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都是王倫的死黨。
那個長的五大三粗的說話甕聲甕氣的,名叫儲著濤,是步兵統(tǒng)領衙門都統(tǒng)儲彥霖的第三子,雖是庶出,但上面兩個嫡出的兄長早夭,嫡母年老色衰再無所出。
兩個先進門的姨娘也只生了兩個姐姐,獨他母親韓氏肚子爭氣,誕下一個男丁,算是給老儲家繼了香火,因此自小也是被寵著長大的。
其人性拙莽直,說話行事皆大膽敞亮,頗對王倫的胃口,兩人又是打小就廝混起來的總角之交,自然而然結成死黨。
而另外兩位,一個喚做沈昌華,是密云大營主將沈秋山之子。
另一個叫楊歡,是西山大營主將楊琛之子。
他兩人的父親都是王子騰屢上奏章提拔上來的。
當初王倫隨年歲漸長,頑劣愈甚。
擱在家中,有慈母寵溺不說,還有個不讓人省心的堂姐帶教,凈學些嬌縱的頑皮。
所以在他十歲左右的時候,就被父親王子騰隨身挾入軍營中,發(fā)落到行伍間作訓幫務,以期磨礪他的脾性。
王倫開始倒也爭氣,小小年紀無論是幫務還是訓練,都做的有模有樣,尤其是訓練上,不僅把總,千總親自教練,有時候參將,副將都來指點,可謂受寵以極。
是以他小小年紀便精通騎射,能使刀兵,善撲善斗,有十分了得的身手。
如果長期在軍營磨練下去,及至如今倒也不失為一個勇武少年。
可事情壞就壞在他開始的表現(xiàn)太好了,讓京營幾個高階將領看到了效果,于是紛紛效法他老子王子騰,也都把自己家里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拉來軍營跟著王倫一塊兒鍛煉。
這其中主要就有楊歡和沈昌華還有其他幾個副將的兒子。
五六個半大的小子嚯在一處,又都是人嫌狗憎的年紀,只不到兩三年的功夫,就把環(huán)京三營嚯嚯了一個遍,要說本事倒也長了,不過軍紀該犯的也都犯完了,什么聚眾賭博,半夜喝酒,溜回家去,打架斗毆等等,要不是他們老子都是軍中頭頭,他們犯的軍紀都夠打上三天三夜的軍棍的。
發(fā)展到后來,他們幾個儼然成了兵油子,反面典型。盡管他們壓根都不算正式的兵。
王子騰和幾個將軍老子一看這不是事兒啊,再這樣下午軍中風氣都要被帶壞了。
于是把他們打了一頓之后,驅(qū)逐出軍營了,放還家中了。
不過也因為在軍營中幾年的廝混,這楊歡和陳昌華兩個跟王倫走的最近,再加上一個王倫一個發(fā)小儲著濤,四人結成死黨,共同進退,最是投機。
因此王倫哪會跟他們客氣,上來就坐到了主位上,按著一只大肥雞撕扯下一個大雞腿就往嘴里塞。
“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說去了我家了?”
王倫嘴里吃著雞肉含糊不清的說道。
“嗨,還不是為著你晌午和趙令凱那王八蛋的事兒,我得到消息時,京兆衙門的人都已經(jīng)換班兒了,里面的兄弟跟我說了你的事兒,原是個誤會。我忖著即便是個誤會,這事兒也有個說道,估摸著你要跟我們碰個面說道說道呢,所以我就專門去了外城約了老沈和老楊來找你,不曾想到了你家,好家伙,大門口的家丁全換成了你老子的侍衛(wèi)隊把守著,他倆見著你老子頓時就不敢進去了,我剛走到前門樓子,正巧看到你老子劈頭蓋臉的要拿下你呢,嚇得我趕緊溜了。這不就跑來明月軒了,本以為你這會兒正吃馬鞭子哩!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眱χ鴿v的口沫橫飛,語氣里分明還帶著幸災樂禍的戲謔。
王倫一手啃著雞肉,一手夾著牛肉,左右開弓,聞言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含糊道:“他娘的,看到我在那挨訓,你掉頭就跑?就沒想著沖出去替我求求情去?沒義氣的玩意兒?!?p> 儲著濤嘿嘿一笑,道:“你老子再怎么發(fā)飆,還能把你這親兒子咋了?我又何苦去觸那個霉頭呢?”
王倫眼珠子一轉(zhuǎn)道:“那按你這個說法,你們也才來?”
楊歡道:“可不,前后腳的事情,我們前腳才來這菜還沒上齊呢,你就來了?!?p> 王倫笑笑,正要說話,忽得牛肉噎住了嗓子,他只抓過酒壺拔了蓋子就大口的灌下酒去。
“嘖嘖嘖,我說倫哥兒你這是餓死鬼投胎呀,我們這菜沒動幾筷子,半拉肥雞都下了你的肚子了,知道的是你被肉噎住了,不知道的以為你喝酒拿壺灌,真海量呢,哈哈哈!”
儲著濤桀桀怪笑的打趣起來。
王倫狼狽的咽下酒肉,道:“打架可是個體力活兒,我倒現(xiàn)在都餓著肚子呢?!?p> 儲著濤笑道:“得,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你倒是說說今天咋就和趙令凱那幫人干起來了?”
王倫于是一邊吃著一邊將今早發(fā)生的事情大致道來。
儲著濤聽罷道:“我倒沒看出來趙令凱那軟蛋玩意兒還敢召集人手報復,看來上次還是打輕了。”
他頓了頓道:“你倒是厲害啊,一個人打他們四五個還差點把趙令凱給捶死了,怎么樣?要不要找機會打回去?”
王倫搖頭道:“打個球,現(xiàn)在再支愣,我老子能把我活剝了,這頓鞭子可明確說給我記著呢,近期還是不要處那個霉頭了,反正他們也沒打贏我。”
一旁的沈昌華道:“倫哥兒說的沒錯,暫時別再犯事了為好?!?p> 王倫忽得想起一事道:“說起來,今兒個還要感謝東城門守將鄭通大哥呢,當時我還真以為趙令凱死了,馮紫英那伙人嚷著要叫京兆衙門的人,我趕緊讓寶玉去知會他一聲,雖然最后京兆衙門的人還是來了,但你們步軍統(tǒng)領衙門也派人來了,萬一真是死了人,我自然跟你們步軍統(tǒng)領衙門的人走,勝算也大些?!?p> 儲著濤笑道:“哈哈,還是你這家伙機靈,要是我肯定反應不過來,法理上來說械斗致人死亡,是京兆衙門管轄的案子,但是步軍統(tǒng)領衙門不僅有提調(diào)九門兵馬護衛(wèi)京城內(nèi)外兩的職責,更兼巡防緝兇的權利。你們械斗說起來也是擾亂京城治安的,自然也在步軍統(tǒng)領衙門的職轄范圍,只要在我們自己人手里,活動空間自然就大了。”
“至于鄭通,那家伙滑溜的要死,知道咱倆的關系,哪能不向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