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園之外,陰影中兩人黑布蒙住頭面,其中一名手提短刀的男人望向靜園,露出的眉眼皺緊,心中十分憂慮。
自從文搏施施然走進靜園,里頭東洋人的慘叫聲不絕于耳,當(dāng)一聲槍響后才算是重歸寧靜。
“進去看看?”年輕的聲音問道,他拿不定主意,很想進去一探究竟??墒翘嶂痰兜倪@位搖搖頭否決了他的提議,說道:“老爺讓咱們守在這,許進不許出,現(xiàn)在不是咱們出面的時機?!?p> 于是他們繼續(xù)藏身陰影當(dāng)中,等待事情的后續(xù)發(fā)展。
很快,一個滿身血污的男人提著柄鐵槍從里頭走出來,走到大街上張望一番,就要作勢狂奔。
這時候年老的這位蒙面人坐不住了,剛說完許進不許出,就見著有人要出來,顯然違背了他得到的命令。可這位從靜園里走出來的人他哪能不認(rèn)識?當(dāng)然就是文搏了。
文搏從進去到出來沒花多少時間,就把靜園里的東洋人殺戮一空,缺乏槍械的東洋人雖然悍勇無比,可是手中的短刀匕首在文搏面前跟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但凡敢于反抗的都被他掄起鐵槍當(dāng)做棍子一一錘殺,不敢反抗的文搏就一槍一個捅死了事。
這也讓文搏愈發(fā)確認(rèn)這群人就是棄子罷了,雖然有一腔悍勇,但是武器都沒給他們配備,完全就是用來吸引人注意力拖延時間的誘餌。對著他們文搏不用留手,不怕誤殺了知道內(nèi)情的重要人物,殺起來分外利索。
所以當(dāng)文博出來時,雖然神色如常,可一身煞氣遮掩不住,身上血腥氣令看熱鬧的當(dāng)?shù)厝粟s忙躲進屋里家家閉戶,再不敢露頭。
唯獨兩個形貌舉止怪異的家伙擋在了文搏前進的道路之上,一人拿一柄刀,刀雖未出鞘,可是他們的手都按在腰間,顯然是嚴(yán)陣以待。
“抱歉,靜園許進不許出,還請文師傅在此等候一二?!崩系倪@位蒙面人硬著頭皮上前拱手,說是上前其實隔著四五米距離,他望著眼前的煞星心里也有些防備。
文搏不認(rèn)識這位老些的蒙面人,但是他身后那位年輕點的提著把馬三用的類似形制長刀,文搏都不用看他的臉,從對方的身形動作就能認(rèn)出來。
以文搏現(xiàn)在的記憶力與觀察力,只要是見過的人都能清晰地記錄在腦海中,更何況那人跟自己動過手?光是年輕人站立的姿態(tài)和身形,文搏就知道這是一線天了。
此時一線天也很無奈,他和老姜得到了宮寶森的命令潛伏在靜園之外,防備東洋人劫持廢帝逃到關(guān)外。沒成想東洋人進了靜園被隨之而來的文搏盡數(shù)擊殺,現(xiàn)在成了文搏出來了。
按照一線天的想法,文搏肯定不是跟東洋人一伙的,而且也沒帶著廢帝出現(xiàn),放他離開根本不是問題。奈何老姜死腦筋,硬要阻止文搏。
聽見老姜說話,文搏臉色不變,心情卻極其不好,他現(xiàn)在急著追蹤背后的策劃者,宮寶森的手下居然沒眼力的來攔自己,簡直是不知所謂。
“廢帝不在里面,我要去追上那群東洋人的頭領(lǐng)以免事態(tài)惡化,別擋路?!蔽牟珡娮园崔嘈闹徐鍤?,手已經(jīng)握緊鐵槍垂在身側(cè)。
可是老姜依然不讓,側(cè)著身子握住短刀,說道:“文師傅,我的職責(zé)就是阻止任何人離開靜園,你也不例外。想要從我這過,得問問我手里這八卦刀?!?p> 老姜略微抽出短刀,這柄刀形制頗為獨特,刀背極厚約一指寬,看上去應(yīng)該是修長的刀身此時卻只有尋常單刀一半長短。按理說八卦掌的配刀應(yīng)該長而重,像是一線天手里那把,可老姜為了出刀更快更險,自恃功力深厚選用了更短的形制。
至于老姜為何攔住文搏,除了宮寶森的命令之外,還有著他的私心。
馬三也算是老姜看著長大,雖然跟他關(guān)系不算親近,可是老姜知道馬三是宮寶森最看重的徒弟。如今文搏一人前來,那馬三的結(jié)局不問可知。再加上文搏出名以來先是擊敗一線天,如今又打死馬三,對于一生為宮家效力的老姜而言。這是十分難堪之事,不管是對馬三的惋惜還是因為宮家的面子,老姜覺得自己都必須出手。
所以老姜想借此阻攔的機會,跟文搏交手。
文搏現(xiàn)在哪有功夫跟人切磋?他急著解決一樁關(guān)系到無數(shù)人命運的大事,根本不愿和人爭論。
既然兩人要阻攔他,那就應(yīng)該有了動手的覺悟。
于是文搏不再多言,活動脖子、手臂等處關(guān)節(jié),長舒一口氣,繼續(xù)前進。
“文師傅!不要再上前來!”一線天忍不住了,在后頭同樣握住刀柄喊道。
“別廢話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武人相爭你既然說服不了我,我也懶得跟你爭辯,不如在功夫上見真章吧!”文搏幾乎是怒吼出聲,接著邁開腳步?jīng)_刺起來。
雙方間隔不過四五米距離,對于文搏而言真是眨眼可過,但是眼前兩人硬要擋在面前,那文搏要做的只有掃清一切障礙,去做他該做的事。
當(dāng)文搏發(fā)力狂奔之時,首當(dāng)其沖的老姜幾乎頭皮發(fā)麻,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但是他已經(jīng)不能后退,因為文搏提起鐵槍橫掃而來。
“锃!”拔刀出鞘的尖嘯響起,只有面對文搏時才知道會承受多么巨大的壓力,文搏就像一頭低下頭將角頂在最前方的犀牛,恐怖的巨力配合高速還有那閃露寒光的鐵槍,一切都在告訴面前的對手,什么叫做不可阻擋!
老姜覺得自己錯得離譜,他自詡用刀名家,一柄短刀在關(guān)外偌大名氣,不管是使什么兵刃的前來挑戰(zhàn)宮家,老姜都是一刀擋之。所謂單刀難破槍對他來說好像就是笑話一樣,直到今天,老姜才知道為什么古代的武師都說單刀破槍近乎神話。
可是老姜現(xiàn)在并沒有退路,文搏毫不掩蓋的殺氣告訴他一旦退卻必定一槍穿胸,越是危急越要迎面而上方有一線生機。
多年的歷練讓老姜手比腦子動得更快,在文博一槍刺來的剎那本能的內(nèi)扣右腳,身子微微左轉(zhuǎn),左腳后撤半步靠攏右腳下蹲,雙手握住短刀朝后放略一斜拉。
一招八卦刀法里的錦雞振翅便渾然天成,這一招是八卦掌化入刀法的經(jīng)典招數(shù),八卦刀又稱滾手刀,顧名思義就是交戰(zhàn)之際利用八卦掌靈活的步伐配合手腕轉(zhuǎn)動人隨刀走左旋右轉(zhuǎn)滔滔不絕。
只是這一刻老姜使來有些奇怪,文搏看在眼里無動于衷,任你多少變化,我一槍攻來,擋得住就活,擋不住就死。
文搏的信念直白的從槍招浮現(xiàn),眼見著槍與刀要交擊碰撞,立馬就死生死相見的場景,老姜卻突然變招了。
只見老姜那一式錦雞振翅隨之一變,左腳往左側(cè)一跨形成側(cè)馬步,右手托刀從右下往上發(fā)勁一撐,刀刃朝上高與胸齊,竟是在接觸之際用一招撥草尋蛇要將文搏槍頭挑開再接一刺。
這一招幾乎是老姜一生最巔峰的狀態(tài),當(dāng)他使出來時心中一股暢快之意油然而生,這種招數(shù)近乎天授,果然順利的撥開了文搏的槍尖。
可是老姜意料當(dāng)中的反擊打中文搏并沒有發(fā)生,兩相交錯之下文搏腳下不停一連沖出數(shù)米遠(yuǎn),方才聽見腦后響起拔刀聲。
“好……好一招敬德倒拖鞭……”老姜滿頭大汗,跪倒在地捂住后腰,劇烈的疼痛讓他根本站不直身子,可他還不得不感謝到:“多謝文師傅留手……我認(rèn)栽了?!?p> 以老姜的性子哪怕是死在文搏手下也不會叫一聲疼,可是此刻他卻不得不放棄自尊出口道謝,哪怕受傷的是他,文搏分明毫發(fā)無損,提著長槍也不停留,揚長而去。
為何如此?看看老姜身后臉色煞白的一線天就知道了。
一線天手中長刀拔出半把,可這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因為他的手腕此刻疼痛難忍幾乎握不住刀。站在老姜背后的一線天在看到兩人交錯而過的時候就出手想要制止文搏,不是為了阻攔,而是避免他殺死老姜。
因為文搏和老姜剛一交手就分出勝負(fù),老姜自以為無雙無對的招數(shù)文搏一槍襲來什么變招都沒有,就憑著那速度、力量達到極限的一槍直接破開了老姜的防御,然后身子交錯之際文搏松手任由槍桿停留避免手腕受傷,隨后再行進途中抓住去勢已竭的槍頭下三寸位置,倒握著長槍走出兩步來到老姜身后,反手一捅打在老姜腰眼。
然后一線天拔刀,文搏速度極快根本不等他拔出長刀就已經(jīng)沖過他身邊,順手反握槍頭以槍做棍橫掃而來,打中出刀一半的一線天手腕,全勝之后也不停留,提槍就走。
這等手段,比前些時候用拳頭打敗一線天剃刀更為可怖。一線天自問拿著長刀的自己已經(jīng)是最強之姿,可是落在文搏手里就是順手打發(fā)的水準(zhǔn),如何讓他不臉色煞白,心中羞愧呢?
而老姜更是明白,文搏最后時刻還是留手了,看在宮家的面子,看在一線天的面子沒有把他們一齊殺死,所以老姜必須道謝,謝對方饒了一線天。
文搏不知道后頭兩人想些什么,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老姜已經(jīng)死了,今日恰好東洋人給他墊了刀,文搏心中戾氣不是那么盛,所以稍稍教訓(xùn)一二便罷——只是他這稍稍教訓(xùn)也就是打在習(xí)武之人身上都會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用力,若是尋常人挨上一下基本上下半輩子就不用擔(dān)心酒色傷身。
此時的文搏腳下發(fā)力快如閃電,用著近乎短跑沖刺的速度在各處房頂墻頭狂奔,他為了追蹤幕后主使故意放任東洋女人帶著宮若梅離去,可不是真的想讓她逃出生天。只是途中被老姜和一線天阻礙了一會,所以文搏當(dāng)時才怒上心頭。
好在文搏沒有追丟目標(biāo)。
遠(yuǎn)方的黃包車已經(jīng)逐漸接近,見著黃包車走過橋,穿過巷,正往一處不起眼的民居駛?cè)ァ?删驮谖牟磳⒆飞夏莾奢v黃包車之際,那黃包車夫猛然一拐,露出了黃包車?yán)锏木跋蟆?p> 竟然空無一人?!文搏略一思索,立馬回頭,他追上黃包車時里頭還有人,唯獨在過橋的時候周邊沒有障礙物文搏不敢跟得太緊,躲在一輛馬車后面片刻,如果說有什么機會讓被追蹤者離開他的視線,就只有在那橋上!
津門河流極多,古稱呼九河下梢,光是主要河流就有九條之多,更別提各種支流不計其數(shù),來往小船行駛其上便捷迅速,如果東洋人想要帶著廢帝從海上逃往關(guān)外,還有比直接從河上一路匯流到入??诟奖愕膯幔?p> 果不其然,眨眼間文搏沖回那座小橋,看見一艘渡船上幾個用布匹蓋住頭臉裝作防曬的人正四處張望,雖然文搏認(rèn)不得其他幾人,可那個東洋女人的體型和宮二的樣貌文搏絕不會記錯。
如今見到那上頭藏頭露尾之人,文搏心知最后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近在眼前,正要去追上了結(jié)這一切。
不料文搏的查探引起了上頭隨行人員的警覺,其中一名身著西裝的禿頭男人敏銳如鷹隼,鬼使神差的恰好看見文搏追來,立馬命令護衛(wèi)反擊,于是他身邊一名護衛(wèi)模樣的人拔槍便射。
這等情況就連文搏都是一驚,二話不說側(cè)身一滾避開對方槍線,隨后矮身奔走幾步一躍而出,將手里鐵槍當(dāng)做標(biāo)槍,身如滿弓拉緊,一擲而出。
那持手槍的護衛(wèi)那想過對方如此不講理,就見著一桿鐵槍剎那間劃破天空發(fā)出劇烈破空之聲鉆進了他的胸膛??膳碌牧Φ肋B帶著將他釘死在船艙,這人手里槍械也因此掉落水中不見蹤影。
只是護衛(wèi)還有一口氣在地上掙扎,握住胸前鐵槍試圖拔出,沒奈何最后一口氣很快咽下,蹬了兩下腿便沒了呼吸。
這番變故讓船上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不僅僅因為被人追上,還因為之前那名東洋女人認(rèn)出了追蹤者正是之前擊殺馬三的文搏。她不明白這人為何會追來,回頭一看,卻不見了文搏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