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并不想讓你進入這個局,只是抱著有趣的心態(tài)嘗試。期間我后悔過,想讓你離開,但最終還是因為一些意外導致沒有成功。”
余非問:“所以您讓我刺殺宋溪,這樣我便能逃出這個局?!?p> “不錯。”
范高遠看著余非說:“為了我的惡趣味,讓你進入這個計劃,真是抱歉。當我開始后悔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所以我只好繼續(xù)做下去,看你一步一步進入委員會,被特務處找上門索要‘細胞計劃’,最后成為替死鬼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你的惡趣味就是讓我喪命?”
“我后悔過。”
余非冷冷的看向他,從槍套中取出手槍,將槍口對準范高遠。
他無法忍受遭人背叛,被人戲耍,乃至差點喪命。
坐在床頭的范高遠依舊冷靜,捻滅煙頭嘆了口氣,從床底下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全是金燦燦的黃金。將黃金倒在桌上,在盒子底層有一卷膠片。
“細胞計劃全部名單?!?p> “這本應該是你交由特務處的名單?!?p> 范高遠輕蔑一笑:“特務處沒有從你和我手中得到‘細胞計劃’,更沒有從周亞文手里獲得,反而被紅黨得到計劃內(nèi)容。誰也沒有料想到紅黨和周亞文會如此狠毒,這不太像他們的作風,但比起獲得的戰(zhàn)利品來說,之前紅黨的損失不足為道。
紅黨通過周亞文得到憎恨許久的‘細胞計劃’,特務處處心積慮想要扭轉(zhuǎn)特務機構(gòu)之間差距,最后也付之東流。黨務調(diào)查科花費數(shù)年建立起的‘細胞’網(wǎng)被摧毀,而我也成為喪家之犬。”
“還有問題。”余非說。
“問?!?p> “為什么是我?!?p> 范高遠很同情的看了一眼余非:“我很后悔帶你進入這個世界,當戴春風找上我詢問關(guān)于‘細胞計劃’時,我是拒絕的。但隨著我升遷,對于下面的人越發(fā)不相信,想找一個值得相信的助手。
一直,一直!我一直都相信你。恰好伯母寫信告訴我,待你拿到參軍拿到軍餉時,她會將這些年我資助給你的錢財分文不差還給我,我不想讓伯母難堪,就憑你一個少尉軍官二十幾塊軍銜,要還多少年?
對于你,我一直都以兄長的身份自視,既要保持伯母的顏面,還要在乎你的生活。這些錢,原本是在你向特務處匯報‘細胞計劃’后交予你,如此你便可以與伯母不在為生活發(fā)愁,也能夠贖回家中田產(chǎn)和祖屋?!?p> “你不該這樣做,真的!”
“或許吧?!?p> 范高遠笑了笑,露出贊許之色:“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為出色,不僅從只言片語中獲得關(guān)鍵信息,還有對自身情況的把控,以及對于生活與工作的認真程度。
現(xiàn)在我就是你的前車之鑒,記住不要把生活與工作混為一談,不然就像我一樣,將生活變成工作,最后不人不鬼。既想做一位可以為你撐起雨傘的兄長,又不肯拋棄工作,喜歡計較得失。真是遺憾,以這樣一副樣貌和你見面,很沒有兄長樣子?!?p> 舉在半空中的手垂落下來,將手槍重新放回槍套中,余非低著頭不知所措。
毫無疑問,范高遠完全是自己心目中的兄長,比起那位戰(zhàn)死在武昌城下的親兄長,余非對于范高遠的依賴更高。前者是來自血脈家族的榮耀,后者則是自己親身感受到的溫暖。
“哥?!?p> “嗯?!?p> “你之后要怎么辦?”
范高遠拿起一根金條說:“國內(nèi)我是待不下去了,趁著戴春風在福建,我只能去南洋。這么些年從一個情報員做到總務組長,也算是攢了些錢,再加上這些去了南洋也能過好日子。明天下午的船票,就要走了。
這是我給你的獎勵,現(xiàn)在我可以放心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個地下世界。拿去贖回陸家的田產(chǎn)和祖宅,難道你還想伯母每日糊火柴盒度日?”
“宜修?!?p> 余非抬起頭。
范高遠站起身,伸出雙臂抱住余非:“記住,我永遠是你兄長?!?p> “我知道?!?p> “知道就好?!?p> 范高遠雙目通紅拍打余非的肩膀:“一直在等你,就是為了對你說一句再見,再見!”
······
想知道的已經(jīng)知曉,內(nèi)心中的疑惑解開。
余非糾結(jié)著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修實,我哥的死因,告訴我?!?p> “嗯?”
驚訝一下,范高遠愣了愣,他沒有想到余非會問這個問題。
“修實的死因?!?p> “想知道?”
余非肯定的說:“當然!”
“民國十五年,死于我手。”
范高遠很冷靜,似乎再說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同時他目露追憶,嘴角微微上揚。
“民國十五年武昌戰(zhàn)役,他沒有戰(zhàn)死,但也活不了幾天,被重機槍打爛腹部,腸子都塞不進去,稍微一碰腸子里的東西就流出來。既惡心又可憐,只能讓他慢慢等死,躺在醫(yī)院走廊無人問津。
我找到他時,整個人都已經(jīng)發(fā)臭。我不忍心讓他繼續(xù)受苦,因為那時候他沒有一點革命軍人的樣子,說難聽些就是一堆蒼蠅繁衍生息的臭肉?!?p> 話已至此,余非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的理由,他曾經(jīng)懷疑自己的兄長并不是戰(zhàn)死,而是死于民國十六年武漢715事件。范高遠的回答解開他的困擾,至少兄長是以革命軍人的身份死去。
聊了幾句,余非便要離開。
走出房門時,余非忽然回頭問了一句:“哥,你知道黨調(diào)室內(nèi)有一個代號‘紅魚’的紅黨間諜嗎?”
“誰?”
余非轉(zhuǎn)身問:“紅魚?!?p> 忽然,范高遠難以置信的看向余非,臉上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上前將房門關(guān)上,隨后反擰住余非的手臂,將他腰間槍套中的手槍拔出丟在地上,揮手打在他腦袋上。余非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只能挨范高遠的打。
“哥?”
范高遠生氣的怒吼道:“你怎么知道‘紅魚’,從哪兒得到的?”
“你交給我的自行車,其中后輪胎的車框里藏著一枚錫條,里面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就有‘紅魚’。我懷疑黨調(diào)室內(nèi)有紅黨間諜,你知道些什么?”
“告訴你,如果你想活著伺候伯母安養(yǎng)天年,就不要管他。”
“為什么?”
范高遠怒不可恕打了余非一巴掌:“閉嘴!不準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你小子為什么每次都不讓人安心,收起你那副好奇心,李約翰也同樣,在你有足夠能力之前絕不能與他們有任何牽扯,會讓你喪命的。”
余非咬著牙點頭:“知道了,我不會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