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矗立在樹林環(huán)抱的空地中央，周身由粗糙巨石堆砌而成，青苔肆意攀爬蔓延，幾近要將墻面吞噬；屋頂鋪著厚重石板瓦，暗沉無光，透著歲月沉淀的滄桑厚重。因年久失修，門前車道早已被荒草掩埋，艾文只能將車緩緩?fù)？吭诼愤叀?p> “這兒可真夠冷清的。”喬治爵士率先推開車門，抬眼打量四周，聲音在靜謐林間顯得格外突兀。
“是呀！”伊芙琳輕盈躍下，裙角隨風(fēng)翻飛，“小時(shí)候，就是這兒，神秘人把我?guī)ё叩??！?p> “神秘人？”喬治爵士追問。
“哎呀，喬治爵士，有些事兒，只可意會(huì)，不可言傳呢?！币淋搅湛聪虬模肮疟て茢〕蛇@樣，都怪我，太久沒回來啦。里頭倒是新裝了個(gè)現(xiàn)代化浴室，不過照明還靠煤油燈。說不定啊，往后都用不著燈咯?！闭f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淺笑。
“除非——”艾文接口，邊從后備箱搬行李，“你再度離奇失蹤？”
“沒錯(cuò)！艾文小哥，可得答應(yīng)我，真到那會(huì)兒，別慌別怕?！币淋搅胀犷^，目光亮晶晶的。
艾文重重點(diǎn)頭，剛要開口起誓，卻被喬治爵士一個(gè)眼神制止：“別亂說，褻瀆神明的話莫要再提?！眲P莉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目光追隨著伊芙琳，神色復(fù)雜難辨。
“好啦，都別愁眉苦臉的！”伊芙琳拍了拍手，脆生生說道，“咱們拋開煩惱，像孩子似的盡情歡笑、嬉鬧、吃喝，好不好？想必大伙都餓壞了，先野餐，填飽肚子再說！”
眾人圍坐草地，鋪開餐布，擺上美食。喬治爵士起初還端著架子，矜持用餐，可耐不住美食香氣撩撥，不多時(shí)便拋開顧慮，大快朵頤起來。他挑剔地指揮艾文，將桌椅挪到古堡背陰門廊下，避開刺眼日光。野餐全程，大家笑語勉強(qiáng)、舉止生硬，好在沒起爭(zhēng)執(zhí)。待餐畢收拾妥當(dāng)，將垃圾清理、物品歸置，變故卻悄然降臨。
伊芙琳從門廊角落拖出兩張老舊藤椅，拍了拍灰塵，安置在草坪中央，招呼凱莉與喬治爵士落座；而后拉著艾文，說是要帶他去瞧瞧古堡后頭幾株碩果累累的老蘋果樹。
凱莉默默坐下，雙手交疊擱在膝上，垂眸不語；喬治爵士則燃起一支雪茄，吞云吐霧，目光緊鎖凱莉。半晌，他率先打破沉默：“你這姑娘，教養(yǎng)著實(shí)不錯(cuò)?！?p> “多謝夸獎(jiǎng)。”凱莉扯出一絲笑意，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你和伊芙琳很熟？”喬治爵士問得直白。
“我是她堂姐，至親之人不在了，如今我便是她最親的依靠，自是十分了解她?！眲P莉簡(jiǎn)短回應(yīng)。
不遠(yuǎn)處果園里，伊芙琳與艾文的交談聲隱隱傳來，似在爭(zhēng)論哪顆蘋果最甜。
凱莉的金發(fā)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與背后幽深昏暗的樹林形成鮮明反差；她緊攥裙擺，指節(jié)泛白。
“喬治爵士，”凱莉咬了咬唇，似是下了極大決心，“邀您來，我另有目的，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當(dāng)年她離奇失蹤那陣，我年紀(jì)尚小，沒什么印象；等后來相識(shí)，才看清她的真面目！我想著……”
“想著什么？”喬治爵士?jī)A身。
“要是能請(qǐng)您來，她定會(huì)故技重施、耍些花樣，您火眼金睛，定能拆穿她的西洋鏡，讓艾文看清她的騙子嘴臉?？裳巯拢率菦]指望了……”凱莉聲音漸低，滿是頹然。
“嘖，”喬治爵士碾滅雪茄，起身撣撣衣擺，“倆人進(jìn)古堡好一陣了，不奇怪嗎？”
凱莉如夢(mèng)初醒，瞪大雙眼，疾步朝古堡奔去。
“但說無妨，我這把年紀(jì)，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眴讨尉羰颗牧伺男馗?。
“凱莉！親愛的！”伊芙琳清脆的呼喊聲從果園傳來，“快過來呀！”
“怎么了？”凱莉高聲回應(yīng)。
“我剛想起，還沒帶艾文好好逛逛古堡呢！借他一會(huì)兒，你不介意吧？”伊芙琳笑眼彎彎。
“不介意，去吧。”凱莉強(qiáng)壓情緒，擠出一抹笑。喬治爵士面朝古堡而坐，將伊芙琳與艾文的身影收入眼底。只見伊芙琳熟稔地推開厚重木門，側(cè)身閃入，回首關(guān)門之際，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急切。凱莉仿若未覺，紋絲未動(dòng)。夕陽西斜，余暉如血，透過古堡后方茂密枝葉，灑下細(xì)碎光影。
“我不能讓她倆單獨(dú)待著！”凱莉陡然起身，眼眶泛紅，聲音發(fā)顫，“絕不！”
“她對(duì)艾文有意？還是說，艾文心動(dòng)了？”喬治爵士問得冷靜。
“艾文絕不可能！過去不曾，往后更不會(huì)！”凱莉語氣篤定，字字如釘。
喬治爵士靜坐著，雪茄煙霧繚繞，模糊了面容。
“伊芙琳慣會(huì)偽裝，這話聽著刻薄，卻是事實(shí)?！眲P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有的是耐心，為了與艾文相守，等多久都甘愿。雖說眼下我倆都沒什么積蓄，可艾文才思敏捷、潛力無限，只需一位妥帖姑娘在旁扶持。倘若……”
“倘若那古靈精怪的丫頭橫插一杠，是吧？”喬治爵士接話。
“伊芙琳見著男人就愛撩撥，故而至今未婚，總說要追尋靈魂自由、與萬物對(duì)話。哼，什么神秘主義，不過是幌子！”凱莉似是打開話閘，滔滔不絕數(shù)落起來，往昔種種如幻燈片在眼前閃現(xiàn)，天色漸暗，伊芙琳的一顰一笑、刁鉆古怪仿若近在咫尺。踏上吱呀作響的門廊，她用力推開前門，腳步聲急促回響在狹小走廊；片刻后，又滿臉失望地折返，關(guān)門、落鎖，回到喬治爵士身旁。
“所有門都緊閉著，我……不該貿(mào)然打擾?！眲P莉垂眸，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別慌，姑娘?！眴讨尉羰可焓窒氚矒幔瑓s被凱莉避開。
“他倆的事兒，我不在乎了，咱們回去吧?！眲P莉別過頭，抬手抹淚。
喬治爵士皺眉，上前一步，扣住凱莉肩膀，目光如炬：“聽我說，姑娘，艾文那小子多半和我一樣，被伊芙琳嚇得不輕。只是，我實(shí)在摸不透，他究竟在怕什么……”
“喂！”艾文的呼喊聲乍起，卻并非從古堡方向傳來。
暮色四合，朦朧暗光里，三面皆是詭秘幽深的樹林，仿若擇人而噬的巨獸張大嘴巴；北面灌木叢簌簌作響，緊接著是凌亂沉重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