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脫口而出：“其為大將軍乎？”
“呃……”荀諶幾乎無言以對。
他自己說的時候也沒注意到，聽郭圖一說，這……不就是大將軍何進(jìn)么？
早年何進(jìn)還沒有發(fā)跡的時候，就是南陽一屠戶。
能一路坐到大將軍的位置，還真是靠的宦官……其中沒有宦官的運(yùn)作，當(dāng)今皇后還姓宋呢，那何進(jìn)也壓根做不到大將軍。
又或者說，沒有宦官的幫助，可能在何皇后毒殺王美人時，他們何氏就走向末路了。
總而言之沒有宦官，就沒有現(xiàn)在的大將軍何進(jìn)。
但偏偏呢，何進(jìn)手底下就網(wǎng)羅了不少才杰，譬如陳琳、曹操等人，又譬如荀諶現(xiàn)在的主公袁紹。
荀諶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說的就是何進(jìn)。
啊不對！
荀諶晃了晃沒有喝醉但是有些發(fā)蒙的腦袋——差點(diǎn)被郭公則給帶偏咯：“非是大將軍。”好吧，大將軍確實(shí)也算是，不過荀諶要說的可不是何進(jìn)。
“那是何人耶？”
其實(shí)郭圖不大感興趣，但因?yàn)閯偛拍敲摽诙龅囊痪湓?，搞得他自己有些尬住了?p> 畢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何進(jìn)和袁紹，那親的簡直就要穿一條褲子啦！而面前的這位荀友若，正是袁紹手底下的幕僚，說何進(jìn)不就等于打老友的臉么。
荀諶笑曰：“鐘書！”
“誰耶??？？”
郭圖似是沒聽清一般，圓瞪著眼睛看向荀諶。
“愚兄被酒，恐有失言，賢弟切莫記在心上。”荀諶又笑了一聲，身形順著話語開始歪歪斜斜。
“……”郭圖就只想說，你丫哪醉了？
不過他估摸著荀諶這態(tài)度也問不出更多了，于是就從座中起身請辭。
說著喝醉了的荀諶也跟著起身，將郭圖送到門口，又執(zhí)其手懇切說道：“既是上計，想來這幾日公則也還需留在雒陽，今日愚兄招待不周、又多失言，復(fù)待明日，愚兄再設(shè)一席，為公則賠禮道歉?！?p> 郭圖想著，就湊近了問一句：“友若剛才所講，是為戲言乎？”
荀諶只笑而不語。
……
回到傳舍，郭圖直接就睡了。
當(dāng)然心里頭可能還是有些惋惜的——因?yàn)闆]能當(dāng)面和荀諶說一句‘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友若啊，你上司的上司也是靠著宦官運(yùn)作才坐上了大將軍的位置，也沒比我光榮到哪去啊。你丫的嘴硬不說第二遍，但我也根本不在乎哇！’。
其實(shí)郭圖也就當(dāng)時震驚，但事后細(xì)細(xì)一想，其實(shí)他并不在意鐘書是不是靠花錢得來的官。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yàn)樗鲜欠蓚骷?，并不?biāo)榜仁義道德，在他看來，法無禁止即可。
如果和宦官溝通是犯罪的話，請先治大將軍和皇后的罪。
如果是道德問題，那順便帶上大將軍和皇后一起抨擊。
就這樣，睡了！
第二天夜漏還未盡，郭圖就從榻上起身，而后趁著夜色，直奔著皇宮去了。
上計可不是一天的功夫，其中就包括呈上郡國的冊簿，內(nèi)容有府庫存儲、租賦、刑獄、戶籍、選舉等事。
舍此之外，這次郭圖還需要上供，當(dāng)然不是金珠寶貨之類——誰都知道中山國前歲遭難，乍得忽然送來了寶貨，人家說不定還會以為，你中山相是不是貪污或者剝害百姓啦？
所以鐘書就給郭圖準(zhǔn)備了土特產(chǎn)，讓他帶給劉宏。
嗯……如果這會兒舉孝廉、茂才啥的，也可以在年末一起帶到京城來，想到孝廉，郭圖想問袁紹一句：“校尉能舉孝廉么？”
回到上計的工作上。
郭圖在殿外等了好久，就聽尚書按照冀州各郡國的名字，叫上計吏上殿。
因?yàn)椴皇浅瘯矝]有山呼萬歲的禮儀，郭圖脫鞋解劍，踏著小碎步就上殿去了。時隔一年，他再次見到了劉宏，劉宏也頗有興趣地打量向他。
尚書板著臉喊了一聲：“中山國上計吏?！?p> “小吏在?！惫鶊D站了出來，朝著尚書行了一禮。
“我且問你——”尚書拿著計簿走了過來，板起臉問道，“陛下已然免了中山國之租賦，何中山國之簿冊上尚有記錄‘收糧百八十萬石’？”
還沒待郭圖回答，尚書又問：“前，中山國相曾上表請調(diào)，陛下仁德，輸中山國以錢糧，何中山國之倉儲庫存較之還要多上不少，何也？”
“再者……”
尚書又伸出第三根手指頭：“中山國去歲多遭兵燹，為何戶口較之前歲還多？大災(zāi)過后，盜賊必然橫行，為何中山國大獄止關(guān)押了百余人？”
“咳！”郭圖清了清嗓子，不由得挺胸昂起了頭，你要問這個——那我必須得讓你開開眼了……
“陛下！”尚書就不是在詢問郭圖，就見他轉(zhuǎn)過頭，朝著天子躬身行禮，“尚書臺各尚書皆以為，中山國上計簿冊中有欺謾之嫌，按故例，當(dāng)免其長官！”
郭圖：“……”
好在劉宏還是偏向中山國的，于看向郭圖道：“梁尚書且莫急，可先聽上計吏言?！?p> “陛下圣明。”郭圖行了個禮，然后朗聲道：“小吏先回梁尚書第一事，伏惟陛下圣德，免除中山國之租賦，然中山國亦有國情在。
鐘相新上任，整飭政事，收聚流民，乃立規(guī)定言‘官府按流民丁口租賃彼等田土，年交產(chǎn)出三成，耕種三年不輟可得田’。”——俺們這是租田給流民種，又不是從自耕農(nóng)手中收租。
梁尚書當(dāng)即指著郭圖，說這不就是私立名目、剝害百姓么？比正常收租還要嚴(yán)重！
然后又轉(zhuǎn)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劉宏。
劉宏只擺了擺手，示意梁鵠閉嘴——你一個搞書法的，肯定是不懂農(nóng)業(yè)了，一邊去吧。你給十個農(nóng)民私立這種名目收稅，可能有十一個人愿意。
又看向郭圖道：“卿可復(fù)言之?！?p> “第二事，梁尚書言何中山府庫錢糧不少反增，蓋因鐘相大公無私者也！”郭圖昂頭挺胸，言辭擲地有聲。
在聽到劉宏感興趣地‘哦？’了一聲后，郭圖解釋道：“鐘相初至中山，沿途收聚流民數(shù)千，彼時國中府庫無錢糧，全賴鐘相無私，自購糧數(shù)萬石，民乃得活。
后恤國中討賊陣亡士卒，時府庫無錢糧，鐘相再解私囊。凡數(shù)次，累有巨億之?dāng)?shù)?！?p> 其實(shí)郭圖編了個瞎話，但也大差不差，因?yàn)檎缡辖o的物資，那都該算是鐘書的私產(chǎn)，但偏偏鐘書全都送到了國中府庫。
“善！”
劉宏聽罷，不住地點(diǎn)頭贊嘆——無怪乎能掏二千萬來買官的，果然財大器粗、本錢雄厚！
郭圖將屈起的手指彈出來第三根甚至第四根：
“第三事，只因鐘相仁德，上任中山國至今，流民多愿留于中山定居，故而戶口之?dāng)?shù)較前歲多矣。
第四事，鐘相上任不逮一年，使中山國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人人家中盡皆五谷豐登，民皆感戴鐘相恩德，無敢作奸犯科者?！?p> 劉宏聽罷，喜上眉梢不由贊道：“鐘萬里果不負(fù)萬里之名！梁尚書，中山國可評最乎？”
課殿最，就是給上計分出個一二三四等來，殿為末，最為上，按照考核結(jié)果予以擢謫賞罰。
梁鵠那邊還嘟囔著嘴巴：“此事還需使御史、刺史往去核驗(y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