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多年前的恩怨
王安把論文從頭到尾認真的看了一遍。
“好小子啊,連你也瞞著我,還瞞了三年,當初不讓你寫這個方向是因為它像抽獎一樣太具有巧合性,但你硬要寫的話也沒必要瞞著老師,老師也能幫你分擔一些工作量?!?p> 這個方向的材料合成,實驗次數(shù)以萬次打底,工作量多收益少,還有碰運氣的成分在里面,多少科研人死在這條滿是荊棘迷霧的道路上,雖然找出來就可能造福他人,但最不利的就是自己啊。
沒想到這小子這么犟,鐵了心的要往這個方向鉆研,哪怕是數(shù)年才裂出一道縫隙的石墻,他也要往前走,得虧是有陳嵐這小子的幫忙,不然這三年來的工作心血,全都要打水漂。
“這些年來無數(shù)失敗的實驗,一個人很不容易吧。”
王安輕拍著李云杰的肩膀,臉上是說不出來的關(guān)系與心疼。
“老師,我沒事。”
李云杰搖了搖頭,微笑。既然選定了這個方向,吃再多的苦也是自己應該的。
“按照工作量來看,這篇文章應該是穩(wěn)上二區(qū)的?!?p> 王安作出了自己的判斷。
他作為二十年教學生涯的導師,作出判斷那就是百分之百了,那么現(xiàn)在只需要安排作者名字就能投稿發(fā)表了。
作為導師和引薦人,王安通訊作者的名字是必要的,不然沒有哪個期刊會收只有研究生掛名的個人投稿。
“你自己一個人寫出來的文章,你打算怎么安排?”
王安不單單是考慮自己實驗室這邊的安排,對李云杰說這話的時候視線轉(zhuǎn)向202實驗室所在的方位,顯然是建議給202實驗室的人一些掛名作為補償。
李云杰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頭,他從一開始就決定這樣做了。
雖然在學術(shù)上不太成功,但師徒兩在人情方面的考量都是上佳的,做人一致的到位。
陳嵐幫了李云杰,這個一作陳嵐少不了的,放兩個一作便是合同上的極限了,倒是多一點二作三作不影響。
現(xiàn)在劉紀如他們實驗室?guī)讉€月的工作打了水漂,只是二作三作,對他們202實驗室的人來說確實算不上什么補償。
陳嵐也看出了李云杰的心事。
“師兄,我那個一作給202實驗室的那位師兄吧?!?p> 陳嵐現(xiàn)在手握三篇保底為二區(qū)三區(qū)的論文沒有發(fā)表,區(qū)區(qū)一篇二區(qū),對他來說還真算不上什么。
“陳嵐,你小子可要想清楚,這可二區(qū)的第一作者,拿到了就算你在接下來”
李云杰驚訝,然而看到陳嵐臉上淡然的微笑就瞬間釋然了。這小子,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實驗室。
“嗯,師兄你要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就給我一個第二作者的掛名吧?!?p> “行!”
李云杰也不再婆婆媽媽。
“師兄!也不要考慮我的名字了,202實驗室的人多,這次就讓給他們把?!?p> “我也勉為其難謙讓一次吧?!?p> 李幼微和周軍也出來表態(tài)。
“這群小子姑娘像我,大人情上拿得起放得下,絕不含糊,將來只怕不止在學術(shù)上,人際關(guān)系的舞臺上也大有作為??!哈哈哈哈?!?p> 王安拍著陳嵐的肩膀,看著李幼微和周軍他們,成就感十足的驕傲大笑。
帶著201實驗室整體的歉然,李云杰來到202實驗室門口,敲了敲并沒有合上的門。
來開門的是一位女生,在看清李云杰的臉后,失落的臉上強撐起禮貌的微笑,將他邀請了進去。
實驗室里,每個人的工作都停下了,劉紀如坐在工位上,把頭埋在雙手之間,一眾師弟師妹都圍坐在他的身旁,臉上表情都很低落,但沒有人打擾他。
李云杰的視線微微掃到劉紀如的身上就收回了,看向其他的地方,好像在刻意回避著什么。
“很抱歉作為事件的主人,沒能早點發(fā)現(xiàn)課題的沖突,造成你們工作量上的白費?!?p> 李云杰首先致歉,然后提出來要給出一作和其他的眾多掛名來補償他們。
自始至終劉紀如都沒有抬頭,202實驗室的導師在向李云杰微笑示意了后,靜默的走出了實驗室。學生之間的問題由他們自己來決定。
劉紀如想寫出這篇文章,來還了李云杰的愿,讓他不留遺憾。
“才不要你們的掛名!”
一位離劉紀如坐得最近的男生代替他作出了回答,情緒激動。
“你們什么都不懂,紀如師兄他,這篇論文大部分是他自己這兩年不斷通過休息時間熬夜寫出來的,直到上個星期之前,我們一直都沒有插手過,因為他想要趕在你畢業(yè)之前做出來。”
“紀如師兄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你告訴他的那個方向!”
三年前,一個新生進入了材料院,被分到了和師兄一個實驗室,成為他們實驗團隊里的一員。
他剛來的第一年就十分勤勉,和師兄一樣成為了每晚實驗室里最后走的那一批人,師兄也漸漸喜歡上這個踏實努力的小子,就這樣,具有相同努力性格的兩人相互吸引到了一起,成為了共同實驗共同創(chuàng)造文章的伙伴。
直到半年后,實驗接近收尾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實驗最終的結(jié)果居然是錯誤的,這個材料根本不可能合成出來。
至此研二師兄近兩年不分晴雨的付出和研一師弟一百多個日夜里的努力全部白費,長期樂觀堅持的師兄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這是條一旦失足便會掉下去重新再來的路,是否真的還能走得通,于是漸漸對實驗不再上心,連以往最愛進行的合成儀器都不再碰了。
師兄甚至性情大變,原來和氣的性格變得暴躁,甚至對勸慰他的師弟進行驅(qū)趕,對導師說這位師弟不夠堅定,不適合再留在這個實驗室,最后導致師弟去被轉(zhuǎn)往其他實驗室,原來一直都努力在一起的兩人最后竟然反目成仇。
就如那位師兄說的,師弟確實不適合那個方向,師弟在離開,在另一個實驗很快產(chǎn)出了許多成果,慢慢成為導師的骨干,反觀師兄,之后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音。
“你說的這種制造新材料的文章可遇不可求,就像以前人發(fā)現(xiàn)過期大豆過度發(fā)酵而誕生的醬油,都是機緣巧合才誕生,叫我不要做,可你自己一直都在堅持?!?p> 劉紀如終于抬起了頭,對著李云杰大喊。
那時候的李云杰與現(xiàn)在寡言的狀態(tài)完全不同,熱情主動,將得出的所有成果都毫保留的傳授給小他兩級的自己。
當時的劉紀如想不明白,但他很快就意識到,李云杰根本就不是嫌棄他,而是不想讓自己像他一樣走進死胡同。
“紀如,你覺得我們還有沒有可能產(chǎn)出成果?”
劉紀如說著,眼角已經(jīng)濕潤。
“這是當初你趕我離開前問我的話,我當是無法回答,但原本一切順利的話,三天后我就能當著你的面,給你肯定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