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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鹿山上有喬木

第十章 長樂人

困鹿山上有喬木 我是西門 2572 2022-10-25 22:56:58

  第二日一早我跟隨李知要前往長樂村,在縣衙門口看到馬夫人的丫鬟沈丫鬟在縣衙門口的石頭獅子旁邊徘徊,似有什么難事,她看到李知忙上前,說道:“大人,婢子是馬府的丫鬟,婢子有一事要向大人稟告……”

  李知淡淡問道:“何事?”

  她露出尷尬的表情,“我們府上鬧鬼了。”

  李知臉色一沉,“休要在此妖言惑眾?!?p>  沈丫鬟嚇得忙跪下,說道:“婢子不敢,婢子是走投無路才不得不來向大人求助的?!?p>  李知皺緊了眉毛,問:“到底是什么事?”

  沈丫鬟左右偷偷看了看,此時街上并沒有人往來,她這才壓低了聲音說:“大約從兩個月前開始,我家夫人每每一覺醒來身上就會出現(xiàn)一些紅痕,夫人還以為是斑疹,請了大夫用藥,但也沒有什么效果,紅痕退了過兩天就又會出來,昨日夫人胸口就又出現(xiàn)一道長長的紅痕。”

  我好奇,問:“那紅痕是什么模樣的?”

  沈丫鬟說:“有長條的,有紅斑塊的,甚至有時候是青紫的,看起來就像是鬼掐的一樣?!彼劾锫冻鲆唤z恐懼,“而且,這兩月以來婢子也常覺得疲憊,有時候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醒來又覺得四肢無力,頭腦昏沉……”

  李知打斷她的話,沉聲道:“有病治病,休要在此與本官胡扯。”

  沈丫鬟急得一下子哭了出來,“婢子沒有撒謊,請大人明鑒。”

  我見狀,忙安撫她道:“這事大人知道了,只是我們現(xiàn)在有更要緊的案子要去辦,你這事待我們辦完案子回來再說?!?p>  沈丫鬟可憐兮兮,緊緊望著我,懇求道:“喬姑娘,我真的沒有撒謊,你可得幫幫我啊?!?p>  我點頭,“放心。你先回去吧?!?p>  她望著我欲言又止,遲疑著起身,一咬牙,轉身走了。

  李知瞪我,“你為何要答應她?這簡單是胡鬧?!?p>  我笑了,“大人,馬夫人那不是斑疹,也不是鬼掐,是男歡女愛,情濃的時候,在對方身上留下的印痕?!蔽彝炱鹨滦?,手指在胳膊上一抓,嘴唇一嘟,啵的一聲,我將胳膊伸到他眼前,說:“大人,你看,就是這種紅色印痕?!?p>  李知頓時呆住,看我的眼神跟見了鬼似的,他的臉正呈現(xiàn)出史無前例的紅色,我莫名其妙的看他,“大人,你明白了?”

  他張口結舌,最后說:“你……你一個姑娘家的……”

  這人怎么就抓不住重點呢?我說:“姑娘不姑娘的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馬夫人是寡婦,她沒有丈夫了?!?p>  李知怔住,臉色頓時變了,我點點頭,“我猜沈丫鬟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情況,她一個丫鬟不知如何才好,所以只能來和大人扯鬼。”

  李知深思片刻,說道:“咱們先去長樂村,回來再說這事?!?p>  我看他耳朵還是紅彤彤的,笑笑,“好的,大人?!?p>  去往長樂村的路不平,馬車顛得厲害,顛了兩個時辰,顛得我頭昏腦脹,下了車,我的腳步都飄了。

  看到衙差小王大步朝我們走過來,原來小王等幾個衙差昨日就留在長樂村調查,昨晚老余也過來了,但我左右四顧,沒見到他。小王眉頭緊鎖,對李知說道:“大人,我們調查出死者他們的家都是在長樂山附近,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家中無水井,吃的水是他們屋子后面那條小河里的水,那水是從長樂山上流下來的水。他們祖祖輩輩都是這樣吃的,并沒有什么異常,余捕頭今早就帶著我們沿著河往上找,找到后面的山里,發(fā)現(xiàn)這水流過了一個山洞,余捕頭帶著我們探洞,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胳膊、腿、腦袋和身子,正好全泡在了水里,余捕頭現(xiàn)在正帶著人在山洞里撿尸塊呢。”

  我五歲進仵作房,開始跟伍老頭學手藝,十四歲獨立驗尸,當仵作四年,我十幾年來見過不少尸體,但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從山洞里運出的尸塊跟小山似的,我目測這得死了有十多個人才能堆成這樣。

  老余捧著最后幾個尸塊從山洞出來,一眼看到我,他向我投來兩束滿是同情的目光,說道:“大妹子,你有活兒干了?!?p>  “我現(xiàn)在辭職可以嗎?”我欲哭無淚。

  李知睇我一眼,“想的很美?!?p>  現(xiàn)在大概可以確定長樂村死亡的村民生前行為怪異,腦子長蟲是與飲用這泡著死尸的河水有關,李知命老余快馬回如意縣匯報情況,并寫了一封信,讓老余帶著信去州府找一位姓傅的名醫(yī)來為村民們醫(yī)治。

  我則在長樂村拼尸塊。

  尸體被切開,死者不是同一時間死亡,尸體腐爛的程度不一樣,是挺容易分辨的,但太多了,我足足拼了三天。

  我對李知說:“死者均為女子,年齡大約在二十五歲至三十歲左右,死亡時間在兩年之內,尸體頭顱都在,沒有刻意毀壞容貌的跡象,分尸的手法也很專業(yè)。”

  李知眉心緊蹙,嘴唇緊抿,靜了片刻,他說:“我讓村長認尸,他說這些死者都不是本村的村民,兩年之內死了十二人,竟沒有人向衙門報失蹤,很可能這些死者是一些死了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的人??墒鞘裁慈怂懒嘶盍藭]有人在意呢?”

  我說:“乞丐、流民或者那種站街的暗娼?!?p>  李知擰起眉毛,似乎是不懂,“暗娼?”

  我笑道:“大人久居京城,見慣了高檔的秦樓楚館,可能不知道在這種窮山僻壤的地方是沒有青樓的,但是會有那種沒有依靠,又相貌平平,年齡偏大的女子,她們靠和男人睡覺賺點兒錢,她們往往居無定所,拿著個小包袱到處走,尋找需要她們的男人?!?p>  他看著我,深吸口氣,似乎想說什么又在猶豫,終還是說道:“我沒去過秦樓楚館!”

  我一愣,連連點頭,笑瞇了眼,“大人,一身正氣。”心里想,信你個鬼!

  他扭過臉,不看我,深呼吸,再深呼吸,又繼續(xù)說道:“長樂山山路難走,兇手若是將死者帶到山上進行殺害,再分尸,實在是有些困難,很有可能是在別處殺的,分尸之后再帶上長樂山拋尸。兩年內帶著尸塊頻繁出入這座山能不被村民注意,兇手應該就是這個村子里的人,對這個山極為熟悉,身上有血腥之氣卻能不被人懷疑,兇手可能是個捕獵人?!?p>  李知喊上衙差小王,“我們走?!?p>  看樣子這是又要破案了。

  果然,不錯,兇手就是一個捕獵人。

  捕獵人三十多歲,家里窮,沒錢娶媳婦,喜歡村長的小女兒,村長自然是不會將女兒嫁給又老又窮又沒本事的捕獵人,他娶不了村長的小女兒,但他發(fā)誓非她不娶。他去村子外面售賣獸皮等物時偶爾會遇到暗娼,每一次他都要與暗娼私下交易,可交易之后他又不想給錢,還說是暗娼勾引他,玷污了他,害他不能與村長的小女兒結為夫妻,于是他殺害了那些女子,分尸之后拋到長樂山上的山洞里。他不知道,兩個月前地動山搖了一陣,水流突然改變了路徑,經過他拋尸的那個山洞,這下子又害了山下的村民。

  李知在長樂村還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我要先行離開,離開長樂村時正好遇到老余帶著那位姓傅的名醫(yī)趕到長樂村,那是個二十來歲白白俊俊的年輕男人,他像個書生,一點兒也不像名醫(yī),他看到我,嘴角帶著點兒笑意。

  我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話本里是怎么描述這種笑來著的?

  對了,是這么形容的——三分邪魅,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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