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斗氏的族長便趕到了祭壇旁的草廬里。
雖然朝露還沒有完全散去,他這個多年老風(fēng)濕想要這么早爬起來的話,就要忍受那隱隱發(fā)痛的關(guān)節(jié)。但奈何現(xiàn)在是他有求于人,所以不得不早點趕來,以示誠意。
盡管楊戩不太歡迎他。
“可惡,一大早上就擾人清夢...而且本來就沒做多少米粉,還得分出去一份...”她小聲對哮天犬說。
“行啦,還不是因為你愛面子,瞎客套...客套出事了吧?”姚遠(yuǎn)也小聲地回了她。
只可惜因為臉上戴著一個面具的關(guān)系,斗伯沒能及時察覺到大巫的心情,并且在大巫問“要不要留下過早”時,還迫不及待地答應(yīng)了下來。
——能和大巫一起吃飯,出去可有得吹了。
楊戩臭著臉,看著哮天犬叼著熱氣騰騰的雞汁米粉鍋放到了石桌上。
斗伯看著眼前的鍋以及鍋里那白花花的一片,有些發(fā)愣。
這香味是真香,但這玩意要怎么吃呢?
當(dāng)著族長的面,巫戩挑起了一大筷子的米粉,放到了他自己的碗里,隨后又用木勺在上面澆上了湯汁。
斗魚看得清清楚楚,這湯汁上還漂浮著葵菜葉子和金針菇,其中甚至還有一個鵪鶉蛋。
隨后巫戩又挑起了一把米粉放到了另一個碗里,然后同樣澆上了一勺湯,并且貼心地放上了一個鵪鶉蛋后,才放到了斗魚的面前。
“斗伯能吃多少便吃多少,不夠就自己添?!蔽讘煺Z氣生硬地說。
姚遠(yuǎn)本來還有些擔(dān)心這生硬的態(tài)度會讓對方生氣,但沒想到的是那斗魚居然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謝大巫。”斗魚恭敬地答道。
——看來和若敖氏部落的那些巫師相比,楊戩這脾氣還算是好的了。
見沒有引發(fā)什么沖突事故,姚遠(yuǎn)也就放了心。
于是他將這一鍋米粉從小桌上叼了下來,給自己也倒了一碗。
斗魚本想出聲提醒巫戩有狗子偷吃,但見巫戩不僅沒有制止自家的狗,反而用手幫忙扶了一下,倒出了兩個鵪鶉蛋后,才自覺地閉上了嘴。
——巫師們的脾氣都比較古怪,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斗魚寬慰著自己說。
如果不寬慰自己的話,他沒法解釋為什么自己碗里只有一個鵪鶉蛋,但那狗食盆里卻放了兩個。
不過,當(dāng)那鮮美的雞湯入口后,他心中的那點不滿也就化為了烏有。
啊,好鮮!
金針菇的鮮味、鵪鶉蛋的鮮味,加上雞湯的鮮味,三者居然完美地融合進(jìn)了一碗湯內(nèi),這可是斗魚族長始料未及的。
這...實在是太奢侈了!他的心都在大叫。
斗魚決定等把汽鍋要回去后,自己也讓屋里人做一道這樣的湯來試試,因為這滋味實在是太美了。
不過,這些東西雖然奢侈了點,但斗魚以前吃過,也見過,還不至于太驚訝,只是這嫩白嫩白的細(xì)絲又該怎么吃呢?
他偷偷瞟了一眼巫戩,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放下了碗,碗里空空如也。
吃完了?!
自己這才喝了一大口湯,對方就已經(jīng)吃完了?
見斗魚發(fā)愣,姚遠(yuǎn)在偷偷發(fā)笑。
為了“保持神秘感”,在姚遠(yuǎn)的叮囑下,楊戩幻化好外形后是從來都沒有露過臉的,所以自然也就不會為了吃一口米粉就把面具摘下來。
看來楊戩的化形術(shù)又有進(jìn)步——明明她還在有滋有味地吸著米粉,但斗魚能看到的卻只是一個大巫在靜靜地坐著,并且透過面具在盯著自己。
“嘶——呼——滋遛滋遛——”
姚遠(yuǎn)故意將吸米粉的聲音弄得很響,讓對方往自己這里看。
斗魚偷瞄了一眼正在吸著米粉的大狗,心下也是一橫。
也沒什么丟人的,直接照做就是。
于是他也模仿起了狗子的模樣,將幾條米粉的一端放進(jìn)了自己嘴里,開始吸了起來。
姚遠(yuǎn)犬顏大悅——小伙子有前途,嗦粉嗦粉,米粉就是用來嗦的嘛!因為怕丟臉就用牙咬斷的家伙,他就不配吃米粉!
米粉乍一入口,斗魚便發(fā)現(xiàn)了嗦粉的好處——因為米粉和米粉之間的毛細(xì)作用,碗里的雞汁也夾在了粉條中間,隨著米粉一起嗦進(jìn)了口腔深處。
有了雞汁的潤滑后,滑嫩的米粉在嘴中就好像會游泳一般,一碰牙齒就會靈活地彈開,將鮮美的雞汁彈得嘴里到處都是。
“嗯嗯...”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在這一刻就好像小孩子一樣,將米粉嗦得嘖嘖有聲。
要不是大巫在盯著自己,他一定要好好地品嘗一下這道從未見過的美味,而不是三下五除二地將之一掃而光。
吃完了早飯,他們終于開始說起了正事。
首先是最重要的——水稻要抽穗了,所以斗氏族長希望巫戩可以出手求雨。
“不僅僅是我們斗氏,這次我連結(jié)了許多氏族,他們都愿意向您獻(xiàn)上供奉,一起請您做法,絕不會讓您空手而歸?!弊彘L殷勤地勸道。
“哦?有多少個氏族???”巫戩不動聲色地問。
斗魚掰著指頭,一個個回憶起了幾天前的族長會議:“有我斗氏,有成氏,還有伍氏、項氏、藍(lán)氏、麻氏、鐘氏、鄂氏...我們已經(jīng)集體決定,要請您來主持作法?!?p> 姚遠(yuǎn)看得到,楊戩向自己投來了征詢的目光。
問問他,這是不是全部的氏族...這有點少!姚遠(yuǎn)暗道。
于是巫戩開了口:“就這么多了嗎?難道荊楚大地,就這么幾個部落需要祈雨?”
“當(dāng)然不!”斗魚的小眼睛中閃動著名為“快意”的光,“也有不信大巫的...像是左氏、靳氏、景氏、卓氏、能氏、莊氏,他們明明部落里沒有巫師,都妄言大巫您資歷尚淺,法力定然不如那‘十巫’,他們要請那些大巫來做法??!”
“哼!”巫戩冷笑,“倒是有趣,都說‘眼見為實’,但這世上明明未見真實便胡言亂語之輩,終究還是不少?。 ?p> “可不是嘛!”斗魚附和道。
他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那些部落上眼藥,大家平時為了搶商路、搶山頭、搶魚,積累下來矛盾也是不少。
像是屈氏、熊氏那樣的大族也就罷了,他們部落都有自己的巫師,可那些白氏、葉氏、班氏、潘氏之流也比自己部落大不了多少,現(xiàn)在自己部落又有了巫師,憑什么還不乖乖來會盟,奉自己為盟主?
“所以啊...我想了個主意,不如讓那些部落把巫師請來,當(dāng)眾和您斗法!”斗魚出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