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到了正月初四,楊青山一直在尋找機會,他管束不了自己,他一定要當場拿下大白鵝,他像一只公狗一樣,沒事就到楊一群家門口踅摸一圈,找機會看大白鵝一眼,倆人趁機遞個媚眼。這天,楊一群趕上馬車去姥姥家走親戚,一家四口都去了,家里就剩下一個大白鵝看門。楊青山當然知道這件事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一直惦記著,看到楊一群趕著馬車出了村,他就裝作沒事兒人一樣,來到楊一群家拍門。大白鵝是個情場老手,當然知道是誰了,也不問,就把門打開了。倆人進院以后,楊青山把大門閂上,倆人像賊一樣來到堂屋。
火焰也暫時熄滅,溫度冷卻下來,楊青山想,他必須像沒事人一樣,悄悄地溜出這個院子,就連老天爺也不能知道,他相信,上面畢竟還隔著一層房頂呢。他覺得這件事太不光彩了,這和他在外面嫖窯子不一樣,那是拔錢走人的事,沒有后遺癥,這件事就不好說了。他穿好衣裳,下了床,就要狼狽逃走,被大白鵝叫住了。
“看把你嚇得。他們幾口說句話不會回來,還要吃晌午飯,得一會兒回來呢。說說話兒再走唄。”
楊青山往院子里看了看,也沒發(fā)現(xiàn)異常情況,他坐下來,說了一句:“說唄?!逼ü傻紫氯绫换鹂局捏@肉跳地,總想馬上站起來逃走。
“我還不老吧?別看我快四十了,我比你媳婦咋樣?我比她好吧?”
“你比她強多了,你比她強多了?!?p> “那你啥時候還來呀?我還沒有......”
“等等看唄。”
“我要是走了你想不想我呀?”
“你走了,我到北沿兒找你?!?p> “你不怕胡十三?”
“對了,提起胡十三,你到底跟他多少年了?”
“你聽誰說的我跟胡十三了?凈是瞎說,我除了跟你誰都沒有跟過。自從妞妞他爹死后,我就一直在家里待著,誰都沒有跟過。誰要是說瞎話,誰就不得好死,誰就會被雷劈死!”大白鵝詛咒血淋淋的,不由你不信。這是女人的本事。
這一詛咒,楊青山好像也信了,他本來就是聽別人說的。這一會兒,他突然又不恨胡十三了,他看了一眼大白鵝,沒有說話。這時候,大白鵝又走過來,坐在楊青山的腿上,摟著楊青山的脖子撒嬌。他應付著拍了拍大白鵝的背說:“乖,我得走了,萬一被人看見,我就沒法再往這里來啦?!?p>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真的拍起門來,把楊青山嚇得,忽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白鵝倒是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說:“別動,就坐在椅子上,人家進來了,咱都坐著,你怕啥呀?我去開門?!闭f著,就走出堂屋,擰著大屁股一浪一浪地向大門走去。
開了大門,門口站著一個鄰居,手里拿著一個東西,說是來還的,聽說楊家母去走親戚了,就沒有進來,把東西遞給大白鵝,轉身走了。大白鵝又把大門閂上,轉身準備到堂屋和楊青山繼續(xù)纏綿,剛走到堂屋門前,楊青山就從屋里出來,幾步就來到院子里,小聲說著:
“我該走了,得住空我再來找你。”
站在院子里,大白鵝再大膽也不敢抱著楊青山不放。她向楊青山撒了個嬌,咕嘟著小嘴哀求楊青山再坐一會兒,楊青山看了一眼大門,說什么也不敢再留,這就亂了輩兒了,疾步向大門口逃去。一邊走還一邊往后搖手示意。出了大門,楊青山松了一口氣,他想,老天爺也不知道,隔著一層房頂呢。是啊,老天爺年紀大了,眼花耳聾的,又隔著一層房頂,肯定看不見。頭上三尺有神明,那是嚇唬后人的。
院子里撇下個大白鵝,孤零零地站著,她本來想跟楊青山再玩一場,順便說個事兒的,就是她想了好多天的那件大事,也是她委身于楊青山原因,沒想到,楊青山會如此膽小。她想到北沿兒胡十三,那家伙,大白天,讓陳八斤看門,誰也不敢放個屁。看著這個人高高大大,長得帶有幾分野相,咋沒那野膽呢?這件事也說不成了,只有再找機會,不能讓他白玩一回,這件事,還要仰仗著他呢。以后從長計議,她相信,以后肯定還有機會。楊家人不可能永遠不出門,這幾天里,走親戚訪朋友的,說不定哪一天,家里就剩她一個,那個楊青山會不請自來。她就像那發(fā)情的母狗,吃透了方圓的公狗,不愁沒有公狗找上們來。人這東西也一樣,記吃不記打,吃完了就忘不掉,等他那種邪性勁上來,該吃了,你不用叫他他就在門口等著呢。
初五后晌,楊青山又去楊一群家踅摸,楊家一家人都在,他沒有機會。他也知道來了也沒用,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他坐在堂屋和大白鵝說話,大白鵝和楊青山說話已經(jīng)不再陌生,很隨便地叫著青山,不像以前那種怯生生的說話了。楊家母覺得很奇怪,她看了一眼大白鵝,也沒往其他方面想,這才幾天哪,不會有啥事的。她就拉著小羊羔到院子里玩去了。楊一群在東屋翻看他的幾本書,都是他從開封回來時,他師傅送給他的武術秘籍。還有一本劍譜,他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練過劍了。他看看小羊羔,有了新的想法,他想把這些東西拾起來,等過幾年,把他學過的武藝傳授給羊羔。這個孩子以后就是他楊一群的兒子??纯葱〖t鞋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他也不少起早搭黃昏,就是沒有成績。他知道楊青山在堂屋坐著,他也知道楊青山的心事,但是,他不知道楊青山和大白鵝這么快就得手了。他還暗地里嘲笑楊青山,說楊青山是狗屁股上的蒼蠅——瞎哄哄。
堂屋,楊青山和大白鵝正商量一件事。
“青山哪,我回來的時候,妞妞她姥姥,她姥爺,還有她舅舅,都想見一見小群,只是聽說小群人長得好,又有武功,還識字,文武雙全,就是沒有見過。她姥姥年前生了病,他姥爺也不得勁,我就是在家里伺候他倆,要不我早就到這里來了。小群不知道有沒有空,有空了趁著年下,叫他去一趟北沿兒,見見他姥爺姥姥,這也是禮數(shù)。你說說他,他肯定會聽。”大白鵝向楊青山提出了她的想法。
這要說也是人之常情,楊青山也沒有覺出其中有什么不妥,他點了點頭說:“應該,應該,叫小群去一趟不就妥了,也叫他姥爺姥姥看看這個外孫女女婿是個啥樣。你是他丈母娘,你親口跟他說唄,他還能不去?”
“我怕他多想,敢說我叫他去看俺爹俺娘了,又是姥姥家,又不是陳家寨的娘家。還要他多花錢。”
“過年咧,該花錢就得花錢,小群他平時啥錢不花,還能說這一點錢。我跟他說?!睏钋嗌竭@一會兒覺得,他的話小群肯定會聽。他覺得大白鵝的這個要求是正當?shù)模蟀座Z不好意思說,是怕小群嫌她多事。楊青山這一會兒被大白鵝的媚眼弄迷糊了,沒有往下多想。停了一會,他又問,“就小群自己去?妞妞不跟?”
大白鵝臉上犯了難色,她答道:“我擔心妞妞去了不好,天也冷,妞妞最怕冷,在北沿兒,一到冬天就不出門了。北沿兒那里也比這里亂,路上也不太平,這一次回北沿兒就先不叫妞妞去吧,等天暖和了,再叫妞妞一塊兒回去?!?p> 正說著,楊一群拿著幾本書走過來,他來到堂屋坐定了,指著那本劍譜說:“青山哥,我這一本劍譜是武當山傳的,比你的年齡都大。我將來練好了,好好教教俺家小羊羔。將來,將來,你弟妹再生幾個兒子,我家的兒子都學武術,哼,我就不信了,高二跑,大野豬,唐七成們,等著瞧吧?!?p> 這一會兒楊青山的思路不在武林秘籍上,他看了一眼楊一群天真的樣子,笑著說:“中啊,一家都是高手。跟你說個事兒,妞妞她媽說了,”直接說妞妞她媽,不叫弟妹,也不叫嬸嬸,楊一群要是留神的話,就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不過,他絲毫也沒有察覺。楊青山繼續(xù)說道,“她想叫你去北沿兒一趟,妞妞她姥姥,她姥爺,她舅舅,都想見見你這個外孫女女婿。聽說你武功高,不知道長了幾個腦袋,幾只胳膊。”話語中帶著幾分戲謔的口氣。
聽說是這個事兒,楊一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有何難。這樣吧,明天初六,走親戚的好日子,我騎馬帶著妞妞過河,去一趟不就齊了?!?p> 大白鵝急忙插話說:“先別叫妞妞去吧,她怕冷,冬天不敢出屋,等天暖和了再讓她去吧。”
因為這件事是楊青山提出來的,楊一群就沒多想,翻看著手里的書說:“中啊,明個去北沿兒走親戚。青山哥,你在家里也沒事,咱倆去吧,萬一路上有個劫路的,搶東西的,咱倆也好有個照應?!?p> 正中楊青山下懷,他一是想在大白鵝面前顯擺一下,再一個就是騎馬出去溜一圈兒,憋在家里實在讓人難受,不是大白鵝在這里吸引他,他早就跑出去了。他馬上表態(tài)說:“中。再叫上齊大儒,咱人多智謀廣。”
大白鵝聽了想說什么,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終于沒有說,低下頭去。讓楊青山跟去,本來不是大白鵝的意思。再看大白鵝的眼神,里邊似乎長滿了很多雜草荊棘,亂七八糟,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這兩個男人也沒有仔細觀察,如果就像觀察賣布的那樣仔細,楊青山一定會看出點什么來。他沉浸在大白鵝的火熱的激情里,沒有過多的去想,去觀察。只是一心想按照大白鵝的意思去辦,他還擔心小群擰著不去。小群要說不去,他再去攛掇,那就難上加難了。人都有三迷,看來這一會兒就是楊青山迷糊的時候。
不過,楊一群想起來一件事,他抬頭看著丈母娘問:“我也不知道姥姥家呀,他住那個莊?去了找誰呀?”
大白鵝急忙接上說:“我來的時候已經(jīng)跟八斤說好了,你還去陳家寨,叫八斤領著你去,他知道她姥姥家?!?p> 這話倒是引起了楊一群的注意,他用狐疑的眼光看了一眼大白鵝,猶豫了一下,也沒說什么,暗暗點了點頭。他心里說,陳八斤,這個貨,腌臜菜,他領路,成嗎?不過,他又想,就憑你陳八斤,你就是有再大的膽,害我楊一群,我諒你也不敢。他想起來上一次放走陳八斤,他斷定,你陳八斤應該感激我才對,不應該再來害我。他就是這樣一個自負的人,陳八斤,不在他的敵對名單里。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對楊青山提過,更沒有對齊大儒說過,他覺得這件事牽涉到他這個大舅哥,讓他臉上很是無光。楊青山也應該多想,剛才大白鵝的話前后矛盾,她一直說沒去過陳家寨,她在哪里和陳八斤說好這件事的呢?楊青山根本就不再留意,瞎話已經(jīng)說了好幾遍,在他心里,早就變成實話了。
于是,去北沿兒看姥姥姥爺?shù)氖?,就這樣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