào)兩位都虞侯,司馬鳴和邱鯤都認識干萬昕,再加上他們二人并不知道外面死了那多人,當即同意,又派了二十名士兵出門,讓他們走到史府再回來。
探路的士兵走后,完顏佐繼續(xù)踱步,也不知道轉(zhuǎn)了多少個圈子,突然一跤跌倒,竟而氣絕身亡。旁邊的干萬昕只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
就在此時,接受案件調(diào)查的臨安府尹也派了心腹來到玉津園,看見干萬昕后傳達府尹的意思,要求園中眾人立即消除痕跡,離開玉津園,不久將會有高官帶領(lǐng)軍隊進來勘查。
這時候干萬昕已經(jīng)無所謂出園必死了,因為即使不出園,被禁軍重重保護在室內(nèi)的完顏佐也死了,而且死狀和外面那些死者一模一樣,卻不知道是誰殺的。
既然如此,還待在園中干什么?等死嗎?
于是干萬昕連忙命令司馬鳴、邱鯤等人抓緊時間毀尸滅跡,毀尸簡單,因為園中只有完顏佐一具尸體,但是滅跡就難了,要殺掉兩個月來給完顏佐擄來的二十幾名良家女子,然后深埋起來,這事兒要在極短的時間完成。
干萬昕當即命令司馬鳴、邱鯤率領(lǐng)園中剩下的幾十名禁軍去殺掉那些女人,為求迅速,選擇挖坑活埋。
司馬鳴和邱鯤不敢違拗,立即帶著幾十名禁軍出門挖坑,干萬昕在一旁看著嫌慢,不住催促。他這一催,司馬鳴和邱鯤也不敢光吆喝了,也加入了挖坑的行列。
近五十名禁軍一起挖坑速度自然很快,不多時就挖出來丈許深坑,干萬昕覺得時間上已經(jīng)差不多了,雖然再深些才好,也不敢拖延,剛想叫停大家,去拖了那些女人來埋時,突然一名挖坑的士兵一頭栽進了坑里。
干萬昕吃了一驚,沒等他看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就看見包括司馬鳴、邱鯤在內(nèi)的,一圈挖坑的士兵紛紛摔倒,有的直接掉進大坑,有的則躺在了坑邊上,都已氣絕身亡。
干萬昕見狀,原本已經(jīng)驚嚇到緊繃的神經(jīng)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此時此刻,在整個玉津園中,除了那些被擄掠來的女子之外,剩下的活人還保持清醒的就只有一個,彭連虎。
彭連虎被梅超風打傷,一條命里面已經(jīng)沒了多半條,當陳梅二人以及美伯樂走后,他就被人抬到了床上,直至此時都沒有任何動作,卻不料反倒因此逃過了美伯樂的“千步亡魂”。
于是乎,當大批辦案人員來到玉津園的時候,彭連虎自然成了玉津園里唯一的證人,他說:“都是陳玄風干的!我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