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氣相投,聊得歡愉,在街上不免言語不便,所以黃地邀請兩個“和尚”去一個豪華酒樓品嘗素齋,結(jié)果到了那,兩個和尚專門挑酒肉點,弄得宮碧、共工和石位發(fā)愣,暗說這倆和尚不太正經(jīng),但黃地卻不以為然,反而覺得鳥人和秋千是不拘泥小節(jié),修“佛外佛”的高人。
“佛外佛?”秋千點點頭,“兄弟你這個詞講得好,我喜歡。我不知佛有何道,平鏡絕非磚石磨,粗糙表象內(nèi)流玉,逍遙凡世佛外佛。太棒了!這個說法好,以后的和尚沙彌都有破戒的理由了,真棒!”
“呵呵,大師玩笑了。”黃地說,“兩位是高人,不是那種不學(xué)無術(shù)、偷奸?;?、雞鳴狗盜的惡僧人,兩位修的是佛外佛,若有他人學(xué),不過是東施效顰,早晚走火入魔?!?p> “嘿嘿,看走眼了吧?”鳥人笑道,“我們就是那種不學(xué)無術(shù)、偷奸?;㈦u鳴狗盜的人?!?p> 黃地不與鳥人和秋千爭辯此事,舉杯暢飲,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也算豪爽。酒席宴間,黃地說起來自己的身世,別看他此刻身穿錦衣華服,很是貴氣,但小半輩子過得凄慘:少時遭遇堂親責(zé)難,為免禍?zhǔn)?,避走他鄉(xiāng),結(jié)果半路遭到匪徒拐子,失了許多兄弟姐妹;直到幾年前,當(dāng)年害人的堂親遭了報應(yīng),諸多兒女家人相繼暴斃,滿堂金玉、滿手章璽無人繼承,只能派人找回侄兒,叫他收攏家業(yè)……
“我不知該不該痛恨叔叔,他贈我潑天富貴,也害我一家,叫我很是矛盾?!蔽Ⅴ傅狞S地雙目含淚,欲落未落,言語間俱是感慨,“若是僅僅叫我受苦倒也無妨,但我那幾個兄弟啊,我那幾個手足至親,也不知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一晃幾十年,我登臨貴地,他們卻難尋蹤跡,真叫人難過,我因此著實無法釋懷與叔叔的恩德,甚至隱隱抵觸他的遺贈。我的兄弟啊,你們在哪啊,嗚嗚嗚……”酒是人心淚,杯中含苦情,這人越說越傷心,終是難以抑制哀傷,開始痛哭流涕。
宮碧三人見黃地這般大哭,有心安慰,但又不知如何說。這次出來就是為了讓黃地散心,只可惜滿城歡愉也無法驅(qū)散他心中的哀色,倒是家家戶戶的團圓喜慶反襯出他的孤單難過,既如此,還是讓他哭一哭,鬧一鬧吧,也算緩釋心中的壓力。
黃地哭得厲害,但鳥人和秋千完全沒有受影響,依舊吃得高興,“也罷,看在你請客的份上,我們決定給你指點迷津。我們雖然不是高人,但還算有些能耐,對此間之地的因果淵源勉強了解,關(guān)于失散的兄弟們……”
“兩位大師知道他們在哪?!”黃地很激動,瞪大雙眼盯視兩個和尚,“兩位大師,只要兩位幫助,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秋千問:“任何代價?”
黃地答:“任何代價!”
“哈哈哈……”黃地應(yīng)得痛快,但鳥人和秋千反而不滿意,“你這貴人腦子昏,本末倒置為尋親,昨日若非書劍亂,何來匪寇兄弟分?你這種身份的人,不該說這種話,你一人之代價牽動萬民之福禍,凡是要仔細斟酌,不可能隨意回應(yīng)啊?!?p> “你們……”黃地等人一愣,“兩位大師看出我們的身份了?”
鳥人和秋千暗暗鄙視,“我們又不是傻子,當(dāng)然知道。再說了,我們有劇本,啥都曉得?!毙睦锉梢暎炖锟隙ú荒苤v出來。鳥人道:“別管我們看出什么,總之我們能幫忙。”他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錦囊交給黃地,并囑咐道:“這里面有你需要的答案,不過不能立刻打開,需要機緣?!?p> “機緣?什么機緣?”黃地?zé)o比急迫,但也怕自己的焦躁壞了唯一找尋兄弟的機會,所以緊緊握住錦囊卻不敢打開,“還請兩位大師開恩解惑。”說話間,這人就要下跪。
“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鳥人趕忙扶住黃地,“你是貴人,身后站著萬千民眾,你下跪,便是萬民下跪,我們可受不起。除非為了身后的萬民,否則任何人都受不起你的大禮,倒是我們該給你下跪,希望你以后勵精圖治,造福百姓?!?p> 兩個和尚恭敬跪地磕頭,弄得黃地等人手足無措。
行禮后,秋千和鳥人站起來,說道:“我二人早聽說貴人治理有方,罷惡文,黜兇武,剿匪寇,滅盜賊,賢明果斷,知人善用,勤政愛民,從諫如流,僅僅一年時間便轉(zhuǎn)換氣象,塑整國家,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因而歆羨圣顏,有心拜見。然而初見貴人,便看出貴人有治國平天下之能,卻無修身齊家之力,既如此,我二人便代表萬民幫一幫貴人吧。在不久的將來,貴人若看到群情激憤、英雄無悔,即可開啟錦囊,里面便有尋找你幾個失散兄弟的消息?!?p> “群情激憤?”黃地不解,“因何群情激憤?又何來英雄無悔?兩位大師,我不明白??!”
“現(xiàn)在不明白不要急,早晚會明白?!兵B人和秋千吃飽喝足,準(zhǔn)備離開,但走的時候他們對黃地說,“對了,好好過日子,別因為我們幫你一次,你就對和尚有好感,非要干興建廟宇之類的事,我們不是什么正經(jīng)和尚。你那個‘佛外佛’很好,如果有仁心善意,人人都是佛外佛,誰說非得去廟里拜泥胎塑像。之于百姓,賢德賢良的明君明主是佛;之于君主,勤勞善良的百姓是佛——可以確定地說,廟里的真的只是泥胎,絕對不是真佛?!?p> 黃地若有所思,點點頭,“多謝兩位大師指教?!?p> “非是指教,是請求?!?p> 鳥人和秋千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出離酒樓,來到街上,剛好碰到騎著高頭大馬,身穿紅衣狀元服的白賓走過來,接受百姓的祝賀。那白賓眼睛掃視,無意中看到兩個“和尚”,立馬下來與他們講話。
“兩位大師,你們怎么在這里?”白賓說道,“也是來祝賀在下嗎?”
“祝賀?祝賀你做什么?”鳥人和秋千道,“你考得好,成了狀元,那是你的事,和我們什么關(guān)系,有什么值得祝賀的?你若是為官一方,哪怕為百姓做了寸末好事,我二人都愿意叩首磕頭感謝,但你只是考得好,我們?yōu)槭裁醋YR?祝賀你騎大馬,穿紅衣,榮華富貴?祝賀你以后可以有機會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這倆人純屬找茬欠揍。
倆和尚講話不客氣,但白賓卻不急不惱,畢竟上次見面時這倆奇怪和尚便是這般找打語氣,“有道理,有道理?!毙聽钤f道,“確實不值得祝賀,合該趕緊為百姓出力才是。兩位放心,我一定請皇帝陛下賜恩德,讓我快點外放做官,為百姓謀福?!?p> “你能有此心就好。”鳥人和秋千故意大聲,讓周圍的人都能聽清他們的話,“此時,有個村鎮(zhèn)發(fā)生了命案,比較棘手,真希望你能去處理一下?!闭f完,兩個和尚推開人群直接走掉。
白賓和其他人有點懵,唯有人群中的黃地若有所思,但沒有立刻講什么,與宮碧等人亦是轉(zhuǎn)身離開。
正是:恩恩怨怨,情情仇仇,一場糾結(jié),至此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