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內(nèi)特一直在床上躺到很晚,呻吟著。蘭瑟麗特砰砰地敲著我的門,我靜靜地躺著,假裝不在家。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真的想進來。這種諷刺幾乎讓人無法忍受。
要三個人來維持對約瑟夫家剩下的兩所房子的監(jiān)視。這就意味著只有一半的人能被派去調查剃刀客的堡壘。既然莉莎的小分隊也不會蠢到去突襲一個里面有一支小型軍隊防守的城堡,監(jiān)視他們的人數(shù)也就需要很多。我們只需要決定誰要去哪里。
加內(nèi)特和倫瑟麗特厭倦了監(jiān)視,但感覺是監(jiān)視剃刀客,這玩意聽起來像是有意義的行動。他們提出了自己的名單,這就把我排除在外了;在前一天晚上之后我讓加內(nèi)特喝醉后,我再也不想靠近他們倆了。我想我最好還是待在原地不動。讓米托斯陪著這陰郁兄妹二人組。
我早該想到,事情不會這么民主地決定。那天晚上,我被告知要把我的東西收拾好。奧爾戈斯、莉莎和我要去見雷澤先生和他的孩子們。加內(nèi)特和倫瑟麗特雖然很高興看到我的背影,但一定氣壞了。
“威爾,你想騎塔莎嗎?”我們上馬時莉莎問。
“不,”我微微打了個寒顫。
“為什么不呢?她邊問邊上馬。
“因為我珍視我的生命,”我回答,“好像你不知道似的。馬車在哪里?”
“我們不坐馬車,”奧爾戈斯笑道?!疤?。把你的鞍囊裝滿,我們就這樣走吧。希望我們過幾天就能回來?!?p> “大概三、四點的時候,我們會到一家客棧,”莉莎說?!鄙嵛榈隆D抢镫x城堡不到一英里。我們可以住在那里?!?p> 騎馬六個小時,我心里暗想,笨拙地爬上馬鞍。太棒了。
奧爾戈斯沖我咧嘴一笑。我叫他走開,或者說類似的話,他大笑著策馬向前。我的馬被這個動作微微一驚,我還掉摔了下來。這將是漫長的一天。
我們沿著小路徑直向西,穿過長長的、散發(fā)著芳香的草地、用籬笆圍起來的大麥田和一簇簇果樹。我們慢跑著,偶爾牽著馬走一走,讓它們喘口氣。每當我們又開始加快速度時,我就盡可能緊緊地抓住韁繩和這頭野獸濃密的鬃毛,直到恐慌平息下來。
我們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吃著冷雞肉、山羊奶酪和粗磨的燕麥面包,小溪邊有蜻蜓盤旋。奧爾戈斯在小溪里冰鎮(zhèn)了一瓶梅子酒,我們一起分享。而莉莎更喜歡水。她告訴我們溪邊生長的植物的名字和它們的用途,然后我看著她把一只紅黑相間的蝴蝶誘到她的手指里,在它飛走之前仔細、溫柔地研究它。我心中本想說,這些動作對這位冷酷的俱樂部首領來說有點奇怪,但她眼神里的某種東西告訴我不要這么說。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里,太陽很熱,所以我們騎得比以前慢。酒讓我感到非常輕微的頭痛,但我在馬背上也變得更加放松和放松,數(shù)英里的路程過得驚人地快。奧爾戈斯給我講了更多關于古代戰(zhàn)爭和英雄的故事,我背誦了一些被禁的鵝口島歷史劇。奧爾戈斯欣然接受了。我?guī)缀跤X得我和這個有原則的劍客以及他的力量神器有某種共同之處。奇怪。
當我們繞過樹籬環(huán)繞的小路上的一個彎道時,太陽還在高高地升起,看到舍伍德山離大路很遠,煙囪里平靜地飄著裊裊煙霧。我汗流浹背,很高興有個陰涼的門廊,我們可以在那里脫下靴子,而馬童則小心翼翼地和戰(zhàn)馬塔莎打交道。那孩子看上去既敬畏又害怕,這我能理解。
旅店老板見到我們很高興。他作了自我介紹,晚餐請我們吃冷烤雞。我們洗了澡,換了衣服,太陽落山時下來吃晚飯。除了酒吧里坐著的兩個年輕的客人,這里只有我們倆。
“客棧老板!我叫道,試著用當?shù)氐姆窖?,還算成功。“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雞。你知道嗎?味道太好了。”
旅店老板笑了,臉上流露出由衷的喜悅。酒吧里的兩個人轉過身來,點頭表示同意。他們身材魁梧,體格健壯,二頭肌粗壯,皮膚黝黑??赡苁枪と?。
“這些是野生的山雞,我親自設圈套抓住它們的,就在那邊的樹林里的,先生。”旅店老板說。
“非常好吃,”我說。“剛剛好,又不太辣,又濕又不膩。這是對這只鳥的致敬。虔誠的致敬。我想這一帶的需求量很大吧?”
“跟您說實話吧,先生,”他說,“這附近人不多。農(nóng)民們只是晚上來喝一品脫酒?!?p> “路上那座城堡怎么樣?”我平靜地問他。一陣烏云掠過他的臉龐。
“是啊,先生,”他咕噥著,開始轉過身去,“我也供給他們?!?p> “不是好客戶嗎?”我嘗試著問。他說?!斑@要取決于麗怎么定義好壞?!彼f。
他抓起我們的啤酒壺,慢吞吞地走向吧臺。
“有意思,”莉莎小聲說。“但不要太明顯?!?p> “我,明顯嗎?我問道,略顯冒犯。“變身為微妙的威爾?太難了。”
“這么說,”旅店老板回來時我說,“他讓你很為難,是嗎?”
“誰?”
“嗯,叫啥名字來著,”我說,假裝想不起來,“好像外號叫什么剃刀客來著,蠻嚇人的外號?!?p> “你認識他嗎?”旅店老板問,突然有些不安。
“只聽說他們名聲?!眾W戈斯插嘴道。
“瑟爾海姆先生是個非常富有的人,”旅店老板說?!八胍裁淳偷玫绞裁?。仆人、女人、藝人、身邊最好的食物和飲料;所有你能想到的,他都應有盡有?!?p> “他是怎么賺錢的?”
“他是西方的軍火商,”他吐露道。“來自Thrusia。賣給叛軍多年,直到他意識到他們要輸了。然后又賣給了帝國。當然,他自己從來不來這里,但他的人來過?!?p> “城堡里的人多嗎?””我問。
“通常不多,”他說?!暗罱菜扑麄冇性L客。一大群的客人。仆人們談論他們,但只在他們覺得沒人聽的時候才談論,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喜歡他們,因為這位號稱剃刀客的客人有人說他們就是無惡不作的劫掠者。先生。但這些客人們從來沒有離開過城堡,所以沒關系?!?p> “你從沒見過他們?”我問,盡量不露出興奮的笑容。
“沒人知道,”他說。“我們只有在他們發(fā)送食物和飲料訂單時才知道他們在那里?!?p> “比平時人多,是吧?”
他說,“是平時的三、四倍?!薄爸灰潜さ膽c祝會還在繼續(xù),他們誰也不會離開??駳g完畢后一切就會恢復正常?!?p> “你從沒見過這些客人來嗎?”我說,好像這只是個小小的好奇。
“我連他們的馬在路上的聲音都沒聽到過?!?p> 我們想了一會兒,大家都沉默了。酒吧里的男人們都不說話了。他們背對著我們。我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這是否重要。我不知道我們是否一直在大聲說話,但我懷疑我們確實在大聲說話。
“這種人很多的事多久發(fā)生一次?””莉莎問道。
“一個月一次左右,有時更多。”
我們圍坐在一起,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只是酒吧的那兩個男人喝光了酒,在我們和旅店老板談了幾分鐘后就走了。莉莎和奧爾戈斯意味深長地交換了一下眼色。我抬起頭,喃喃地說:“好吧,至少劫掠者們吃東西。其他人一臉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拔业囊馑际?,他們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尸體也不會原地不動。很高興知道他們真的需要食物。這意味著他們也是人?!?p> 剃刀的城堡外面一片漆黑。每年的這個時候夜晚都很短,我想天很快就要亮了。我們騎馬經(jīng)過要塞,把馬拴在埃爾斯貝特森林的背風下,西邊大約一百碼遠。城堡是方形的,四周有一堵墻,墻的頂部是一個門樓,兩側是一對角樓。在白天,它可能看起來像個玩具:一個富人的奇思妙想。到了晚上,盡管窗戶閃閃發(fā)光,它卻顯得更加令人生畏。我們依偎在樹叢中,看著崗哨在護墻之間移動的剪影。隱約的樂聲和笑聲像煙霧一樣從里面飄出來。
我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在離開客棧之前,我們休息了幾個小時,但我的身體仍然告訴我,我應該睡覺。我想到加內(nèi)特坐在希望鎮(zhèn)悶悶不樂地磨著他的斧刃,磨刀石慢慢地旋轉著,而倫瑟麗特則在他的身后看著他,以防他漏了一點。我不禁為米托斯不得不照看那兩道燦爛的小陽光而感到難過。這個想法讓我在半夜坐在這里稍微更有吸引力了。
我走到稍遠的樹林里去解悶——像往常一樣,我喝了太多啤酒。我剛要完事,就注意到黑暗的性質發(fā)生了變化:變得霧蒙蒙的。幾秒鐘后,霧就變成了聚集在樹木之間的濃霧。奇怪的是,它好像就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雖然夜晚很暖和,但溫度似乎急劇下降。霧也有一種奇怪的性質。它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從鐵墻城來的車隊。鮮紅的斗篷在稠密、灰色的空氣中閃爍……
我感到脖子后面的頭發(fā)在刺痛。我一動不動,屏住呼吸。
然后,霧中傳來了一個聲音。輕柔的馬蹄聲。馬。很多,向我走來。
我強迫自己移動,跑回其他人身邊,被我看不見的樹根絆倒,瞥了一眼樹干。
“騎兵!我沙啞地對麗莎和奧戈斯說。“是劫掠者,我認為。正從西邊穿過森林向我們走來?!?p> “他們是在跑嗎?”奧爾戈斯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在走?!?p> “有多少?”
我說:“我沒數(shù)?!薄昂芏唷,F(xiàn)在也許是離開的好時機?!?p> “他們從哪里來的?””奧爾戈斯問道。
“我不知道,”我說?!吧帧薄?p> 但嚴格來說,這并不是真的,不是嗎?我一直在樹林里,我很確定我是一個人。然后天起了霧,他們就在那里。但我不愿意去想這些。
我們迅速移動,躲開了要塞,藏在樹林的邊緣地帶。我們一邊移動一邊回頭張望,沒有說話。森林里籠罩著一種恐懼的氣氛。壞事要發(fā)生了。你能感覺到。我們是否會成為其中的一部分,我不能說。
過了一會兒,騎士們的黑影出現(xiàn)了。他們沿著樹林邊緣劃出了一條寬闊的弧線,離我們等候的地方只有幾碼遠。他們大概有六十人,沉默而克制地向前移動,不祥地向城堡慢慢地滾去。但他們并沒有進去,還沒有進去。一個騎手戴著我在劫掠者襲擊煤車時注意到的帶角頭盔。小跑著過了橋,我們聽到了哨兵低沉的聲音。接著,門打開了,劫掠者集體移動。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緩慢、慎重的謹慎。他們在沖鋒。
“這是怎么回事?””我低聲說。
幾秒鐘后,他們就穿過了狹窄的橋,穿過了城門樓?;靵y的喊聲很快取代了城堡里的音樂和歡鬧。然后是尖叫聲,砍殺聲,偶爾的金屬碰撞聲,然后就什么都沒有了。不到五分鐘后,劫掠者們兩隊并駕齊驅,轉向西南方向埃爾斯貝特和伊魯尼森林之間一英里寬的鴻溝,騎馬離開了。在他們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外之前,一層厚厚的霧就在他們周圍聚集起來,我知道明天早上我們不會發(fā)現(xiàn)任何能說明問題的蹄印。
十分鐘后,當鳥兒開始在樹林里歌唱,烏鴉開始聚集在小城堡的角樓上時,我們走了進去。我們從一堵墻跑到另一堵墻,不停地竊竊私語,四處張望,但沒有一個人發(fā)出任何警報。有些被紅色羽毛的箭射得呆若木雞的尸體在護墻上懶洋洋地躺著,有的躺在通往墻壁的樓梯上,我們不再感到恐懼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夾雜著一種虛有其表的寬慰的厭惡。劫掠者不會回來了,盡管我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暨@個似乎是他們的盟友的剃刀客家族。
我們進入宴會廳,發(fā)現(xiàn)狂歡的人們躺在一灘潑灑的葡萄酒中,翻倒的鹿肉和乳豬肉遍地皆是。這是一場豐盛的宴會。剃刀客是個身材高大、面目猙獰的人。他攤開四肢躺在桌子上,身上的肉仍然閃閃發(fā)光,就像一個準備被雕刻的材料。到處都是血。血聚集在地板上的水潭里,浸透了死者身上精致的絲綢,流進了和他們一起倒下的金杯里。這是為死者舉行的宴會,我心想。這就像一出戲的最后一幕。
當然,這是噩夢的組成部分,但我還活著,剃刀大概也沒有得到他所追求的。這些天來,我似乎總是在能得到安慰的地方尋找安慰。
當我們回到客店打算整理東西離開時,卻發(fā)現(xiàn)我們和死亡幾乎是一步之遙。旅店老板已經(jīng)死了,馬夫能告訴我們的一切,我們都猜到了。劫掠者在洗劫這個地方,指名道姓地要過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不在就泄憤火燒了這個客棧??梢源_定那個希望鎮(zhèn)酒館里的弩手絕對不是普通的客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剃刀和劫掠者的蜜月已經(jīng)戛然而止,就像我們和公爵的關系一樣。不管我們的目的是什么,都已經(jīng)結束了。他們在找我們,現(xiàn)在我們不能指望他們對我們再有什么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