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石雙手插著兜,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夜風從他寬松的T恤和胸膛之間穿過,他抬頭看見不遠處漆黑大門上停著好多變種烏鴉,六區(qū)幾乎成了這些呱呱叫的黑鳥的家。
每次走到六區(qū)封鎖門的近前,才能真的體會出它的巨大來,鉛灰色的表面閃著特殊合金的光澤,熒光紅的禁行標識符即使在月色下也清晰可見,讓一個人顯得渺小到?jīng)]有意義。
把雙手撐在大門上,作勢要把大門推開的姚石心里很清楚,自己要是真能推開這個玩意兒,那在很多意義上就已經(jīng)脫離了人類范疇了。不過,這個動作將會帶給他非常大的成就感錯覺。
他把頭湊過去,門上有一塊不明顯的暗格,里面裝著熱感應系統(tǒng),只要有熱源湊過去暗格就會自動打開,露出瞳孔掃描裝置。在一道微弱的綠色光線之后,掃描儀的屏幕上顯示出一行字:身份確認,大夢執(zhí)行組編號307,進入允許。
緊接著,巨大的門向內(nèi)開啟,嗡嗡的聲響和地面上被激起的塵土都在極力證明門的沉重,而從某個違心的角度來看,這扇門像是正被姚石一個人緩緩地推開來。
大門打開了一條縫,姚石走進去,門在他身后自動關(guān)上。
四下無人,破舊的民居安靜地立在道路兩旁,只有東邊遠處隱隱可見霓虹的閃爍和若有似無的喧鬧聲。選擇這個入口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雖然頂著大夢執(zhí)行組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大搖大擺的從守衛(wèi)軍入口進入,但是那意味著登記、走程序和麻煩;這個北入口就不一樣了,離地鐵近,人少,方便快捷,完美。
姚石瞄了眼右手邊的一棟房子,里面沒有一絲光線,二樓的窗戶已經(jīng)掉了半扇。他思索了片刻,還是決定進去。
“肥鼠!”姚石喊了聲,沒有人回應,“肥鼠!在就出來,是我?!比耘f沒有人回應。月光透過沒了玻璃的窗戶照在桌面上,啃了一半的壓縮餅干和灑下來的渣滓安靜地躺在月色中。
嘁,這小子又跑到哪兒去了?早就跟他說了六區(qū)隨便什么貓貓狗狗都能碾死他,竟然還這么不知死活地往外跑。
姚石想著,咬了咬牙,決定等干完這一單再去找肥鼠,然后好好地擂他一頓。肥鼠是姚石在孤兒院時的朋友,也可以說是他唯一的朋友。自從他被大叔收養(yǎng)之后就再也沒見過面,卻在一次工作中偶然相遇,而且就在六區(qū)。
當然,是肥鼠先認出他來的,而他沒能認出肥鼠也很正常。肥鼠小時候胖嘟嘟的,又嘴饞,經(jīng)常到廚房去偷吃東西,所以才被叫做肥鼠。本就是沒爹沒媽的孩子,一來二去地叫著,就連本名叫什么都給忘了,姚石覺得無所謂,反正也沒人在乎他們叫什么。而現(xiàn)在的肥鼠瘦得跟干柴一樣,任誰也認不出來,不過,這都沒關(guān)系,小伙伴們現(xiàn)在總算是重逢了。
姚石曾經(jīng)讓肥鼠搬出六區(qū)來,他能想辦法把他帶出去??煞适笠豢诰芙^了,說自己在六區(qū)過得挺好,出去了反而活不下去,再說他就快成為月姐的手下了,以后日子就好過了。姚石知道這個月姐,的確是個響當當?shù)娜宋铮鶇^(qū)最大的組織望月會的老大,也是六區(qū)人盡皆知的傳奇人物七星伴月中的那個月。雖然危險,但跟著她卻真的能保證有口飯吃。姚石還知道,肥鼠不愿出去,也許是怕拖累自己,他什么也不會,出去后靠什么過活,要是一不小心被驅(qū)逐出帝都,就麻煩大了。
或許說到底,他和肥鼠就根本不是一路人。
姚石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幾張通用幣,塞到東面墻上第二條裂縫里,這是他跟肥鼠約定好的,肥鼠給他當內(nèi)應,他每單都給他提成。事實上,執(zhí)行組的情報網(wǎng)很強大,姚石不需要肥鼠提供的那些不咸不淡的八卦,他只是覺得這是自己能為朋友做的為數(shù)不多的事情。
剛走出破屋的大門,姚石就被一個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竄出來的小孩子撞了一下,他下意識地一把抓住那孩子,職業(yè)表情可能讓他看上去很嚇人,因為那瘦恰恰的大眼睛小孩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姚石有點兒哭笑不得,畢竟他不是什么變態(tài)殺人機器,對一個看上去也就8、9歲的小孩更是沒有一丁點興趣,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盡量平靜地問:“大晚上的,你跑什么?”
“對不起,先生。”小孩的聲音發(fā)顫,姚石不禁反思,自己的樣子真那么嚇人么?“您不知道,服部先生正在十日門口發(fā)罐頭呢,我和我媽媽好幾天都沒吃東西了,所以……”
看得出來小孩子沒說謊,他的頭發(fā)枯黃得厲害,應該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關(guān)系。于是,姚石松開手,讓那個孩子一溜煙地朝著十日的方向跑開,雖然他知道服部那種人是不會好心到白給誰食物的,但他又有什么立場可以不讓那孩子去呢?
不過,這孩子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煩,因為地獄星的一把手,身為七星之一的服部,就是姚石第一張粉單的目標。
姚石摸了摸身上的兩把槍,深吸了口氣,便朝十日出發(fā)了??伤麉s并不知道,剛才撞到他的那個小孩子,并沒有真的去十日酒吧,而是在跑過一個轉(zhuǎn)角之后便停了下來。
一個陌生的男人朝那孩子走過去,小孩看著他,抖得更厲害了。
“我已經(jīng)照你說的做了,現(xiàn)在你可以給我藥了吧,求你了,我媽媽真的病得很厲害?!?p> 男人顯然是一直躲在暗處觀察,他對他點了點頭,小孩的臉上立刻露出安心的笑容,卻在這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之前,男人毫不猶豫地從懷里掏出手槍。
噗!
帶了消聲器的槍聲在黑夜中聽上去頗詭異,那個枯黃頭發(fā)的大眼睛男孩倒了下去,臉上還帶著笑意。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小鬼。去找你媽媽吧,她比你早走一步?!蹦腥藢χ『⒆拥氖w笑了笑,收起槍,啟動通訊器,“老大,搞定了,一切按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