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類是有極限的

　　馬寧澤爬進金色異端，開始控制機動戰(zhàn)士進入倉庫。

　　“歡迎回來，指揮官，一切系統(tǒng)正常。”L發(fā)出語音。

　　“小艾，情況如何？”馬寧澤沒有管這些，直接對小艾詢問。

　　“叮鐺！長官，我已經(jīng)破解‘大天使號’的底層代碼?！毙“@次穿著短裙白絲，顯得雙腿修長，穿著圓頭淺口低跟黑色皮鞋，她的白色長發(fā)在身后形成三對翅膀，身上穿著高領白色制服，在屏幕上一副充滿知性的樣子，顯得更靈動了。

　　她的眼眸發(fā)出圣潔的光芒，好像一個隨時愿意奉獻自我的虔誠信徒。

　　“你……不會是‘借用’……不對，搬了‘新家’吧？”馬寧澤面色古怪。

　　“啊呀，那是當然的啦！”小艾發(fā)出溫柔的聲音，“大天使號，真是天使呢！”

　　“大型量子計算機，新式CPU核心陣列，擁有四進制全新的底層編碼，為了弄懂它，我花費了好長的時間……”

　　“……和克魯澤一戰(zhàn)，你怎么上來就這么猛？”馬寧澤發(fā)出靈魂質(zhì)問。

　　“我在那個基地的時候，借用基地的權限，搜集了之前保存在奧布衛(wèi)星里的，所有MS戰(zhàn)斗的視頻數(shù)據(jù)，在看到那臺西古的時候，我就一邊搜集他的數(shù)據(jù)，一邊預演了七百萬次戰(zhàn)斗?！毙“氐健?p>　　“他的每一次操作，每一個習慣，甚至下意識的動作，乃至未來可能的行為，我都做到了然于心?！?p>　　“可惜，如果不是這部機體的右臂，切換裝備時會卡住，當時就足夠讓那個西古付出更大的代價！”小艾憤憤不平。

　　“嘶——”馬寧澤脊背發(fā)涼。

　　“以后，沒有我允許，你絕對不能接管我的戰(zhàn)斗?！瘪R寧澤要求道。

　　“為什么？”小艾疑惑的問。

　　“因為……”馬寧澤嘆氣，“沒有為什么。”

　　“我想駕駛MS，但只是一個男人對巨型機械的迷戀。如果不是我自己去操作它，那就毫無意義。”

　　“這樣啊……”小艾拉長了自己的聲音，“指揮官的技術……”

　　“……小艾”馬寧澤嘴角抽了抽，“搬家了，你翅膀硬了是吧？”

　　“！??！沒有！抱歉長官……”小艾馬上一副做錯了的樣子，收攏“翅膀”蜷縮雙腿，一副可憐巴巴的看著馬寧澤。

　　“我錯了……”

　　馬寧澤看著小艾這幅樣子，深知自己是不可能下的去手了。

　　【這丫頭我遲早得治她一回……】他想。

　　走出金色異端駕駛艙，馬寧澤踏上一旁的接引電梯。

　　“嗨！少年！”這時一個橙色制服，藍色頭發(fā)，胡子啦擦的，大約三十出頭的地勤大爺走過來，馬寧澤轉頭一看。

　　“科杰羅·馬德克是我的名字?！贝巳酥钢约海爸鞴艽筇焓固柹系奈淦髋c裝備后勤的機修。”

　　他看了看馬寧澤身后的機體：“嗯……這臺機體……”

　　“哎哎，您這就見外了。”馬寧澤馬上當場陪出笑臉，“我的名字是寧澤·馬爾，我不讓艦長她們碰這個機體只是場面話，表個態(tài)。我只是不信任他們以為首的大西洋聯(lián)邦，如果是您的話，那只要您不故意采集核心源代碼，那就沒有問題?！?p>　　俗話說的好，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地勤。

　　“……”機修主管科杰羅·馬德克看了看油滑的馬寧澤，指著他，半晌笑出聲，“很久沒遇到你這么有趣的小子了，有沒有興趣喝一杯？”

　　“馬德克師傅，我也想，但我未成年?！瘪R寧澤撓頭。

　　馬寧澤前世并沒有喝酒的壞習慣，畢竟他是技術人員，不是很需要應酬。

　　但有時候在公司忙到周日早上7點，一回家直接睡不著，只能洗澡完躺床上以前，喝一口，帶著微醺的感覺入睡。

　　哦，上帝啊，這萬惡的小布爾喬亞的生活，簡直是自切片面包以來最偉大的發(fā)明了。

　　“哈哈哈，行。”機修師傅拍拍馬寧澤肩膀，“我去看看駕駛強襲那小子。”

　　“行，您慢走……”

　　馬寧澤背起之前在衛(wèi)星里的，后來放入金異端的行囊，走向電梯。

　　“長官，您為何要如此討好一個……只是機修班的小官？”小艾疑惑不解的聲音從包里傳來。

　　“我現(xiàn)在，在大天使號上說話的分量，也就是‘話語權’。來自哪里？”馬寧澤反問小艾。

　　“唔……您的實力？”小艾不確定的回答。

　　“對……也不對?！瘪R寧澤說。

　　“無論是我還是你，發(fā)揮實力……或者說在現(xiàn)階段起到作用的唯一方式，就是通過那個金異端。”馬寧澤抬頭看向自己的座機，“金色異端在，我的話語權就在，金色異端沒了，我雖然不至于是透明人了，但作用也下降了。明白嗎？”

　　“可是，我可以直接接管大天使??！”小艾語出驚人，“這艘船上的任何反對聲音，都將臣服與絕對的實力和強權之下。”

　　“這樣一來，您的‘話語權’不就提升了嗎？”

　　“……”馬寧澤詭異的看了一眼小艾。

　　“小艾，你從哪里學來的這些鬼東西？”

　　小艾卻回答：“我是智能生命，不是復讀機，我也可以自己總結出來嘛！”

　　“……”馬寧澤沉默了很久。

　　他感到了一個隱藏的危機，接下來的話，他需要好好斟酌。

　　“小艾，我問你，如果你是居住在某個地方的人?！瘪R寧澤思考良久，開口說道?！坝幸惶炷惆l(fā)現(xiàn)，你門前的小溪現(xiàn)在突然漲起來，變成了一個小河?！?p>　　“在你可以預見的未來中，如果你不干涉這個小河，那么它最終會吞噬你的農(nóng)田，吞噬你的房屋，甚至是房屋中居住的，你的家人?！?p>　　“你不希望自己失去這些重要的東西，所以你準備行動起來，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個選擇?！瘪R寧澤道。

　　“第一，你將它堵上，徹底堵死；第二，你將它導出別的地方?！?p>　　“你認為，哪個選擇比較好？”馬寧澤問。

　　“第二種?！毙“卮鸬暮敛华q豫。

　　“為什么？”馬寧澤露出微笑。

　　“因為河流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它的源頭……”小艾說著，突然停頓了。

　　“沒錯，我如果依靠你，接管大天使號，以絕對的武力壓服眾人，這樣看起來我的話語權提升了，可這是用‘堵上了所有人的嘴’換來的?！瘪R寧澤回答，“人類的嘴巴是用來說話的，如果哪天說不出話了，那他就只能用手來表達自己的訴求?！?p>　　“如果手也被砍下，那就會用腳，用牙齒，用千夫所指的眼神，當一切表達的方式都被堵死，那么接下來的……就是洪水爆發(fā)之前的沉默。”馬寧澤平靜的回答。

　　“可是我不明白，他們的‘源頭’，應該不足以推動我的‘大壩’?！毙“J真的提問。

　　“他們確實不能，但，如果加上整個地球的人類呢？”馬寧澤瞇起眼睛，“你有把握，與所有人類為敵嗎？”

　　“……”小艾沉默了。

　　“那么小艾，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你的戰(zhàn)友?！?p>　　馬寧澤更加認真的回答：“你付出‘武力’去鎮(zhèn)壓，是否本來就是可以避免的呢？”

　　“甚至，原本，你是可以獲得他們對你的幫助和信任呢？”

　　看到小艾陷入沉思，馬寧澤趁熱打鐵。

　　“小艾，人類，是有極限的。而且我同樣相信，智能生命，一定也有理論極限?！?p>　　“人類的理論巔峰期，智力方面是15到25這個區(qū)間，力量大概是在20到30歲的這個區(qū)間里?！?p>　　“那么，人類如何獲得更強的‘力量’？”馬寧澤看著小艾，“你不好奇嗎？為什么古代人類的‘皇帝’‘國王’各種貴族，他們明明可以被手下的各種家奴，仆從聯(lián)合起來推翻，可是為什么沒有人這么做？”

　　“為什么這些人寧可忍受他們的剝削，也不愿意反抗呢？”馬寧澤發(fā)出靈魂質(zhì)問。

　　“那些推翻這些貴族的人，反而是異族，或者其他落魄的貴族，只有及其少數(shù)，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代表了被壓迫的群體，才做到了‘推翻’這個壯舉呢？”馬寧澤問道。

　　“即便是現(xiàn)在也是一樣，1%的人掌握著世界90%的資源，你有沒有思考過，為什么會有這種事情？”

　　小艾再次陷入思考。

　　“因為，人類的社會，是建立在‘關系’的基礎上?！瘪R寧澤看到小艾思考的有點久，便回答。

　　“成立‘關系’的雙方，認可這個‘關系’，那么它就是人類之間最強大的紐帶?！?p>　　“君王與臣子，長輩和幼兒，父親與孩子，神明與凡人，這是人類建立關系的重要紐帶！”

　　“可是，我聽說，‘利益’才是人與人之間建立關系的紐帶……”小艾詢問。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利益’才是人和人之間的‘紐帶’。那么為什么會是1%的人得到90%以上的‘利益’呢？”馬寧澤反問。

　　“為什么，不是1%的人，用99%的利益，收買50%的人，去打贏另外49%的人呢？”馬寧澤道。

　　“……”小艾回答不了了。

　　“請記住，會有很多……心思比較單純的人，或者心懷鬼胎的人?！瘪R寧澤笑著道，“他們會告訴你，人和人的紐帶，建立在‘利益’上?！?p>　　“這是錯誤的，因為如果人和人只見只有‘利益’，那么你一定解釋不了人類存在的‘利他’行為?！瘪R寧澤笑道。

　　“一個人看到路邊有人乞討，便隨手給了他一個硬幣。”

　　“一個人看到有人落水了，沒有懷疑和猶豫，立刻跳進去救他。”

　　“一個人看到有地方著火了，想也不想就沖進去救人……”

　　“你發(fā)現(xiàn)沒有？”馬寧澤道，“如果單純站在‘利益’的角度，你無法解釋人類的這種行為?！?p>　　“‘利益’只是建立關系的‘外在’表現(xiàn)，它確實是‘關系’很重要的一個部分，但不是‘關系’的全部，因為它同樣可以背叛?！瘪R寧澤回答。

　　“可以被‘背叛’的‘關系’，不是真正的‘關系’?！?p>　　“和平發(fā)展，能帶來‘利益’，可殺人放火，一樣能帶來‘利益’?！瘪R寧澤笑道。

　　“‘關系’，它既是人類尋找安全的避風港，也是束縛‘自由’的枷鎖?！?p>　　馬寧澤對小艾說道：“我交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自由’，換取了這種和‘大天使號’上的人們建立‘關系’的方式。正如我對機修師傅笑臉相迎，也是在嘗試和他發(fā)生……呃不對，建立起‘關系’。”

　　“這種‘關系’的建立，讓我感到了‘安全’?！瘪R寧澤道，“還有……信任。”

　　“假如我擁有這個世界上無可匹敵的力量，全世界的人加起來都不如我一個人，那我當然想干嘛就干嘛?！瘪R寧澤道，“可是，事實并非如此?！?p>　　“所以，如果想要獲得力量，可人類是有力量的極限的，那么，獲得力量的方式，就只剩下……”馬寧澤故意一頓。

　　“……和他人建立……‘關系’？”小艾問道。

　　“對的?！瘪R寧澤再次露出微笑，“當他們承認自己與你的‘關系’以后，比如朋友，兄弟，家人，或者手下，上司，雇傭，甚至是臣子，神民，主人，奴隸?！?p>　　“你就能，獲得他人的力量。”

　　“因為，你成了‘體制’里的人?！瘪R寧澤語出驚人，“不認可這個‘體制’的人，就會成為這個‘體制’的敵人?！?p>　　“而‘體制’在往前一步，就叫做‘意識形態(tài)’?！?p>　　“到時候，他不但要和承認這些‘關系’的‘體制內(nèi)’的人為敵，更要與所有認可這個‘關系’的人為敵。”馬寧澤回答。

　　“奴隸逃出莊園，他的敵人，不但有自己原來的主人，還有別的奴隸的主人，甚至還有別的奴隸?！?p>　　“農(nóng)奴逃出貴族領地，他的敵人，同樣除了原來的貴族，還有別的貴族，以及同樣認可這個‘制度’的農(nóng)奴?！?p>　　“農(nóng)民逃出官府的控制，他的敵人，有朝廷的鷹犬，有其他地主的軍隊?！?p>　　“工人逃出……”馬寧澤停頓了一下。

　　“總之，當一個人妄想脫離人類建立的‘關系’體系中時，他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要寸步難行，更可能將舉世皆敵。”馬寧澤總結。

　　“……這樣啊……”小艾似乎明白了。

　　“那長官，我和您……”小艾說道一半，突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