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就仿佛深不見底的海底深處般,這條小徑四周布滿了灰色的迷霧。
少年站在小徑上,身后與身前都像是沒有盡頭般長遠,他只好一直朝著前方走下去,在迷霧中那些人影的注視下,永無止境的走下去……
……
清晨,夏爾從床上醒來,窗外的陰雨似乎剛停不久,灰色的霧氣還沒有散去。
“威廉。”
夏爾輕聲的呼喚著,房間的門頓時便被人推開,一位年輕的侍者走了進來,他穿著黑色的燕尾服,胸前的口袋里裝著一塊銀色的懷表。
“您有什么吩咐?”
夏爾看了他一眼,說道:“檸檬茶,還有早餐,我餓了?!?p> 威廉微微躬身道:“請稍等?!?p> 隨后夏爾來到窗前,一邊注視著雨后的濃霧,一邊回憶先前的夢境,這是他每天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確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快了……”夏爾默念道:“算算日子,已經(jīng)快一整年了……”
他走向床頭柜,那里擺放著一把銀色的左輪手槍,槍管比其他左輪手槍長不少,這其實是源自一周前的一場“交易”而獲得的“報酬”,不久前才將它取回來。
夏爾將左輪拿起,一瞬間他似乎聽見了耳邊有細微的聲音響起,那像是人臨死前的求饒聲、哀嚎聲,又像是詭異的低語……
片刻后他將左輪手槍放下,越發(fā)堅信了這個世界存在著某種超自然力量。
回想起那個名為約翰的男人的遭遇,夏爾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愈發(fā)覺得這個所謂的“酬勞”其實就是個催命符。
一想到那個名為約翰的男人就是因為搜集了太多這類物品,才落得連安息都要祈求,夏爾就覺得像是身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著他,額頭也因此不由得滲出了一滴冷汗。
“這個世界真是操蛋!”
夏爾不由得扶住額頭,來到這個世界后,就沒有一件事是讓他順心的。
甚至連這個所謂的“家”,也充滿了謎團,每當這時,夏爾就不由得想要破口大罵,恨自己沒能繼承原主的全部記憶。
咚咚咚——
“少爺,您的檸檬紅茶和早餐。”
夏爾頭也沒回的指了指床鋪正對面的書桌,“放那兒吧?!?p> 隨后侍者退去,夏爾才轉過身來面對餐車之上的早餐,只有在用餐時間,他才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美好事物的,如果連食物都是一攤狗屎的話,他就真的打算了解自己的性命了。
早餐很簡單,只是一些煎蛋和煎香腸,還有煎過的兩片吐司面包,但總體來說味道還算不錯,作為早餐也算得上十分奢侈了。
“威廉,今天下午我想去龐克區(qū)的那條白樺樹街,我還想去那家射擊俱樂部看看。”吃下最后一口煎香腸后,夏爾朝著身后無人的空曠說道。
英俊的侍者突然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他身后,淡淡的說道:“您想去哪兒都行?!?p> 享用過早餐后,夏爾用做工精致的餐巾擦了擦嘴,說道:“去“書房”吧?!彪S后他起身,隨手拿起一件觸感柔軟的睡袍披在了身上。
這個季節(jié)的雨后很冷,漫步在宅邸的走廊時夏爾尤其這樣認為。
走廊每隔兩米的位置就會站著一位美麗的女仆,他們的面孔像是一張張做工精美的人偶,美麗的同時沒有一絲情感,或者說……有些木訥?
在這座宅邸中,除了身后的侍者威廉以外,沒有任何人會回答他的問題,但也沒有任何人會拒絕他的請求。
這就是他出生的家庭,神秘的萊茵赫斯家,在懷俄王國內的諸多貴族中有極高的地位,但并不掌握權利,只在王國首都經(jīng)營著一些合法生意。
位于王國南部的海倫因市郊外的這座莊園是他家族的財產,而他,家族的唯一繼承人,夏爾.洛因茲.萊茵赫斯似乎從出生起就居住在這里。
夏爾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至少“他”是沒見過的,能記得的侍者與仆人只有身后的威廉,以及位于走廊盡頭的女仆安娜。
她是眾多“女仆”中最美麗的那一位,同時也沒有其他女仆那么木訥,“她可能只是一位靦腆的女孩,因此不愛說話”,對此夏爾是這么認為的。
在走廊盡頭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副裱框,里面是夏爾的父親留給他的三句話,或者說是三條家規(guī)?
“敬畏神秘,不要過于深入神秘?!?p> “當神秘找到你時,不要拒絕它?!?p> “獲取神秘并且成為神秘。”
每當經(jīng)過這些家規(guī)時,夏爾都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就像是強迫他做讓他恐懼的事一樣。
走廊拐角后是通往大廳的階梯,而階梯的另一端就是書房。
這是一間看上去很普通的書房,在這個家里是為數(shù)不多的,較為正常的房間。
整整六個書架擺放整齊,房間入口的正對面是一張書桌,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在書桌的西北角擺放著一盞燭燈,一支黑色的鋼筆,以及一瓶墨水。
而書桌的東北角整齊的擺放著手卷煙、火柴盒以及一份報紙。
夏爾拿起那份報紙翻看了起來,并詢問道:“是最新的《海倫因日報》嗎?”
侍者威廉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三天前的,您忘記了嗎?是您前往市內時買的?!?p> 夏爾“噢”了一聲,揉了揉太陽穴道:“我想知道上一位委托人是否會對我們帶來麻煩,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紳士”?!?p> 威廉微微一笑,說道:“請您放心,那位先生并沒有自己說的這么有名,他只是一位熱衷于結交朋友和有著收集愛好的普通人?!?p> 夏爾忽然問道:“你把他埋在哪兒了?”
“宅邸前的那顆樹下,按您的吩咐點燃了兩根蠟燭擺放在了墓碑的左右兩端,我想他應當獲得安息了?!?p> “好吧,把“書”拿出來,就上次看的那本好了?!?p> 威廉微微躬身后鉆進了書架群中,沒過一會兒就將著一本黑色的、略厚的書放在了書桌上,而書的封面上寫著《諾伊頓的神秘冒險》,這似乎是一本為孩子們準備的故事集?
“您的“靈性”似乎比之前更高了,再有一場“邂逅”就足夠了,您可以先進行“選擇”?!?p> 夏爾沒有接話,而是默默的翻開了這本《諾伊頓的神秘冒險》。
威廉神秘一笑,“當然,用“知識”來補完剩下的缺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p> “出去吧,午餐時再來叫我?!毕臓柮鏌o表情的說道。
威廉微微躬身告退,離開了房間。
“……”
片刻的沉默后,夏爾心情忐忑的翻開了那本故事集,是的,心情忐忑,就像是在經(jīng)歷什么驚悚的事件。
《諾伊頓的神秘冒險》
這聽上去像是一本故事集,但懷俄王國根本就沒有這本刊物,這不是為孩子們發(fā)行的睡前故事,而是一本關于神秘學的冒險經(jīng)歷……
可以說這本故事集本質上就是一本驚悚小說。
但如果只是這樣,夏爾倒不必為此感到忐忑,關鍵是書中那些邪異的力量,以及詭秘的神秘學本身,它們仿佛真的有種神秘的力量,會讓翻看他們的人深入其中,那些詭異的低語與神秘仿佛近在眼前!
而每天翻看這些神秘的傳記或是書籍是夏爾僅存的記憶里必須做的,而原因就在于他的家族,萊茵赫斯家,一個與神秘息息相關的家族……
〈諾伊頓的神秘冒險—第六章—夏其頓的無頭騎士〉
“那是距今600年前,康尼亞斯王在世時,位于多蘭公國夏其頓領的一位騎士……
在一場與公國的戰(zhàn)爭中,夏其頓的騎士率領他的部下侵略了王國的領土,他是一位強大且殘忍的騎士,但最終還是在海倫因紐特領被斬首,并且死后也沒能得到安寧……
他被人砍去了頭顱,但他這樣殘暴的人,怎能容許這樣恥辱的戰(zhàn)死呢?
于是他從墳墓中爬了起來,成為了黑夜中的神秘,憤恨的想要殺掉所有人,但可惜的是,失去頭顱的他無法找到離開那片森林的路,只有一些運氣不好的旅者在夜晚經(jīng)過那片森林時,見到了它,并被它砍去了頭顱……”
很簡單的故事,可能連一些膽子大的孩子都嚇不到,但卻讓夏爾的額頭不停滲出冷汗,后背也被浸濕,他只好將襯衣褪去,只穿了一件睡袍。
讓夏爾感到恐懼的并非是書中的故事,而是那些在常人眼里無法看見的,此刻正布滿整個房間的“眼睛”,它們位于四面八方,它們無處不在,它們緊盯著書桌后的夏爾,它們是位于窗外濃霧中的“窺視者”。
就像是要將威爾拽入那片迷霧中,灰色的濃霧仿佛化身成了無數(shù)條纖細的“手”,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要將夏爾拽入其中,并在他的耳邊,不停的、低沉的、嘈雜的說著蠱惑的耳語……
“呼~”
夏爾此刻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努力忍受著精神上的巨大刺激,慢慢的、用盡全力的等待著“低語”以及“注視”的消退后長出了一口氣。
隨后他拿起書桌上的手卷煙倒出了一根,并用火柴點燃,深吸了一口,笑罵道:“該死的世界!該死的萊茵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