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杭州,分外涼爽。西湖的兩岸楊柳依依,行人絡(luò)繹不絕,彷佛詩中畫,又似畫中詩,正所謂“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元奇一早從上海出發(fā),乘坐了1個多小時的高鐵后便到達了杭州。今天是周末,她這次不是來出差的,而是一心直奔靈隱寺。
都說本命年多災(zāi)多難,36歲這個坎的確不好過,各種失魂落魄的瞬間,讓元奇心有余悸。既然人有心無力,便救助神力回天吧。
靈隱寺,又名云林寺,被譽為江南禪宗“五山”之一,每年都有許多信士前來上香,以祈求幸福安康。
跪在大雄寶殿前的元奇,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口里念念有詞,似乎這一跪拜后就能讓她脫胎換骨,就能讓她萬事如意。
上完香后,她走進了佛堂,當天正好碰上了法會,幾位法師正在做法事。聽著這斷斷續(xù)續(xù)的禪院鐘聲,元奇想起了今年剛?cè)ナ啦痪玫哪棠獭?p> 元奇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共同相處了36年,奶奶的去世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奶奶生前是個虔誠的佛徒,每月的佛誕她都會在佛堂里誦經(jīng),祈禱子孫們的平安。每到初一十五,奶奶還會在家里做些齋飯,等孩子們回來時一起分享。
95歲高齡的老人,還能有這樣的動手能力,實屬不易,在兒孫的心中,她就像一顆永不落山的太陽一樣,時刻給人溫暖和希望。
老太太去世之前,曾對元奇說:“奇奇,記得心懷希望,善待自己,人生苦短,只要一心向善,佛祖就會保佑你的?!?p> 奶奶走了,今后再也不會有人每天在千里之外為她祈福了。此刻的元奇望著遠處的飛來峰,那里山霧繚繞,綠樹成蔭,陽光從樹葉縫里灑下來,就像奶奶以前慈祥的目光那樣溫暖而平靜。
中午時分,元奇踏上了回上海的高鐵,本想在車上睡一會,怎料電話卻響起來了。
“喂,是元奇嗎?我是陸輝,今晚幾個老同事聚會,你一起來吧?!痹瓉硎抢贤碌膩黼?。
“也行,那你把地址給我吧?!痹婧偷谝环莨ぷ鲿r的老同事會偶爾敘敘舊,她依然感恩初入社會時他們給過的點滴幫助。
周末晚上7點左右的新天地,異常熱鬧,這里更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們聚會的網(wǎng)紅點。這里既有上海老弄堂的典雅,也有西式建筑的洋氣。
幾乎在新天地的任何一個角落里,你都能隨意看到不同膚色的面孔,都能聽到不同國家的語言,這就是海派的寬度。
元奇走進了一家西式酒吧餐廳,周六的晚上那里還有動人的現(xiàn)場駐唱表演,氣氛很是熱鬧。
“好久不見啊,你還是老樣子?!币晃桓咛舻闹心昴腥?,從背后輕拍了元奇一下,打了個招呼。
元奇回頭一看,頓時驚訝了:“怎么是你?”一下子,元奇開始緊張起來了。
“是我,我正好來上海出差,想著很久沒見你了,便叫上大家一起聚聚?!边@位中年男人微笑著說。
這位是元奇10年前在廣州工作時的同事,叫王俊,是當時公司市場部的負責人。那時的元奇,剛剛參加工作,屬于公司里的新鮮血液。因此,每年公司的年會上,元奇都是活動策劃的主力干將。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她自然而然地也就跟市場部的同事們熟絡(luò)了起來。
在某一年的年會上,王俊和元奇一起擔任了主持人。他們兩人出色的表現(xiàn)也得到了公司里上上下下同事們的贊揚。很自然地,他們變成了人們口中的“郎才女貌”。
可惜,王俊是有婦之夫,盡管他再優(yōu)秀,元奇也無法接受那樣的愛情,便開始在公司里故意躲著王俊。
萬萬沒想到的是,王俊卻入戲了,他瘋狂地愛上了這位大學剛畢業(yè)的小學妹。
那時,他們的公司遠在廣州科學城,每天都有班車接送員工上下班,元奇住得近,而王俊住得遠。上班時,王俊都會先上車;下班時,元奇則會先下車。
開始的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還是平衡的。元奇雖然故意與王俊保持著距離,但是除了工作以外的事,就不再回王俊的短信和電話了,這一舉動卻讓王俊心里非常難受。
有一天,天色昏暗,突然下起了暴雨。
下班時,元奇沒有帶傘,當她從班車上下來時,王俊也下車了。他對元奇說:“我送你回家吧,別感冒了?!痹媸且粋€性子很直的女孩,她心里清楚王俊的小心思,于是就說:“不用了,我通知了男朋友來接我,以后也不要再給我發(fā)短信了?!?p> 元奇本來以為,王俊會因此而死心,想不到這樣的拒絕卻讓他更瘋狂了起來。
從那以后,每天王俊都會不斷地給元奇發(fā)各種曖昧短信和打電話,甚至不止一次的跟蹤她回家。這樣的騷擾,讓這個20出頭的女孩陷入了極度的彷徨之中。
那時,元奇住在頂樓,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到天臺上去透透氣。就在一個晚上,她被王俊跟蹤到了家樓下,一場激烈的爭吵后,王俊失望地離開了,而元奇在歇斯底里地哭喊后,走到了樓頂天臺的邊緣處。
她看著遠處的星空,再看看下面忽明忽暗的路燈,一切都是那么的冰涼,她甚至有往下跳的沖動。
此時的她,尤感心力交瘁。初入社會,一切懵懂不知,而父母又不在身邊,加上自己性格內(nèi)斂,再遇到這樣一個窮追猛打的已婚男人,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那天,整個樓棟里的人,都聽到了她的哭聲,如此的哀怨而悠揚。
“我的幸福在哪里?誰來保護我?我的人生為何會如此狼藉?”元奇在心里不斷地問自己。
此刻,在元奇的腦海里,竟然出現(xiàn)了另一個男人的臉,那就是她的前男友楊宇,那是一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來來來,喝起來…”這是陸輝的聲音,突然把元奇從過往的回憶中喚了回來。
陸輝在以前的同事里算是最會調(diào)動氣氛的一個了,嘴里嚷著要大伙開始嗨起來了。
好多年沒見,大伙也不知道元奇和王俊有過那一段過往,很快就各自進入了聚會的狀態(tài)。
聚會快結(jié)束時,王俊喊住了元奇:“我能耽誤你10分鐘嗎?想和你說幾句話?!?p> 10年過去了,一切也都應(yīng)該放下了。于是,兩人便來到了餐廳外的窗臺邊上。
9月的上海依然很涼爽,夜風吹亂了元奇的頭發(fā),她輕輕地用手梳理著,微笑地看著街道上來往的人群。
“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沒有尊重你的感受。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王俊一邊小心翼翼地說著每字每句,一邊看著元奇那張久違而陌生的臉。
元奇輕輕地笑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對王俊說:“我挺好的,沒有你的窮追猛打,我就不會逃到上海來避難,也不會有今天的我,說起來我該謝謝你?!?p> 王俊也笑了,如釋重負般地坦然:“那我就放心了,這么多年了,我欠你一句‘對不起’,我知道你申請調(diào)到了上海分部,再后來知道你離職了。我有聯(lián)系過你,但是你把我的電話和QQ都拉黑了,我就聯(lián)系不上你了?!?p> “我們都是彼此的過客,不必在意,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們都有了彼此的生活,不打擾對方就好?!痹嬲f著,便低頭沉思了起來,原來自己來上海已經(jīng)那么久了,可惜在過往的10年里,日子其實也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