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可畏，但是往往能收奇效，小侄以為可以散布謠言?！?p> “謠言？”
馮毅點頭道:“編織一個謠言出來將十年前嫡長孫朱雄英的死說成是一場陰謀，讓人情不自禁去聯(lián)想到呂氏，還可以將常妃之死也牽扯到呂氏頭上去……”
藍玉目瞪口呆，大有深意的看了馮毅一眼道:“此謠甚毒，偏偏還能取信于人，雄英死了，太子無嫡，他日為君便只能立庶長子為儲君，可常妃搏命生下允熥，太子有嫡，自然就輪不到朱允炆，所以呂氏趁常氏產(chǎn)后虛弱下了暗手，常氏一死，呂妃順位而成正妃，如此她兒子便也成了嫡子，長幼序齒，朱允炆還成了嫡長子，如此一來，將來建儲，還是朱允炆，賢侄厲害啊，這謠還沒造，世叔便已經(jīng)信了。”
“可惜時機差了?！?p> “什么地方差了？”
“如果這謠言在一年前爆發(fā)，以皇帝多疑猜忌的性子，必然會下令徹查，就算最后被證明是子虛烏有之事，也一定會從此以后惡了呂氏，沒有辦法，呂氏這個動機實在是太強了，而朱雄英和太子妃的死，最大的受益者偏偏就是她和朱允炆。
可如今太子剛死，儲位未定之時卻突然間爆出這樣的謠言，若呂氏被皇帝猜忌賜死，朱允炆失了繼儲的機會，那么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很顯然是允熥殿下，還是那句話，皇帝猜忌心極重，因此一定會懷疑這些謠言是不是允熥殿下所散布。
就算皇帝相信不是允熥殿下做的，也一定會懷疑是世叔或者開國公府做的，因為你們都是允熥殿下的娘家人，最希望的就是允熥殿下被立儲，所以可以不擇手段。
皇帝這個人最重視親情，如果是允熥做的或許還不會有什么，可要是確定甚至只是猜忌，沒準就會舉起屠刀。
所以這是一柄雙刃劍，用還是不用，全憑世叔決定?！?p> 藍玉陷入沉思，確實，這就是一柄雙刃劍，能傷人更傷己，用還是不用，若是用該怎么用了才能將自身的風險降到最低，這其中的度該如何去把握，絕非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的。
“除此之外，還有何策？”
馮毅淡笑道:“還可以栽贓，讓允熥殿下中毒，這個辦法是在外朝對立儲之事最為激烈的時候用之最為有效，皇帝就算猜忌心再重，也不會懷疑是勛臣外戚投毒，更不會懷疑是允熥殿下自己讓自己中毒，那么下毒的不是呂氏也是呂氏，關(guān)鍵問題是如何才能讓允熥殿下中毒，毒藥來源如何才能合情合理，逃脫追查，當然，若是能引到呂氏身上則更加完美。”
藍玉身上已是寒氣直冒，畢竟是武人，能為帝國柱石一般的帶兵大將固然殺伐果斷，也不會缺了戰(zhàn)場謀略，但是論到純粹的陰謀詭計，他終究還是欠缺了不少，如今聽馮毅一條條毒計，簡直是汗毛倒豎，不寒而栗。
馮毅當真是已經(jīng)為了助朱允熥繼位而無所不用其極了，夠狠，夠毒辣，可若是成功，效果也是顯而易見。
馮毅繼續(xù)侃侃而談道:“只要有謠言，皇帝立朱允炆的決心至少會動搖，那么只要允熥殿下在宮中表現(xiàn)的稍微好一點，皇帝立儲的傾向就會朝允熥殿下傾斜，不過走一步當算上三步，需要將所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都算在內(nèi)，才能多上幾分勝算。
因此小侄這幾日間梳理了一遍可能會發(fā)生的狀況，將之寫于紙上，世叔若有機會暗中親手交給允熥殿下最好，若是沒有便只能等待時機?！?p> 馮毅說著從袍袖內(nèi)取出幾張寫滿密密麻麻小字的紙雙手交給了藍玉。
“好家伙，你小子還真是將未雨綢繆給做到了極致?！?p> “多算多勝，少謀多輸罷了。”
“世叔可以看否？”
馮毅笑道:“自然可以?！?p> 藍玉將紙放在一邊道:“還是不看的好，你小子若是想讓世叔看恐怕早就明言了，既然沒明說，那就說明沒打算讓世叔看，這般作態(tài)只不過是示之以誠罷了?！?p> 馮毅笑了笑，他又沒裝封封漆，自然不會在意藍玉看不看。
“你可知道，這封籌劃要是落在陛下手里會是什么后果?！?p> “小侄身首異處是肯定的，就算早就做好準備，恐怕逃掉的機會也不足一成，至于宋國公府恐怕也會有滅頂之災(zāi)。”
藍玉呵呵道:“你小子看的倒是明白，卻依舊敢賭，這份心性當真非常人所能及哉?！?p> “小侄慚愧?！?p> “好了，回去吧，這封信世叔會想方設(shè)法交給允熥，你且管放心便是?！?p> 馮毅起身拱手道:“小侄告辭，世叔珍重?！?p> 藍玉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馮毅所說的珍重之意。
馮毅前腳剛走，藍春便進了書房。
“我兒覺得馮二郎如何？”
藍春一怔反問道:“父親指的是哪方面？”
“都說說看?！?p> 藍春笑道:“兒子對毅公子原本沒多少了解，只知道毅公子是金陵城中出了名的浪蕩紈绔，和其弟弟渤公子整日流連煙花柳巷，可說到底也沒做過太出格的事，想來是宋國公府門風之故。
只是最近這一兩個月，毅公子突然間聲名鵲起，先是秦淮河上一首《蝶戀花》一曲《孤燈伴佳人》驚艷半個金陵城，前幾日又在莫愁湖以一首《石灰吟》震動整個士林，一曲《梁?！犯亲専o數(shù)才子佳人潸然淚下。
若非太子薨逝，秦淮畫舫、藝館盡數(shù)歇業(yè)，只怕這些日子不論何地談?wù)摰目峙露紝⑹且愎恿恕?p> 只是毅公子從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浪蕩紈绔搖身一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才子，還是樂道大家，委實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他對于時局的了解更是到了入目三分的地步，想想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上一次他和為父說起鬼神之論，你有什么看法？”
藍春苦笑搖頭道:“孩兒從來不信這些，然而毅公子兩個斷言無不成真，孩兒又不能不信?！?p> 藍玉呵呵笑道:“為父也是不信，但是現(xiàn)在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