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無聲,這是最好的回答
磊哥趴在床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
他看向小楠的目光,就好像是兩個從小玩到大的發(fā)小,在同一張床上,談?wù)摳髯詨粝搿?p> 他傻傻地笑著:“還記得那個夜晚嗎?我沮喪地躺在床上,為自己不再是男人而自卑?!?p> 小楠的意識漸漸混亂,似乎腦袋里真有這么一段故事。
寧靜的夜晚,兩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男生在大城市四室兩廳的出租屋中相遇。
出租屋里放著二十幾張高低床。許多兩三歲大的小女孩兒跑來跑去。
磊哥跪在少年的面前,央求少年一定要租下其中一個單間,而且還是按照半套房子的價格。
他們既不是同學(xué),也不是兄弟,更沒有血緣關(guān)系。
沒有哪個蠢貨在看到這種成分復(fù)雜的家庭后,會答應(yīng)這件無理的事情,這簡直是自找麻煩。
可顧楠答應(yīng)了,而且還成為這些孩子們的哥哥,非常麻利地干起家務(wù),仿佛一個勤勞的園丁。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顧楠,問道:“為什么?”
顧楠笑著問他:“你難道不希望我答應(yīng)嗎?”
“不,我當(dāng)然希望你答應(yīng),只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答應(yīng)得這么快嗎?”
顧楠的眼睛追著他看。
他點點頭,內(nèi)心慌亂,眼睛垂到地面。其實他準(zhǔn)備很多話術(shù),準(zhǔn)備糊弄那些人傻錢多的家伙。尤其是一些剛進(jìn)入城南大學(xué)的女大學(xué)生,典型的傻白甜。
平心而論,如果是自己遇到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答應(yīng)。
他甚至還會拿出手機(jī),把這當(dāng)做笑話,發(fā)到網(wǎng)絡(luò)上去,變成樂子人取笑的睡前笑話。
但他不愿把自己的孩子放在鏡頭前面。
作為私家偵探的他,一直都很清楚,資本會怎樣透支自己孩子的價值。
他從沒想過把自己的女兒們當(dāng)做賺錢的工具。
除非孩子們自愿,否則他絕不會做孩子們不喜歡的事情。
所以,他會跪在女兒們的母親面前,乞求她們施舍自己撫養(yǎng)費。
富婆們自然不會給他很多錢。
就像那句名言:保持饑餓保持愚蠢
富婆們的孩子有很多,只給他的孩子一筆勉強(qiáng)度日的資金。
他的孩子們甚至沒有足夠的奶粉錢。
但現(xiàn)在有了。
顧楠為他墊付了。
顧楠比他更有錢。
他觀察了顧楠很久,很久。
久到他動用了刑偵學(xué)校的關(guān)系,去查顧楠的案底。
寒門家庭出身,城南大學(xué)歷史學(xué)院最年輕的在讀博士,天凰大學(xué)最優(yōu)秀的交換新生,彭姥教授沒能留下的關(guān)門弟子。
一個心靈與相貌同樣完美的男人。
也許這個世上真的存在這種不求回報的好心人。
如果平日里,自己還是單身漢的時候,一定會捏著鼻子,哈哈大笑地說道:“這種答應(yīng)無理要求的圣母還是死掉了算了,最好徹底絕種。老實人活該被欺負(fù),老實人斷子絕孫。”
但作為被救助者,他一定希望這個世界多幾個顧楠這樣的好心人。
只有多幾個顧楠這樣的人,他才會覺得這個世界充滿陽光與愛,心里也都是暖洋洋的,明天也會更加美好。
他才不會像電影《小丑》里的奎因小姐一樣,因為寂寞與孤獨陷入瘋癲,帶領(lǐng)一群邊緣人,把整個歌談市帶入噩夢的深淵。
夜里,顧楠把孩子們?nèi)亢逅?p> 兩個男人躺在同一張沙發(fā)上,聊著各自的事情。
他告訴顧楠自己遇到的事情。
包括自己被富婆們被侮辱,被閹割的事情。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jīng)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無話不談。
顧楠笑著告訴他:“其實我是兩世為人的人?!?p> 他以為魅魔已經(jīng)是顧楠最大的秘密。
但他萬萬沒想到顧楠是個穿越者。
顧楠接著告訴他:“我前世是餓死的,因為我的自私,所有愛我的人都要承受巨大的悲傷,所以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我發(fā)誓我絕不會辜負(fù)那些愛我的人。”
“也包括我嗎?”他想這樣問??伤麤]有問出口。
他怕顧楠把他當(dāng)做變態(tài)。
他對顧楠確實有一種感覺。
但那早已超越了愛情,而是家人般相互依靠的親情。
他依靠顧楠的時候,希望顧楠也來依靠他。
可直到顧楠死去,他也沒有得到顧楠的回應(yīng)。
但現(xiàn)在,他有彌補(bǔ)的機(jī)會了。
此刻,這件房間里躺著流淌顧楠血液的男孩兒。
此刻,男孩兒的身體里寄存著顧楠所有的記憶。
他要在小楠的身上復(fù)活顧楠。
即便他會被顧楠怨恨。
即使顧楠最后的愿望是拯救小楠。
但只要能復(fù)活顧楠,哪怕殺死小楠,那么再多的怨恨他也可以承受。
他目光迷離地看著小楠的臉蛋,不斷刺激著小楠腦內(nèi)的記憶。
他必須用兩人之間的羈絆,不斷刺激顧楠,讓顧楠想起那些往事,真正取代小楠。
他躺在小楠的身邊,忍著內(nèi)心的羞恥感,說那些難為情話。
他是一個撒謊成癮的男人,就像狐貍一樣狡猾,讓他說出內(nèi)心的實話,他真的會羞恥到想要去死。
“你安慰我,告訴我,即使沒有了,我也依然能辦到很多事情。”
“你鼓勵我,讓我做了一場美夢,讓我在夢里變成了一個無比強(qiáng)大的女人,重新給了我活下去的自信?!?p> “你還給了我第一筆啟動資金,把你的關(guān)系介紹給我,幫助我解決生活困難?!?p> 他忍著內(nèi)心的羞恥感,一遍遍在小楠耳邊訴說。
“阿淼,阿焱,阿鑫,阿森……她們?nèi)己芟矚g你?!?p> “比起我這個爸爸,她們更愛你這個朝夕相處的哥哥?!?p> “在她們心里,只會賺錢養(yǎng)家的我永遠(yuǎn)比不上你?!?p> “因為你才是那個家的靈魂,沒有了你,我只能用管理軍隊的方式去訓(xùn)練她們,服從我的命令。”
他越是深情地說著,內(nèi)心的羞恥感越少。
他越是回憶兩人間的記憶,越是感到勇氣倍增。
“她們害怕我,畏懼我,怕被我懲罰,越是害怕我,她們越是懷念你。”
“她們一遍遍地喊著你的名字,做夢也喊著你的名字?!?p> “當(dāng)然,我也是,沒有你的五千個夜晚,我和孩子們都畏懼著夜晚的黑暗。”
他忘記了羞恥感,肆意地宣泄激情。
“明明我們只是鄰居,你的祖先和我的祖先甚至是死敵?!?p> “但我必須承認(rèn)的一件事?!?p> “我們家不能沒有你。”
“所以,回到我的身邊來吧,顧楠?!?p> “就和那三年一樣,重新成為我的家人吧?!?p> 月光消失了。
小楠徹底崩潰,他無法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感。
他緊緊閉上眼睛,感覺身體越來越虛弱,他的大腦被另一股意識侵占。
他究竟是誰?或許這一刻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但也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決定。
眼睛睜開,那是一雙粉色的眼睛。
顧楠絕代的風(fēng)姿,在黑暗中卻更動人。
顧楠沒有說話,但在這絕望的黑暗中,他的呼吸聲聽來就宛如溫柔的細(xì)語,又宛如令人心碎的呻音。
世上還有什么力量能比情愛的力量更大?
面對著這么樣的一個少年,面對著自己一生中最強(qiáng)烈的情感,面對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
磊哥流出眼淚,終于喊出了久違的話語。
“歡迎回家,顧楠?!?p> 空氣卻變得安靜,顧楠沒有回應(yīng),眼睛里只有無盡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