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里提及的這片倉庫區(qū)很大,言旭在其中摸索良久,眼看天就要亮了。
他輕輕的擺弄了一下這個被鐵鏈粗略一捆的大門。心中產(chǎn)生了一絲懷疑,從懷里掏出槍,準備崩開上面的鎖頭。就在這時,言旭敏銳的感官察覺到里面有一絲微弱的呼吸聲。隨即他顧不得許多,一槍崩開上面的鎖頭。沖了進去。
“常哥!”言旭見田常被銬在地上,驚呼道。
田常見來人是言旭時,眼前頓時一亮,隨即又很快的黯淡下來,這讓言旭感到有些奇怪。
“常哥,你沒受傷吧!誰把你拷在這的?”言旭上前扶起田常,但手中還握著槍,一絲也沒有松懈。
田??嘈σ宦?,正要說什么。身后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言旭也不猶豫,直接對門開了一槍。
“咚!”子彈打在鐵質(zhì)門框上,擦出一陣火花!
“艸!別打!是我!”劉鵬后腳跟著也舉著槍進來了。
“怎么回事?”言旭頓時覺得,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趕忙問道。
“你讓他自己說!”劉鵬沒好氣的說道,狠狠剜了一眼田常。示意他別不知好歹。
田常從劉鵬的眼神中領會到了意思,隨即也不磨嘰,痛快的承認道:“是我?guī)椭醯侣〔氐奈淦鳌D翘煳覀內(nèi)デf園之前,也是我跟王德隆通風報信的。王奮發(fā)也是我殺的?!?p> 言旭聽完之后并不驚訝,問劉鵬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p> 劉鵬將發(fā)現(xiàn)法檢司的檢驗結果及后面一路尾隨田常到此簡單講了一遍,言旭聽完后嘆了口氣,紙果然是包不住火的。
言旭拍了拍田常身上的灰塵,將田常扶到箱子上坐好,從懷里掏出一根煙來,給田常點上。淡淡的問道:“王德隆吩咐你做事有多久了?”他想更多地了解軍火販賣的事情,掌握一些線索。也算是為了幫助趙秋辰早日找到商會中暗中操作此事的人來。
田常像是回憶一般,悠悠的開口:“三年前。那一次我接到舉報,說有人在朦朧酒吧販賣電子神經(jīng)元毒品,我?guī)е巳コ瓐鲎?。那是我第一次跟王德隆打交道?!?p> “他很痛快,也很聰明。知道我來,把那幾個又販又吸的毒蟲綁好了送到我面前?!?p> “然后他請我上樓,說想跟我談談,我收了他一筆錢。不多,三萬塊?!?p> “這跟以前那種小紅包不一樣,我也從來沒有像別人一樣搞過副業(yè),就是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我還有老婆孩子,我有個家。我覺得挺好?!?p> “但是小崽兒那年生病了,他從小身體不好,小時候在外面玩的時候把胳膊摔斷了,接骨頭的合金結合材料是個劣質(zhì)品,里面的液態(tài)金屬漏了。他全身金屬含量超標,眼看就要沒了?!?p> “這筆錢救了孩子的命?!?p> “后來,王德隆讓我?guī)土怂恍┬∶?,每次多多少少都會給我一筆錢?!?p> “我拿著這些錢回家,治好了小崽兒的病,給他換了最好的接合材料,剩下的錢都給你嫂子了。”
“我們的生活慢慢也改觀了。你嫂子辭職專門在家?guī)Ш⒆?,我就在外面忙,但是我發(fā)現(xiàn),不管我?guī)Щ丶叶嗌馘X,每過一段時間你嫂子都會跟我抱怨家里的錢不夠用了。她開始打扮自己,開始有些朋友,偶爾出門跟她的那些朋友們聚會?!?p>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也沒想那么多,這時王德隆讓我做的事情越來越出格,我這個時候發(fā)現(xiàn)我根本沒有辦法再拒絕他。他拿了我太多的把柄,而我也需要拿錢回家?!?p> “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其實很討厭我自己這個樣子。但我每天回家看到他們母子二人熟睡的臉龐時,我覺得我沒錯?!?p> “后來,王德隆找到我,跟我說了軍火的事情,我最開始是拒絕的。但他帶走了你嫂子和孩子。呵呵,你嫂子認識的那些朋友。都是王德隆安排的。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放過我?!?p> “核人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廟街那家黑店,其實一直都是我操持的,王德隆讓我跟核人聯(lián)手演一場搶劫的戲碼,我照做了,后來你們查到了衡府路40號,也是我報信讓他們離開。那個刺了小耿的老頭,也是核人?!?p> “王德隆告訴我,這件事情辦完,就把他們母子二人送回來。剛開始就只是軟禁,我們每天還能通話,但后來事情越鬧越厲害,王德隆直接把他倆關了起來?!?p> “然后就是現(xiàn)在這樣了。我沒什么可說的。我知道我總會有這么一天。但希望你們能夠幫我照看好老婆孩子。劉鵬應該根據(jù)我告訴他的信息查到了那幫核人的所在。”
田常說完后便不再開口。低著頭看著地面。
“那份文件,是你拿走的么?”言旭問道。
“對,文件我已經(jīng)毀了,別想知道里面的內(nèi)容,我不會說的。這件事情查下去對所有人都沒好處?!碧锍Uf道。
言旭回頭看了劉鵬一眼。
劉鵬關掉通訊器,示意言旭跟他出來。兩人走出倉庫。劉鵬抽著煙,不知道心中在盤算著什么。問言旭道:
“這事你想怎么辦?”
言旭看著劉鵬說道:“既然田常已經(jīng)把該說的都說了,那這事就沒有什么余地了,后面的事情怎么處理,這個要看你。”
劉鵬聽完此話后直勾勾的盯著言旭:“我問你一個問題?!?p> “你說吧”言旭說道。
“如果今天在倉庫里被拷著的那個人是我,你會怎么做。”劉鵬問道。
言旭打量著劉鵬,緩緩開口道:“劉鵬。我認識你,跟認識田常的時間一樣長,對于我來說,你和他沒有什么區(qū)別。我這個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沒有一身正氣,我只希望我能夠做點對的事情。別讓自己后悔就好,如果是你,我也會一個人來到這間倉庫里,聽聽你的苦衷,試著理解你。但這并不能改變什么,結局都是一樣的,因為選擇的人是你,不是我?!?p> 是啊,選擇的人是我,不是你。劉鵬心中暗自思索道。
“那你是怎么找到這的?”劉鵬接著問道。
“鄺清云告訴我的。”言旭說道。
“哈哈,那我明白了,我跟鄺清云打了這么多次交道,都比不上你見他一面,我也不是傻子,我相信他比我聰明的多,他看人不會錯。那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劉鵬自嘲的說道。
言旭點點頭,等待著劉鵬發(fā)問。
“我能相信你么?”劉鵬一字一句的問道。不知何時手中已經(jīng)握住了槍對準言旭,隨時準備開槍。
言旭笑了笑,隨即輕松的說道:“你自己選。”
劉鵬笑了,隨即收起槍,拉過言旭,二人小聲說了幾句。正當兩人準備回到倉庫時,卻遠遠的看見田常被反拷著雙手,站在門口向二人微笑著,就像是遠行前的道別一樣。
言旭面色一變,拉著劉鵬往遠處跑去。
轟隆一聲巨響,那間倉庫頓時火光沖天。二人躲閃不及,被氣浪掀起,狠狠的摔在地上。
劉鵬咆哮著要沖進火海,被言旭死死拉住。
很快陳挽帶隊趕來。知道里面發(fā)生的一切之后,頓時也感到有些脫力。三人沉默良久,做了一個決定。
兩個小時后,五十名警員包圍了一處簡陋民居,言旭三人帶隊將里面的核人一網(wǎng)打盡,在地下室發(fā)現(xiàn)了田常的妻子。
八個核人奮力反抗,拼死不降,全部被殲滅。
在得知了田常的死訊之后,田常的老婆并沒有多少反應。只是情緒稍顯低落,帶著孩子坐在救護車上。這讓陳挽感覺有些奇怪。
案子算是告一段落。
在遞交上去的報告里,王德隆不知所蹤,核人全部死亡,而田常,因發(fā)現(xiàn)被劫的軍火被人所害,光榮陣亡。
大警務廳發(fā)來嘉獎,給一組記功,追授田常榮勛警銜,并舉辦葬禮。
一天后,言旭在醫(yī)院探望還未醒來的范敏,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言旭接通后沒有說話,隨即離開。
三天后,玄國邊境。
“你說的人什么時候過來?”劉鵬一臉不耐煩地問道。
“著急什么,馬上你我就都能如愿了。差這一會兒?”王德隆滿不在意的說道。
劉鵬望著地平線,緩緩駛來幾輛越野車。停靠在邊境另外一側。
“來了,哈哈,劉警長,祝你早日高升啊!”王德隆笑著說道。
“趕緊滾吧,如果你說的信息不實,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有人弄死你?!眲Ⅸi啐了一口說道。
“放心,我待會就跟我的后手確認我已離開,她會來找你的。我做事還是講信用的,哈哈哈?!?p> 隨后車上下來兩人,從劉鵬手中接走王德隆,王德隆更是直接在劉鵬面前用通訊器發(fā)送了一條信息,展示給劉鵬。
劉鵬點點頭,隨即上車離開。
“我們也快點走,夜長夢多。”王德隆說道。
隨即車隊也迅速離開。
劉鵬把車停在自由民城鎮(zhèn)的一處院落內(nèi),言旭和陳挽走了出來。
“確定要放他走?”劉鵬問道。
言旭搖搖頭,這時一身勁裝的趙秋辰從屋子里出來說道:“放心吧,他走不了?!?p> 幾人深知這件事情尚未完結,王德隆所遺留下的隱患還沒有完全清除,于是上演了一出先放再抓的戲碼,趙秋辰暗中安排了商會的傭兵埋伏在后。
大概半天的時間過去,趙秋辰的通訊器響起:
“老板,我們在這等了半天,沒見你們說的車隊過來,我派人往回走了一段。發(fā)現(xiàn)他們都死了,這死法可有點邪門啊?!眰虮f道。
“死了?!怎么就邪門了?”趙秋辰急忙問道。
“您還是親自過來看看吧。我們在這等著?!眰虮f完就掛斷了。
言旭幾人開車趕去,看見地上一片狼藉,所有死者均是死于額頭上一個手指粗細的孔洞。
“這特么是被一指頭給捅死了么?”陳挽用手比劃了一下。嘖嘖嘆道。
“知道王德隆還活著的,應該就是他所說的他的上線了?!眲Ⅸi說道。
“這手筆夠大的,看起來出手的是個修行者啊。”陳挽說道。
“走吧,既然人已經(jīng)死了,那留在這也是浪費時間,先回去再做打算吧?!壁w秋辰招呼傭兵離開,對著三人說道。
王德隆已死,言旭心里還惦記著范敏留給他的線索也于事無補,那封皮上淡淡的“修”字,讓言旭不得不在意其中的內(nèi)容。只能等到范敏醒來。
幾人回到元金城,暫且無話。
范敏站在田常的墳前,久久佇立著。
言旭默默地走過來,站在范敏身邊。
“小常做了點難看的事情,對吧?!狈睹魶]有回頭。
“你都知道?”言旭問道。
“對呀,那孩子心里藏不住事,他第一天上班就是我?guī)У乃?,我能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么。就是不想說破而已。他不是什么壞人,所以我那天才想代替他上去,跟王德隆談談條件。卻沒想到他已經(jīng)陷的這么深,于事無補了。”范敏嘿嘿的苦笑著說道。
“那份文件,他毀掉了。敏爺你看過么?!毖孕裾f。
“嗯,別管那份文件了,我也沒來得及看,里面是元金城所有修行者的名單,看來這次核人摸進來,是沖著執(zhí)政委員會來的?!狈睹舻恼f道。
言旭心中一怔,果然與趙秋辰所料不差。
“言旭,我在警務廳這么多年了,什么人什么事我一打眼兒就能看明白,我勸你一句,別摻和太深。”范敏緊接著說道。
“走吧敏爺?!毖孕駴]有回答。自顧自的向外走去。
范敏苦笑一聲,看了看田常的遺像,是一張他年輕時的照片,笑容燦爛,充滿朝氣。隨即嘆了口氣,也緩緩踱步而出。
此間事了,言旭三人是破案首功,劉鵬代替田常成為一組組長,范敏因傷退休。言旭代替范敏成為一組副組長,新一代的刑偵司一組組建完成。
衡府路19號,劉鵬打開了地下室的大門,言旭看到后略一吃驚。
“這就是王德隆留下的買命財?”言旭問道。
劉鵬點點頭,隨即對著言旭說道:“我希望你能遵守約定?!?p> 言旭撿起一枚金塊在手中拋了拋笑道:“王德隆的命還真夠值錢的?!?p> 劉鵬沒有接話,問言旭道:“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p> 言旭也不客氣:“你需要錢么?”
“我暫時用不上?!眲Ⅸi說道。
“那就先找個地方封存起來,總會用得上?!毖孕裾f道。
二人都是性情堅毅之輩,目前看來還是能抵住誘惑。
劉鵬回到家,準備洗個澡休息,緊接著有人敲門。劉鵬打開門。
“嫂子?你怎么這么晚過來,有事么?小崽兒呢?”劉鵬詫異道。
“方便進去說話么,大鵬”田常的老婆蔣月穿著大衣,里面裹著一襲黑裙,貼襯著身材凹凸有致。輕聲說道。
劉鵬將其讓進屋內(nèi),倒了杯水放在蔣月面前。蔣月則脫了大衣,隨手扔在沙發(fā)上。
蔣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口紅印在杯口,這讓劉鵬看到,心中產(chǎn)生了一絲不悅。
蔣月招呼著劉鵬坐在自己身邊,劉鵬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對面。
“嫂子,你節(jié)哀啊,常哥不在了,但組里的兄弟都會幫忙照看小崽的?!眲Ⅸi試探著說道。
蔣月咯咯笑道,隨即又作態(tài)怨艾的嘆道:“知道啦,那小崽兒有人照看了,我這可怎么活呢?!?p> 劉鵬覺得面前的蔣月像是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是那個賢惠達理的大嫂。
“嫂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劉鵬已經(jīng)有些慍怒了。
“行了~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田常那個窩囊廢死了,王德隆也跑了,你要是不管我,那我可真就沒法兒活了?!闭f著蔣月就款款起身,坐在劉鵬的大腿上。手指在劉鵬胸口打著轉。
“你就是王德隆說的后手,對吧。”劉鵬問道。
“嘖嘖嘖,原來他是這么跟你介紹我的,男人都是混蛋,吃干抹凈了就把人甩到一邊,大鵬,你不會也是這樣的人吧。那我可真是太慘了?!笔Y月在劉鵬耳邊輕聲說道。
“你跟王德???!什么時候?田常知道么?”劉鵬一把將蔣月推開,站起來吼道。
蔣月一個踉蹌摔倒在沙發(fā)上,也不見惱:“對呀,我早就跟王德隆有一腿了,田組長日理萬機,哪里能想到呢?”
劉鵬有點崩潰,他想了無數(shù)種后手的可能性,卻沒有想到這一種。
“你放心~田?,F(xiàn)在不也很光榮么?那就讓他好好的當他的忠烈。王德隆應該把一切都交給你了吧,他在我這也留了點東西,只要咱倆好好的,大鵬,這些東西是你的,未來是你的,我也是你的?!笔Y月說著又環(huán)住了劉鵬的脖子,極盡溫柔嬌媚的說道。
劉鵬鐵青著臉沒有說話。
見劉鵬沒有回應,蔣月又道:“如果我要是不滿意。那田常的那些事兒,你和王德隆交易的事兒,可就瞞不住了哦~你也別想歪心思,我現(xiàn)在可是烈士家屬呢,呵呵。”說著蔣月也不管劉鵬是否回應,將自己的衣衫褪下。貼著劉鵬吻著他僵硬的嘴唇。
劉鵬被這種巨大的反差感震撼著,他是一個擁有正常生理功能的男人,在這樣的誘惑之下,他有點暈眩。嘴唇發(fā)干顫抖著,曾經(jīng)溫婉賢惠如同家長一樣的大嫂,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他還記得他第一天來到元金,是田常接的他,沒有直接去警務廳報道,而是拉著他回了自己家,那時的大嫂做好了飯菜,專門歡迎他的到來。
他還記得田常有時候忙,讓他幫忙接孩子,他把小崽兒送到提著菜的大嫂手中,二人一起上樓的模樣,讓劉鵬自己看著都感到溫暖。
他承認,他也希望能夠有一個這樣的女人。
但是這一刻。他只要心念一動。這個女人就可以被自己據(jù)為己有??伤麉s迷茫了。
想到田常,想到自己,想到過往,想到種種一切。
劉鵬大吼一聲,仿佛這個鐵骨錚錚的精壯漢子要將自己紛繁混亂的思緒用吼聲拋出一樣。
他一把抱起蔣月,將她狠狠的摁在地板上,他怒吼著,咆哮著。仿佛身下是無盡的深淵一般。而這深淵呻吟著,嬌笑著,仿佛在嘲笑他的屈服。
劉鵬感覺自己在一種邊緣徘徊著,他用這種行為將自己的無助,脆弱掩蓋過后,感到了一種無望的空虛。
而蔣月則不以為然,披上衣服從茶幾上拿起一支香煙,悠悠的抽起來。
劉鵬被擊敗了么?
他自己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