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鐘書遠不止一個辦法。
劉宏不是派侍御史去查嘛,但鐘書就與御史臺的長官韓馥頗為熟絡,書信來往時韓馥多稱鐘書為小友——不過說起來,自打上次出征開始,兩人就沒怎么通過信件了。
猛地一想起來,就看向身旁郭圖,這人也是和韓馥有些緣故的,當時就是郭圖給鐘書引薦的韓馥,多虧了這檔子事,才能收來田豐。
于是問道:“比日無暇,未及與韓公文節(jié)通書信,不知公則近日與韓公可有書信聯(lián)絡否?”
“有啊?!?p> 郭圖不假思索地回答,轉瞬就揣度出鐘書的想法了,又搖了搖頭道:“韓公已然任了冀州刺史。”
“咦?”鐘書有些吃驚,他記著韓馥是董卓任命為冀州牧來著?“什么時候的事?”
“圖也是這兩日方得的消息?!?p> 郭圖沒全交代,其實他知道韓馥成為冀州刺史是因為……韓馥到高邑赴任后,曾作書要征郭圖為州中從事來著。
而郭圖想也沒想,就回信婉言拒絕了——廢話,要是擱年初他可能想也不想就欣然前往了。
那會兒郭圖賦閑在家,那會兒韓馥還是御史中丞,位列獨坐,操持監(jiān)察諸州刺史及朝臣之大權。
不過讓人想不通過的是,御史臺長官放出去都是任二千石官,怎么韓馥愿意接受成為冀州刺史這種算是御史臺下轄的職位。
嗯……郭圖是覺得韓馥遭到貶謫了。
鐘書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吧。
雖說韓馥現(xiàn)在任了冀州刺史,但在御史臺肯定還能說得上話的。只是這一來一回也頗麻煩,又不似后世,打個電話就能解決。
再則…
韓馥上任后都沒給他寄封信過來,這就挺讓人奇怪的,鐘書沒想通就干脆不想了。
而后他又口述,讓郭圖寫,給趙云和雁門太守郭缊也寄了封信去。
讓這兩人也注意下,穩(wěn)住朝廷派去的御史。
做了這幾手準備,不說萬無一失吧,至少是不會翻大車的。
◇
雒陽,南宮。
劉宏最近新得了一物,頗為喜愛,每天隨身攜帶著,朝會、批閱奏章、講武時會不時拿出來翻一番。
不是旁的,正是近日在雒陽引起輿論的鐘氏書,蹇碩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一本,拿來獻給了劉宏。
劉宏本來就是個喜歡新鮮事物的人,乍一見此物就愛上了,盛贊道:“其書也妙,其字也妙,其文更妙!妙??!”
處理政務之余,翻翻看看,就忍不住對身旁蹇碩道:“不想鐘萬里非止善于治民,又能理軍,竟還有文才!真想教太學之學子看看——且好生向師罷,別整日清議國家大事?!?p> 東漢時學風極盛,尤其桓靈二帝時,太學之中能有數(shù)萬學生……但被一批人起了個頭后,這些太學生的畫風就變啦,主流逐漸從‘學’變?yōu)椤遄h’。
這不劉宏迷上了講武,任用蹇碩為上軍校尉,前陣子剛因為王芬自殺鬧事的太學生又開始聯(lián)名上書了,認為軍中任用閹人不詳,皇帝親自率兵有窮兵黷武之意。
劉宏雖然沒管,但也覺得頗頭痛。
“此書正是自太學中流出,”蹇碩畢恭畢敬道,“已然在學子中引起議論,時人皆以向師為榮?!?p> “哦?”劉宏沉吟著點了點頭——怪不得學子近些日消停不少,原來是已經(jīng)受到教誨啦!
“可將此文勒于碑上,樹在太學宮門。”
“唯唯。”
“另……蹇卿覺得,朕于西園講武,彼軍士算是朕之門生者乎?”
蹇碩琢磨了一下,正??隙☉摶卮穑骸切┏衾细镌趺茨艽钌媳菹履年P系呢?’但考慮到劉宏的性格,他點頭道:“陛下,圣人也,非止西園軍士,國人皆可算作陛下之門生。”
不出所料,劉宏聞言大悅:“可召各州郡豪杰詣京,為軍中偏裨,聽朕教誨?!?p> “天子圣明?!?p> “嗯!”
劉宏一想到快樂處,就恨不得立即奔赴平樂觀,讓軍士們稱呼自己一聲‘老師’,但眼下還有奏章要處理。
于是加快進度,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草草瀏覽一遍,批個‘可’就完事,大些的事兒,才會仔細看。
比如……雁門太守郭缊的劾表。
“郭缊?誰耶?何等樣人?”
另外,這段時間的彈狀是否有些多了?
再一看,嗯?彈劾丁原的——彈人者,人恒彈之,丁卿啊,汝也有今日!
抱著幾分八卦的心思,劉宏繼續(xù)往下看。
表中也是先交代了雁門郡的情況,譬如先有黃巾余黨,后有匈奴人反叛。又說丁原派兵討賊,到這都沒啥問題,但話鋒到這一轉,說丁原有部下雁門縱兵劫掠民眾——人黃巾余黨可還是挑著大戶殺呢。
又言自己無狀,實在是迫不得已,才將如同強寇一般的并州軍驅趕出境。
最后又附上一句,說并州軍走后,他已經(jīng)命郡兵去討伐黃巾余黨了,還順便提了一嘴鐘書派來的趙云。
劉宏看過之后,面上布滿陰云,不由怒拍桌案道:“丁原何敢辦此???”
啊呀?
蹇碩一聽天子提到丁原,忙上前道:“陛下息怒?!?p> “朕如何息怒!?”劉宏把劾表遞給蹇碩,又怒道,“不想丁原竟縱容部下辦此惡事!”
劉宏就是這么信任蹇碩。
少傾,蹇碩看完,心中不禁一喜,看來提醒鐘書是多余啦:“臣又想起一事來?!?p> “何事?”劉宏氣還沒消。
“先有丁建陽彈劾鐘中山,言其屬下在雁門扣下了中山商人的馬匹……”
蹇碩的話沒說完,但是劉宏一聽就明白了——哦、看來這事兒可能不是鐘書派人去匈奴部落買馬,可能是正經(jīng)渠道,被那個劫掠民眾的將軍給劫了,其人秉性如此,說不定就是見財起意誣陷說是從匈奴買來的呢?
想到這,劉宏就說啦,前兩天不是派出去個侍御史么,這會兒估計還沒走遠,讓他別去雁門啦,那兒還在打仗也挺危險的,派匹快馬去,讓他直接去晉陽問罪丁原吧!
蹇碩暗喜,忙去按照劉宏的吩咐去辦,他可巴不得丁原倒臺,丁原一倒,就相當于何進少了個干將。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不光蹇碩存著心思,何進這邊也是著急,忙召來心腹袁紹商議此事。
這事兒看起來很簡單,但牽扯卻又極深。遠在中山的鐘書,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然被卷入到政治斗爭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