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佑這次往中山國西境征兵時，也沒有辜負鐘書的期望，待回至盧奴時，又募得了健壯兵丁近二千人，再加上之前的五千人，總數(shù)已然到了八千之數(shù)。
鐘書彌足喜悅，又從天子輸送的物資中，班賜其布帛、錢、糧此類財貨。杜佑感動之余，又提出一個請求：“佑行至蠡吾時，有河間人鄚人應征，其便于弓馬，壯勇有謀，請以副之?！?p> 哦~~鐘書了然，原來是想提拔手底下人為副手啊，杜佑為人謹慎，能推薦屬下，想必是真有點東西，于是頷首表示沒問題。
少傾，鐘書又叫來了荀攸、郭嘉、田豐、趙云、夏侯蘭，還有杜佑一起他們六個人又開了個小會。
鐘書提了一點：“士卒新募，未及訓練，然正值用時，彼其有怨者乎？”——士卒剛招募來就讓他們上戰(zhàn)場，他們會不會有怨言？
“府君多慮。”杜佑近日來負責招募士卒，對新招募來的士卒也頗為了解，“彼等從軍時，便已有覺悟，更兼感念府君激賞恩德，皆有奮勇之意?！?p> “如此甚好?！?p> 鐘書頷首，又看向夏侯蘭道：“還請季芳教以軍中律令，務使令行禁止、行陣和睦?！?p> 漢時的軍法條例繁復，遠不止網(wǎng)上所流傳的‘七斬十三殺’，項目之多令人咋舌，除了能一想就清楚的‘聞鼓不前、鳴金不退、聞令不動、臨陣脫逃、私斗、怯弱’外，對軍容軍貌、營內(nèi)行走速度、說話聲音、士卒爭功等都都有嚴格要求。（有興趣可以看下《漢代軍法略論》）
夏侯蘭沉聲拱手道：“唯唯。”
“今黑山賊寇猖獗，陸梁冀州，使民涂炭，有倒懸之急。我無才德，惟愿保全吏民，”言及此，鐘書從座中起身，慨然道，“又奉天子詔令，此一行出兵討賊，全賴諸位費心、將士用命。”
幾人一見鐘書起身，也跟著站起來，抱拳拱手行禮：“請府君吩咐?！?p> “大輔身率新募士卒，以為中軍，調(diào)度統(tǒng)籌，不得有失?！?p> “子龍領國中千人老卒先行，哨探偵查按循敵蹤，每戰(zhàn)必前，陷陣先登以為表率?！?p> “季芳為軍正從軍行，申明軍中律令，有違反軍法者，則按軍法懲處?！?p> “元皓、f……郭嘉為參軍，隨軍參贊軍事，凡有言可直陳，另造冊記有功、戰(zhàn)死者?！?p> “公達坐鎮(zhèn)盧奴，征發(fā)民夫運輸糧草輜重、善后諸事，另秋收在即，公達還需費心?！?p> 言罷，鐘書環(huán)視幾人：“黑山雖為賊寇，仍需謹慎，士卒新募，毋多死亡?！?p> 幾人面露嚴肅之色，口稱：“唯唯！”
又數(shù)日，民夫征發(fā)齊備，糧草兵備事宜統(tǒng)籌完成，往林慮送信的騎士亦返回盧奴，鐘書身率一行八千士卒，自盧奴城赳赳而出。
“非天時也。”鐘書出城之后，頂著炎炎烈日，望著已然飄黃結穗的黍與春小麥，兀自感嘆一聲。
無怪乎古人常在秋冬出兵。
春時耕種，夏時可收冬小麥，秋時又有粟、黍、春小麥。待秋收過后，府庫足備，而胡人、寇盜每至秋冬則愈發(fā)寒凍窮厄。
于是令道：“凡士卒校率，不得踐踏農(nóng)田、毀傷作物，違令者皆斬?！?p>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鐘書就在想……嗯？我的馬不會受驚吧？
而那位‘割發(fā)代首’典故的主人，此時還在家中閑居，但也用不了多久，他便會被重新起用。
◇
林慮——魏郡方向。
中郎將孟益先敗一陣，誠惶誠恐地向天子劉宏請罪，滿腦子想的都是之前臧旻、夏育、田宴故事，那三人曾討鮮卑，敗師喪節(jié)，最終被檻車下獄。
不過還好，孟益沒像那三人一般‘死者十有七八’，天子也沒有檻車征他下獄，只是在詔書中責罪他幾句，令他更盡心討賊。
此外還有鐘書的事兒，說是中山國有這么一位人，朕讓他協(xié)助你討伐黑山賊寇。
孟益心悸之余，不由對這位只聞其名、未謀其面的中山府君產(chǎn)生了些好奇，后又得鐘書書信，乃知這人是真有東西的。
當即調(diào)動整理好的軍隊出林慮，小心翼翼地往魏郡、太行山方向進發(fā)。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他是逢山谷、密林，必派人探查清楚，才敢進軍，其間就遇到過張燕部下的黑山精銳幾陣，互有勝負，虧不甚多，所獲亦不豐，蓋因張燕部眾輕裝便行，一擊不中即遠遁，游弋于山林間，頗為難纏。
不過孟益也知道，他雖處于正面戰(zhàn)場，但是也不用急著奏功，完全可以等到中山方向的反饋，同時仔細觀察黑山賊軍的東向，等待著機會。
而鐘書一軍，正如之前制定的計劃，按照先前從‘賊窟’逃出來的流民所言的地點，到處搜尋黑山賊的窩點——最近的在恒山，而后是房山（古山名）。
旬月輾轉之間，亦有所獲。
黑山賊藏匿之處就如當時的陘山寨，而范圍更廣更隱蔽，多處于山谷間。
山寨有賊寇把守，周圍亦有農(nóng)田，被奴役的民眾在黑山賊的監(jiān)護治下刈田菑麥，而那些民眾們，面容枯槁、身形瘦削、幾能見骨，甚至有些已然變成了無人掩埋的骨殖，見之則悲憫生。
于是攻山寨、殺賊寇、解救受擄民眾，送還至中山國不提。
恒山及房山兩寨，一共也就四五千賊人，而民眾亦不甚多，從賊寇口中得知，更多人則是在南行唐西北太行山附近，其間又小帥孫輕，率有賊兵萬余數(shù)。
鐘書一行又轉圜至南行唐西北處……
遠遠放眼望去，但見一片密林，其后便是成嶺的山峰。
郭嘉提醒道：“還請緩行?！庇谑晴姇帐孔?，身待原地候命，然后和兩個參軍商議了起來。
田豐這段時間了解不少關于軍旅、兵法間的事兒，進步的也挺快，當即就說了：“郭參軍所言是也，彼據(jù)地利且在暗處，乘高勢殺奔下山，恐有失部眾?！?p> 郭嘉補充道：“其兵廣眾，深植此地，與前日恒山、房山處不可同日而語，君侯可先遣士卒密探地形，料地形作戰(zhàn)?！?p> 鐘書欣然采納，命杜佑派遣步卒悄悄探查地形。
少傾，杜佑卻領著一青年士官過來，云此人知牛飲山地形，鐘書大喜，于是問道：“君可說來?！?p> “唯唯?！?p> 青年士官先是一禮，然后指著西北方向的山峰娓娓介紹道：“此山名曰箕山，與周圍山峰互為箕狀，三環(huán)一缺，極為險要。箕山后便是牛飲山，滋水所出，有白陘谷可穿太行至并州?！?p> 而后青年遠處蜿蜒的河流道：“此即滋水。我料彼等筑寨亦不甚高，蓋因取水之利爾?！?p> 鐘書等人聽完心中各有所思，青年稍沉吟片刻，復而慷慨道：“請領一偏軍披白衣扮作行商，經(jīng)行山谷引誘賊寇下寨，府君則可率士卒擊之！彼若遁入山林，府君則可派人于滋水畔，絕其汲道，不出數(shù)日賊寇自潰，一擊可得全功！”
絕人汲道……這招怎么這么熟呢？
“善！”鐘書細細思索過后，認定此計可行，便命此人與趙云率士卒千人與之同往。
“此人能料戰(zhàn)勢地形，頗有謀略，更兼勇氣，當有將才，君侯可簡拔重用之，”待那人走后，郭嘉悄咪咪地走過來說了句，然后又嘿嘿笑了聲：“君侯觀我頗有識人才否？”
這還用說嘛——他鐘書當然知道，這計謀就不似尋常兵卒能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