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布滿蛛網漆黑的破舊柴房角落里,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蜷縮著抱在一起。
“二狗哥,我肚子餓了。”
較小的那個身影沖著摟著自己,將她護在懷里的大個身影小聲呢喃道。
“不行,大爺說了待在這里不能動,餓也忍著!”
被稱呼為二狗哥的大個身影盡管嚴詞拒絕了小個身影的請求,但從他沙啞干枯的聲線也能聽出,饑餓對他也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我們已經快兩天滴水未進了,再這么下去我們會死的!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沒有得到允許,小個身影突然奮力掙扎起來,看來二狗哥抱著她并不全是為了保護,還有束縛她不讓她離開這間柴房的意圖。
瞬間的掙扎,立馬掙脫開了二狗哥的束縛,然而她也并沒有逃離這間柴房,而是在起身跑了兩步后,膝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阿雨,冷靜一點!大爺他們如果沒事自會來找我們,現在我們在這困守了兩天還沒動靜,說明大爺他們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此時賊人肯定正在尋找我們,不然大爺他們也不可能讓我們藏在禁地里?!?p> 依舊躺在原地的二狗哥,并沒有對阿雨的逃跑做出更多的反應,調整了一下姿勢,用最小的氣力勸說道。
“那我們要藏到什么時候!藏到餓死嗎!”
阿雨聽見二狗哥的勸說,情緒立馬激動了起來,這兩天她已經將這句話聽了無數遍,每聽一遍都在消磨她的理智,親人逝去的悲痛已經讓她無比脆弱,他冷漠的態(tài)度更是讓她難以忍受。
“藏到大哥他們來找我們!我們一定不能出去,在這里待著最安全,只要沒人來找,就說明外面有危險?!?p> 阿雨聽見他這番話,立刻氣得汗毛乍起,她未來的丈夫怎么能是這種無情無義的小人!當即破口大罵。
“吳為你他媽就是個狗雜種……”
還不等她罵完,二狗……吳為卻突然沖到了她的面前,一手猛得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之重似是想當場把她掐死。
阿雨嚇得完全忘了掙扎,眼睛愣愣地看著吳為貼向她的臉龐,沒想到最后會是死在他的手上……
“有人?!?p> 吳為氣若游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阿雨立刻清醒了過來,慢慢將手捂在吳為的手上,示意自己知道了后,吳為才放開捂著她口鼻的那只手,但掐著她脖子的手依舊沒有拿開,只是松開些力道,讓她能夠呼吸。
“來的不是家里人!夜色很黑,我們也沒點燈,他不知道柴房的位置,正摸索著?!?p> 吳為的眼睛沒有看著阿雨,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門縫,剛才阿雨出聲的瞬間,他聽見了很細微的‘沙沙’穿林聲,尋常禁地里無風無雨,鳥獸魚蟲連影都沒有,家里人熟悉禁地里的林道,這種時候更是不會發(fā)出一點聲音,來的肯定是敵人!
就像他聽見了沙沙聲一樣,對方一定也聽見了阿雨的聲音,只不過由于柴房年久結構疏松,周圍樹木環(huán)繞,聲音穿不遠,敵人無法準確定位,所以立刻消去了聲響,打算慢慢摸索過來。
吳為將目光移到阿雨的臉上,盯著她的眼睛,用嗓子眼噴出的氣聲說道:“阿雨,要殺人了!”
說罷他收回掐著阿雨脖子的手,就這么趴在地上,慢慢爬著來到了柴房的門前,透過門縫竊視著外面。
他已經在這漆黑的環(huán)境里待了兩天,眼睛早就適應了黑暗,能勉強看見事物,對于注意林子里運動的東西夠用了。
沙沙聲能被他聽見,說明敵人的位置并不遠,吳為屈起下半身,一手撐住地面,一手從懷里掏出了把護身短刀。
正常人在近距離內第一時間只會注意到與他視線平齊的物體,如果他從下往上偷襲,就算神人經過道術改造能施展術法,但只要不是刀槍不入,用他這把上有阻礙道術運轉毒藥的短刀來命中要害,即使是神人也只能和普通人一樣當場斃命。
努力穩(wěn)定心神,吳為屏住呼吸,生死就在此一舉!
忽然在吳為偏低的視角中,一大團模糊的黑影快速地朝柴門奔來。
吳為沒有妄動,柴門年久,開關都有異響,萬一對方是沖過來詐他先動,那就喪失先機了,對他而言喪失先機就等于死!不過對方并不清楚他們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僅憑一絲沙沙聲就能確定他的存在,所以敵在明,我在暗,優(yōu)勢在我!
阿雨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撅起屁股扒著門的吳為,她知道自己惹禍了,就算吳為把這個敵人殺了,他們也無法再在這個柴房待下去了,一旦離開了這間柴房,外面未知的環(huán)境完全不是他們可以掌握的,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她抿了抿嘴唇,想說什么,卻沒有出聲。
來了!黑影已經竄到了柴房門口。
吳為的神經緊繃著,這一刻身體的虛弱和困倦都被他拋之腦后,全身的肌肉微微緊繃,隨時準備著暴起。
‘吱~呀~’
柴房的木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異響被向外緩緩打開,然而在開啟僅一掌之寬時突然停了下來,這一瞬令吳為感到窒息的停頓后,他憋不住了!
雙腿猛然發(fā)力,上半身直接彈了出去,撞開半開的木門,他來不及看清敵人的身形,立馬朝下往敵人的腰腹部刺去。
“喵~嗷!”
然而回應他攻擊的,不是刀刃也不是敵人的鮮血,而是一聲尖銳、一聽就知道炸毛了的貓叫。
怎么會是貓?這是吳為在向地面跌落時腦子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怪不得聲音只響了一下!這是吳為跌到地面時腦子里閃過的第二個念頭。
來不及感受疼痛,吳為一把薅住了貓尾巴,一刀捅在了貓身體上,不顧它抓撓的刺痛,狠狠攪動了幾下,護身短刀造成的傷口對貓而言實在太大,立馬沒了動靜,吳為趕忙爬起來,沖屋內的阿雨喊道:“走!”
敵人馴服了貓,讓身體輕盈的貓來探路,所以才能在只發(fā)出一次沙沙聲后就沒了聲響,也就是說,敵人現在并不在這里,而是在貓叫后才會趕來。
阿雨的反應很快,但她虛弱的身體并不能很好的行動,只起身走了兩步就要踉蹌著倒下,吳為沒辦法只能拽著她的手臂,
耳邊響起了急速的沙沙聲,敵人聽見貓叫后正在快速接近,吳為掃了眼四周,并沒有能容納兩人藏身的地方,立刻開始思考起該逃往何處。
大哥那里?他并不比我強多少,正面對付神人只能是多增加兩具尸體罷了。
回村里?更不可能!
那還能去哪!
吳為臉色異樣的蒼白,腦門冒出了大量的汗水,這既是因為他焦急產生的,也是他強行使用即將干枯身體的代價。
在短暫的幾秒猶豫后,他最終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一塊在茂密森林中隆起的荒蕪高地,那是整個禁區(qū)的中心,是活物無法生存的地方,真正的禁地!
“走,去禿頂?!?p> 已經變成被阿雨攙扶著的吳為虛弱地對她說道。
“禿頂?可它……”
阿雨很驚訝,禿頂是族里年輕人對這塊荒地的叫法,家族中正確的稱呼是‘縛魂之地’,聽說任何進入其中的人都會氣力全失,是平日里根本不允許他們這些小輩靠近。
以他們現在的狀態(tài),進去就不只是氣力全失那么簡單了,是真的會死!
“快走!”
吳為的語氣罕見地急躁了起來,他身后的沙沙聲正在越來越近。
阿雨不再開口,咬牙拖著吳為越發(fā)沉重的身體向荒地趕去。
更近了!
他們每向前一步,對方就靠近一大步,吳為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漆黑的樹林里準確找到他們位置的,但還來得及!只要能進入荒地就還有機會!
隨著周圍的樹木逐漸變得稀疏,吳為兩人的心跳開始加重,呼吸變得越發(fā)困難,每前進一步要比之前花費更多的氣力。
終于,在那沙沙聲連阿雨也能聽見的時候,他們進入了荒地。
而在踏入荒地瞬間,吳為的心臟震得眼前一花,隨之徹底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帶著阿雨一并摔倒在地。
“哈……哈……”
吳為費力地喘著粗氣,不行,還不能停,這個距離,敵人有可能沖過來把他們拖出去,必須再往里去!
他側頭看了眼倒在身旁的阿雨,她胸口劇烈起伏,面色不正常的潮紅,手腳微微顫抖,明顯已經快力竭了,將他拖到這里對她來說還是太勉強了。
吳為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體力,已經沒力氣再站起來了,他只能盡力翻過身來,喘息著對阿雨說道:“爬上來……我們……再……往里點。”
阿雨用全力翻了個身,砸在了吳為的背上。
吳為一點一點往前蠕動著,每動一下,都在加劇著他的虛弱感。
呼吸越來越困難,心臟在猛烈跳動一次后就再也感覺不到了,視線開始變得渾濁,原本還勉強能看清的地面變得囫圇一團,似乎死亡馬上就要降臨。
“?。 ?p> 他們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這讓吳為的意識清醒了一點。
吳為之所以決定往這里跑,是因為縛魂之地的壓制力是不分強弱的,不論是神人、修士還是普通人,一旦踏入這片荒地,就都會氣力全失,變得手無縛雞之力,似乎是這片地方不允許能活動的生物存在一般,驅趕著任何進入的活物。
他在其實賭,賭對方不敢深入荒地,賭大爺他們還沒有全軍覆沒,能回來救他們,賭自己和阿雨能在荒地里堅持下去。
但在一聲驚呼后對方就完全沒了動靜,這讓吳為感到萬分不妙,可他不敢回頭,只能抱著渺茫的希望往前爬。
‘嗖!’
尖銳的破空聲劃破了吳為的神志,一團人頭大的石塊帶著可怖的力量正中阿雨的后背。
連慘叫聲都沒有,吳為和阿雨的軀干直接被砸成了一灘肉泥。
“死了。”
將石塊擲出的敵人,在荒地之外盯著吳為兩人的尸體,對著手里的一張發(fā)著光的符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