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丹青的聲音很輕，輕飄飄的一柄錘子落在人心里。
“不明真相的人會說我許丹青繡花枕頭腹內(nèi)草莽，會說許家癡心妄想不甘心做個商戶非要魚躍龍門，會說夫子眼拙，看錯了人......”
“師弟何必妄自菲??？”藍愉景深深嘆了口氣，溫和道：“你年紀雖小，但昨日所言便知決不能以年齡去淺薄看你，昨日論談你贏我輸，他們只是不知詳情才會如此?！?p> 許丹青沒有再說，他無法對一個剛認識的人交心去談?wù)撟陨砑拔磥?，也不想告訴他有些事輸贏并不是那么絕對，有的人贏了才是輸。
正如魚沒有辦法告訴橋上的人，在水里游來游去的他到底快不快樂。
這種無聲沉默一直延伸到看見歐陽公。
歐陽公正在與院長對弈，棋盤上呈現(xiàn)兩敗俱傷的局面，兩人執(zhí)完手禮，院長放下棋子，“喲，愉景和丹青來了，正好來看看，我下一步該怎么走？”
歐陽公失笑，“你個老家伙，還找外援?！?p> 院長說：“老嘍老嘍，這腦袋有時候就轉(zhuǎn)不過來，還是他們腦子靈活些。”
藍愉景上前兩步，站在院長身側(cè)認真觀看。
許丹青對圍棋一竅不通，于是垂手站在一旁眼觀鼻臂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總覺得有視線若有若無在打量，然而周圍靜悄悄的，只有風(fēng)吹過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藍愉景動了，指了指一個空點說：“白子若放在此處，勉強可得一條活路，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黑子只是元氣大傷，根基尚存?！?p> 歐陽公問：“現(xiàn)在由你執(zhí)棋，下一步該當如何？”
藍愉景說：“學(xué)生會就此平局。”
“為何？”
“就算走完那一步，黑白兩子也分不出勝負，只能落得個元氣大傷，然后在膠著在一起?！?p> 歐陽公不予置否，反而隨口問許丹青，“你怎么說？”
許丹青攤手，“我不會下棋，若說數(shù)術(shù)還會一點。”
院長搖頭，“你知道他問的不是圍棋?！?p> 許丹青一臉無辜說：“難道大家說的不是圍棋？那這是什么棋？”
他當然知道歐陽公是什么意思，甚至對歐陽公收他也隱隱有一種猜測，這不得不讓他忌憚。
“小滑頭?！睔W陽公也不逼問，輕飄飄放過開口說：“你來找我老夫有何要事？”
“家父昨夜喜不自禁，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于是收羅家中藏書成冊，這是名單。”許丹青將紙奉上，眼睛看著自己腳尖說：“您博覽群書，或許這些不算什么稀罕物，但是家父與祖父母一片心意，請您笑納。”
歐陽公將其取走，一目十行過完轉(zhuǎn)遞給王院長，“你們許家有心了，書籍很好，愿意取出也是大義，但老夫年事已高還老眼昏花，看不得書了。還不如就放在鹿鳴書院書樓中，讓眾位學(xué)子一觀究竟?！?p> “這點，你們許家不反對吧？”
“愿意至極?！?p> 王院長眉頭一揚，“還有文心雕龍？這可少見。但凡世家大族或富貴人家，沒有不藏書的，這文心雕龍可作傳家寶一代代流傳，就這么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