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當蕭然他們跟著起床號令起床的時候,陳排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作為排長,他選了屋里最陰涼的位置,現(xiàn)在他蜷縮著躺在角落里,那一塊在蕭然看來好像都彌漫著難言的悲傷。
“陳排,我去訓練了?!笔捜辉囍暗馈?p> “滾蛋?!?p> 好吧,還有力氣罵人,想來是沒有那么大的問題了。蕭然搖了搖頭,然后和戰(zhàn)友們一起出去訓練。
等到宿舍里最后一個人離開,陳排這才慢慢從床上坐起身來。
只見他雙眼紅腫,眼睛里滿是血絲,臉上顯得蒼白而虛弱,和之前元氣滿滿的軍人形象判若兩人。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陳排起身穿好衣服往駐地大門走去。
早上的夕陽照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極遠。陳排回頭看了一下生活了一年的夜老虎偵察連,想著以后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放哨的戰(zhàn)士看過假條,有些好奇的問道:“班長,你這個時候出去干嘛?”
陳排沖他難看的笑了笑,用有些干澀的嗓子回答道:“我去接受命運的審判?!?p> “莫名其妙?!蹦巧诒娝f的突兀,暗自嘟囔了一句又繼續(xù)站崗。
陳排這一去之后幾天都沒有消息,蕭然不免有些擔心。
當苗連的勤務兵過來那陳排的私人物品時,這種煎熬更是到達了巔峰。
“你們拿陳排的東西干嘛?”蕭然沖他們問道。
“不知道,苗連讓我們這么做的?!蹦莾扇丝戳怂谎?,如實說道。
蕭然聽完后立馬跑了出去,想找苗連問清楚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咚咚咚
“進來?!?p> 見到是他,苗連倒不怎么驚訝:“是小莊啊,來找我有事?”
蕭然急道:“苗連,我排長呢?我們排長去醫(yī)院后怎么就再沒有回來了?”
見他情緒有些激動,苗連安撫道:“你先平復下心情,我能理解你對一排張的擔心,但是軍人就要有軍人的樣子,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蕭然深吸一口氣:“抱歉連長,我實在太擔心我們陳排了?!?p> 見他規(guī)矩起來,苗連這才說道:“你們排長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是強直性脊柱炎,需要入院治療一段時間。”
“那是嚴重還是不嚴重?。俊笔捜粏柕?。
陳排有些黯然的說道:“只要他配合治療,痊愈出院是沒有問題,只不過偵察兵他是不能再當了?!?p> “可是他那么想當特種兵的?!笔捜秽馈?p> “對了,他還有一封信讓我交給你,你帶回去看吧?!泵邕B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交給蕭然。
接過后苗連就讓他出去,蕭然找了安靜的地方打開這封信:
“小莊,是我,你的排長。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去往陸軍總醫(yī)院的路上。那里有更好的醫(yī)療條件,更利于我恢復身體。
所以對于我的身體問題,你不用擔心。同時我也希望你不要自責,雖然沒能實現(xiàn)成為一名陸軍特種兵的夢想,但是我并不怪你。
有夢想的人是幸福的,為了夢想而努力的人是幸運的。在最初知道我得了這個病的時候,我也消沉過,悲傷過,也想過自暴自棄。
但是我還是站起來了,重新向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特戰(zhàn)隊員努力著。
我從高中時候起就每天進行艱苦的訓練,到現(xiàn)在已經有七年零八個月。夢想被擊碎的感覺讓我心痛,但是我不得不接受這一切。
曾經我以為自己是一只撲火的飛蛾,你讓我免于遭受被燒死的命運。
我想,我應該感謝你。所以小莊,你不必對我抱有歉意,你沒有做錯什么。
最后,如果可以的話,請代替我參加特種部隊的集訓,我真想看看那會是個什么樣子。
你永遠的排長,陳國濤?!?p> 蕭然將這封信從頭看到尾,看不出半點釋然的感覺。
“媽的,還是那么為人著想,自己都當不上特種兵了,還他媽來安慰我,你當你是誰啊,圣母瑪利亞嗎?”蕭然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陳排為這件事情奮斗了七年不止,到此一朝夢碎,全部化為泡影,心里不難受是假的。
只不過這個鋼鐵一般的漢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扛著這一切,哪怕是命運將他所有的一切定義為癡想。
所以,他現(xiàn)在在想些什么呢?蕭然捧著手上的信紙,呆呆的想著。
之后不久,特種兵選拔賽就正式開始,蕭然因為陳排的原因,也報名參加,成為了其中一員。
今年的特種兵跟以前一樣,還是在全軍各偵察部隊直接選拔。蕭然他們連有十個推薦名額,經過選拔賽從報名者中選拔出來,然后直接參加特種兵集訓。
因為之前陳排的那一封信,蕭然也填了特種兵申請,只不過進來選拔賽之后他就后悔了。
這里的能人太多了,每天進行的項目又是各種各樣,就算他有一身技能和內力,也覺得有些難以支撐下去。
然后有一天晚上,他睡覺的時候忽然就夢見陳排從醫(yī)院病房的陽臺上跳了下去。
那清晰的畫面直接將蕭然驚醒過來,滿身大汗,口里還大聲喊道:“陳排!”
“小莊,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呢!”
“對不起班長,我做噩夢了。”
“快閉上嘴睡覺,明天還有選拔賽呢。”
“是!”
蕭然抹了把汗,腦海中卻一直回憶著之前的那個畫面,實在是太清晰了!
這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死亡預知生效了,畢竟這和他上個世界的記憶有點像。
但是陳排這樣一個熊人也會自殺嗎?
肯定不會的,他可是扛著裂骨一般的疼痛進行特種兵訓練的狠人啊,怎么也不會扛不下去的。
蕭然想著這一定是夢,才又有些不怎么踏實的睡了過去。
隔天早晨,陳排再一次睜開眼睛,昨晚他又一整晚沒睡,滿腦子都是特種兵的畫面。
他看著嶄新的病房,又想起醫(yī)生之前給他說的話:
“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偵察兵,但我很遺憾的告知你,你以后就算治好了也大概率會留下后遺癥,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你以后再也當不了兵了?!?p> 他艱難的挪步走到陽臺上,然后看著被晚風輕拂的世界,這一切依然如此寧靜,他閉上眼,說了句:“晚安?!?p> 陳國濤,男,23歲,畢業(yè)于南靖陸軍指揮學院偵察系指揮專業(yè),陸軍865野戰(zhàn)集團軍特八團夜老虎偵察連一排排長,少尉軍銜,死于2003年3月1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