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接管應(yīng)天府
應(yīng)天府的大牢里。
昏暗而又黝黑石壁,像極了自己絕望的人生。
冰冷稍有潮濕腐敗的干稻草,讓自己如臥針氈。
各自守著角落里呼呼大睡的犯人,發(fā)出刺耳的呼嚕聲。
冰冷沉重的枷鎖,磨破皮膚帶著血腥氣味的鐐銬,像極了生活的重壓,壓得人簡直喘不過氣來。
身上白色的粗布衣衫,中間寫著一個大大的囚字。
這個囚字。
極其的形象。
自己就要像這囚字一樣,怕是一生都要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廖忠神情麻木的坐在,干枯呃又有些霉腐稻草上,兩眼顯得極其空洞,
潦草、混亂的頭發(fā),遮不住他那絕望的眼神。
前幾日還懷揣著滿腔的夢想,希望能夠上京,見一見那個為他父親沉冤昭雪的張丹青。
順便再和這個剛結(jié)識的好友,一同參加科舉。
最好再中個進士,好回家鄉(xiāng)光耀門楣。
可誰曾想。
自己貪歡之下,竟然鬼使神差的和這個秦玉兒攪到了一起。
莫名其妙的便栽進了這樁命案之中。
自己隱瞞父親喪事而不報,并且悄悄參加科舉的事情。
也已經(jīng)由應(yīng)天府尹上報給了禮部。
不出意外的話。
自己的科考資格將會被直接取消。
終此一生,將再也無法參加科舉。
隨之而來的。
便是冒考罪名。
知道父親死訊,而不給父親辦喪守孝三年。
還隱瞞事實參加科舉,這可是一條大罪。
輕則監(jiān)禁數(shù)年,重則流放千里。
不論哪一條,都是自己所無法承受的。
一時間,便感受到自己人生的極其灰暗。
更何況,一旦秦玉兒的死。
自己要是背上殺人的罪名,只怕這顆頭顱也保不住。
一想到這。
廖忠便有些情不自禁的,開始低聲抽泣起來。
肩頸之上的木頭枷鎖,沉重的讓自己手都抬不起來。
為自己擦去眼淚,都成了一種奢望。
砰的一聲。
一旁睡的正香的黃臉大漢,狠狠的一腳將他給踹翻在地。
鼓著眼睛,兇神惡煞說道:“你個小癟三!
好好的不睡覺,在這里哭喪呀??!
看老子不踢死你個殺人犯!!”
說完一腳一腳的,便朝他腹部狠狠踹去。
睡在角落里的其他犯人。
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更沒有敢站出來,替廖忠說句話的。
這黃臉大漢,乃是出了名的殺人犯。
即便關(guān)到了獄中,也難以收斂他身上的騰騰殺氣。
這么一個狠角色。
自然無人敢惹。
關(guān)押在大獄之中的犯人,向來都是伙食極差。
黃臉大漢雖說身子健壯,但關(guān)押已久的他。
也已失去了往日的雄武,踢了好幾下,便感覺到有些費力。
隨意嘟囔著罵了幾句,便罵罵咧咧的退回自己的那個角落。
只剩廖忠,雙眼迷離的趴在監(jiān)獄木欄口。
滿頭大汗的苦苦呻吟著。
監(jiān)獄稻草叢里的蟲子,發(fā)出的聲響都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而廖忠空洞的眼神之中,在這個漆黑的大獄,壓根也看不到一絲絲的希望和光明。
一切都顯得那么,讓人孤獨和絕望。
空氣寂靜無語。
……
吱呀一聲。
遠處的大牢門口,吱呀一聲被人打開。
兩個獄卒推門而入,十分粗暴的開始敲擊著,兩人合力抬著的大木桶。
“開飯了,開飯了!”
應(yīng)天府的大牢,和普通縣府的大牢不一樣。
作為朝廷有資金專門扶助的應(yīng)天府。
里面關(guān)押著的犯人。
可以或多或少的得到最低限量的口糧。
從而保證,這里面關(guān)押著的犯人不被餓死。
對于廖忠而言。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否則要是關(guān)押在偏僻鄉(xiāng)縣的大牢。
連頓像樣的飯都不會有。
獄卒門將一個個長條形的陶碗。
很是隨意的舀了一點點粗栗飯。
透過監(jiān)獄的木欄,很是潦草的,便往里頭直接開始拋扔起來。
長條形的陶碗,很是方便伸進監(jiān)獄木欄里頭。(圓形陶碗無法遞入)
可扔到那個黃臉大漢面前。
長條碗里頭的飯食。
早已不知散落到何處。
那黃臉大漢立即大怒的站起來,義憤填膺地朝著獄卒破口大罵:
“特么的,這是給人吃的嗎?你們就不能好好遞進來嗎?
碗里連飯都沒有了!”
兩個兇悍的獄卒立即重重的把木飯桶放下。
拿著樸刀的刀鞘。
便沖進大牢里,朝著那黃臉大漢狠狠砸去。
一時間……慘叫連連。
大牢里的刺頭,往往都是要受一些苦頭的。
待兩個獄卒發(fā)完脾氣后。
那黃臉大漢陰郁沉悶的坐在稻草堆上。
整個人是越想越氣不過。
目光毫不猶豫的,便移到了廖忠身上。
而此時的廖忠,看著眼前放在地上的長條碗。
也不由得陷入了糾結(jié)。
帶著方形的木質(zhì)枷鎖,他壓根就無法進食。
長條碗里。
那極為粗糙的粗栗飯,夾雜著許多雜豆野草。
甚至還有很多的石粒。
受限于脖子上的木質(zhì)枷鎖,廖忠只得整個人趴在地上。
姿勢極為艱難地端起那個長條碗。
滿臉的唏噓不已。
曾幾何時?!
他是家中的獨子,家里做著生意,他也過著非常富足的生活。
幾乎從小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吃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飯。
又何曾吃過這么粗糙的伙食?!
這碗里,一粒粒粗糙的石子,很是頑皮的鑲嵌在粗栗飯中。
很是費力的,趴在地上舔了舔。
肚子里的饑餓感,這才得到了些許釋放。
忽然眼前一個黑影傳來。
只見那個黃臉大漢,狠狠一腳將他踹翻過去。
罵罵咧咧的,奪過他眼前的長條碗:
“你這個賤骨頭,吃了也是浪費糧食,還不如拿來孝敬大爺我?!?p> 說完,就在他正準備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
門外窸窸窣窣的,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
剛剛那兩個派飯的獄卒。
一臉討好的迎著應(yīng)天府尹,走入了大牢之中。
身后還跟著一大票子的官員。
而這些官員,一個個看著都官階不小的樣子。
只是端著飯碗的黃臉大漢,看得滿臉疑惑不已。
為何這一群官老爺們。
反而把一身白衣的一個年輕書生擁簇在中央。
一口一口親切的喊著“丹青”。
獄卒門指了指那個黃臉大漢,滿臉的點頭哈腰:
“諸位官老爺,坐在這邊監(jiān)獄口的那個犯人,就是廖忠!”
張丹青朝著身后的眾多官員點了點頭。
緩緩走到了監(jiān)獄門前,輕聲的喊了喊:
“廖忠,是你嗎?!”
這一句廖忠,這一句輕聲呼喊。
對渾身帶著枷鎖鐐銬的廖忠而言,剎那間,無啻于天籟之音。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撩了撩自己額前散發(fā)。
努力的眨了眨眼睛。
借著門口傳來的微弱光芒。
打量起站在監(jiān)獄門口的這個年輕書生。
來人一身白衣,面若冠玉。
正笑盈盈的望著自己。
那個身影,那么熟悉,那么親切……
不是張丹青又是誰?
激動的廖忠,立即便朝著張丹青高興撲去。
口中有些狂喜的大喊:
“丹青,救我!救我呀!”
看著眼前模樣極其狼狽的廖忠,張丹青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回過頭來看看身邊的衙役:
“來人,把他身上的枷鎖鐐銬打開!”
看著正在解鎖的衙役。
身后的應(yīng)天府尹,嘴巴微微張了張開,卻又什么都沒說。
腳步緩緩的退回去,靜靜的看著張丹青表演。
畢竟在奉天殿。
洪武皇帝朱元璋,命張丹青親自主審此案。
而自己這個應(yīng)天府尹,在案子離清之前,要無條件的配合他。
等案子查清了,再來治自己的罪。
作為當(dāng)事人的應(yīng)天府尹,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來看,當(dāng)然是巴不得張丹青把這個案子拖得時間越長越好。
至少,發(fā)配邊疆這種事情,越晚越好。
晚一天,他就能過上一天好日子。
畢竟真要到邊疆那種地方發(fā)配為奴,想想都能夠讓人絕望。
張丹青要給犯人表演一點溫情。
自己又何必跟著瞎摻和呢?
索性任他,隨便如何折騰。
自己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就是了。
……
被解去了枷鎖鐐銬的廖忠,整個人,瞬間便感覺到了一股如釋重負。
一臉感激的跪在了張丹青面前。
不禁開始嚎啕大哭。
若是當(dāng)初自己,也學(xué)張丹青那般抗拒所有不該有的誘惑。
斷然也不會招惹上這種倒霉事情。
自己瞞喪冒考的事情,也不至于會被人摟草打兔子的一并發(fā)掘。
如今淪落到如此地步。
真算起來,還真是自找的。
拍了拍廖忠的肩膀,張丹青一臉和藹,溫和的俯下腰來,臉上笑意盈盈:
“廖忠啊,念在咱們好友一場!
你來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殺人?!”
眼見自己好友站在了眾多應(yīng)天府官員最前面,還受到了眾多官員的眾星拱月一般禮遇。
對官場規(guī)矩略有耳聞的廖忠,多少也猜到了一點點可能的真相。
嘴角有些抑不住狂喜的顫聲問了問:
“丹青,這案子,莫非是由你來負責(zé)了嗎?
我,我冤枉呀!
我真沒殺人!
本來我好好的,都可以和你一樣留京赴考,運氣好說不定還能中個進士。
又何必自毀前程的干殺人的勾當(dāng)呢?
應(yīng)天府尹說我為了甩了她,這才痛下殺手!
可我真要打算甩了這麻煩貨,提上褲子不認就是了。
又何必多此一舉?!
嗚嗚……
丹青啊,你要相信我!
我真沒殺人!”
……
哭來喊去,無非就是我沒殺人這句話。
見聽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張丹青眼角,閃過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輕輕的拍了拍他肩背,寬慰說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吃飯了嗎?”
聽著好友張丹青如此關(guān)心的問詢。
廖忠不由得再一次淚奔,終于有個人肯這么切實的關(guān)心自己了。
下意識的便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兇悍的黃臉大漢。
一臉眼神陰郁的張丹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黃臉大漢手中拿著一個長條碗,腳底下也有一個。
立即便明白了所有事情。
眼神望向了兩個派飯的衙役:
“你們大獄里,有犯人搶飯吃,是怎么處理的?!”
兩個衙役嘿嘿一笑,把雙手指關(guān)節(jié)捏的啪啪作響。
走到黃臉大漢面前。
兩人合力,便左右開弓,混合雙打起來。
一時間。
打的那個黃臉大漢,一嘴黃牙,四處紛飛。
被揍的跪在地上的黃臉大漢,近乎哀嚎一般的跪在地上。
口齒不清的嘟囔到:“差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
看了看廖忠臉上,露出了一股大仇得報的欣喜神色。
張丹青呵呵一笑,從另一個衙役手中拎過一個食盒:
“知道你在大牢里,鐵定沒吃什么好的。
我就從齊大人的府里,帶了一只燒雞出來。
我趕的比較急,應(yīng)該還熱乎著呢。
你蹭熱吃吧!
吃完,隨隨我去現(xiàn)場!
好好給我講一講,你和秦玉兒之間都發(fā)生了什么!
兩人之間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用的什么招式!
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的講給我聽?!?p> 端著一只燒雞,,迎頭亂啃的廖忠。
吃驚地望著張丹青,整個人呆呆愣愣的愣在原地。
這種事,也要說?!
……
應(yīng)天府殮房。
整個應(yīng)天府的衙役和仵作。
都已集中在此。
按照張丹青的要求,疑犯廖忠,以及死者秦玉兒的貼身丫鬟。
因為案情調(diào)查需要,都已經(jīng)被帶到此地。
應(yīng)天府的仵作見張丹青,領(lǐng)著應(yīng)天府尹趕來。
連忙陪著笑臉上前,恭迎到:
“小人聽聞,陛下親自指定,讓張大人來主審此案!
便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給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張丹青漫不經(jīng)心的點了點頭,隨口對著那仵作說道:
“聽說這死者,你之前已經(jīng)勘驗過一遍了!
說說你的發(fā)現(xiàn)!”
仵作點了點頭,自信滿滿的在一旁講解起來:
“張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之前我們發(fā)現(xiàn)死者的時候。
她們的房里,除了床上物品有兩人奮斗交歡過的痕跡!
房里房外,都沒有發(fā)現(xiàn)太多可疑的情況!
犯人廖忠,和秦玉兒當(dāng)晚喝了酒,據(jù)說是睡得比較昏沉。
后半夜的事情也沒什么印象。
死者的貼身丫鬟,整晚就睡在隔壁,也沒聽見什么過多的異象!
而且在死者身上,全身周遭也沒有發(fā)現(xiàn)太過明顯的傷口。
死者面容安詳,頭發(fā)散亂,下體有男子體液!
應(yīng)該是交歡過后的痕跡!
除此之外,并無過多發(fā)現(xiàn)?!?p> 張丹青有些不悅的瞪了瞪那個仵作一眼,滿臉有些不快的說道:
“既然你沒有過多的發(fā)現(xiàn),為何定了個他殺?!
犯人的口供上,還說廖忠親自承認,自己是用小刀匕首殺死的秦玉兒,并且一連捅了好幾刀!
那么請問,刀口何在?!
兇器又何在?!”
……
聽得張丹青質(zhì)問,站在一旁的應(yīng)天府尹,有些羞愧的走上前來:
“丹青先生莫怪,此事都怪本官。
這個案子原來是錦衣衛(wèi)發(fā)現(xiàn)的,本來錦衣衛(wèi)是打算把這個案子接走。
可此案不論是性質(zhì)還是地界,都理當(dāng)歸我應(yīng)天府管轄!
我們和刑部大理寺有過共識。
說什么也不愿意,眼睜睜看著手中權(quán)柄,被錦衣衛(wèi)盡數(shù)奪走。
要是連京城一塊的普通案子,錦衣衛(wèi)也能夠隨意的插手和接管。
那我們應(yīng)天府還有何顏面可言?
所以本官就強行從錦衣衛(wèi)手中奪回此案。
也是本宮破案心切,便對廖忠用了大刑!
丹青先生或許不知,用大刑來逼問口供!
很多地方官都這么做的。
效果是出奇的好!
但凡大刑之下,就沒有哪個硬骨頭能夠不招的!
所以……”
“所以你就屈打成招了?”張丹青冷笑連連,滿臉分明顯露出了些許不悅:
“這下好了吧?
如此破綻百出的結(jié)案卷宗,結(jié)果就讓錦衣衛(wèi)捅到了陛下面前。
你貪圖方便,草菅人命不說。
還害了自己,丟了烏紗帽!
此案破后,你怕是要流放千里。
邊疆之地,那可不是好玩的?!”
應(yīng)天府尹站在一旁,慚愧的連連稱是,一個念頭浮上心間:
“丹青先生,咱能不能打個商量?!”
“商量什么?!”
“嘿嘿,若是此案能夠順利查獲,丹青先生能否將此案的破獲之功,讓于本官,
本官倒不指望能夠保住烏紗帽,只是盼著能夠?qū)⒐H罪,免去那流放邊疆的苦差事!
此情此愿,還望丹青先生能夠成全!”應(yīng)天府尹拱著手,一臉的朝著張丹青討好不已。
有些郁悶的扔下了卷宗,張丹青板著臉,瞪了瞪應(yīng)天府尹:
“這話你應(yīng)該去洪武爺面前說,跑到我這里來說什么?
是罷官還是流放邊疆,那也是皇上說了算!
我又能為你做什么?!
再說了,此案連死者的死因都還沒弄清楚。
你讓我如何查起?
當(dāng)初你們的所作所為,也是讓人佩服,
連死者的死因都沒弄清楚,你們就敢草草結(jié)案?。?p> 難怪皇上一怒之下,要治你的罪?!?p> “是是是,丹青先生說的是,”應(yīng)天府尹哪里還敢頂嘴?一臉討好的緊緊跟在他身邊,擺出一副不恥下問的學(xué)生模樣:
“丹青先生,那么……
這個死者是怎么死的呢?!為何身上通體上下一點傷口都沒有???”
檢查了一下死者的頭發(fā)和口鼻。
張丹青也一時間沒有太多發(fā)現(xiàn)。
也不由得,開始嘖嘖稱奇起來。
當(dāng)初自己在國家刑警學(xué)院法醫(yī)系自考法醫(yī)時,解剖是一門非常重要的課程。(**刑警學(xué)院法醫(yī)系)
眼下的這個案子看來。
要了解死者的死因,不解剖怕是不行了。
可封建社會的尸體解剖,在這個講究死者為大,說什么也不能輕易動刀動土的年代,通過的難度簡直是難如登天。
很自然的,張丹青便把目光投向了應(yīng)天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