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受隱者指點迷津
仲由連連嘆息,再次返回向孔子復(fù)命。
孔子嗟嘆不已。
仲由見老師郁悶,勸道:“喚子見客,乃守長幼之禮,賓客之道。既是知禮守禮之士人,為何棄君臣大義于不顧?擇山林而隱,只顧自身,非高士也?!?p> 眾弟子紛紛點頭贊同,大家討論起來。
士人求學(xué)為了什么?
學(xué)而優(yōu)則仕。不出仕,又如何為國為民?
隱士,多為逃避現(xiàn)世者,雖有才,卻棄國棄民于不顧,乃無德也......
聽著眾弟子的討論,孔子未加評論。弟子們的話,都是對的,也是自己所堅持著的。
但經(jīng)歷了這么多,孔子貌似覺得哪里不對。
學(xué)而優(yōu),非得出仕為官么?
自己碰到不少高人,但不少并非在朝為官,而是選擇隱居。
難道君子處世,遇治則仕,遇亂則隱?
一路而來,弟子們紛紛議論著,孔子胡思亂想著。
傍晚時分,前方一條大河擋住了去路。
河水清澈,河道甚寬,河上無橋,欲過此河,須得舟渡。
仲由四處望了望,無舟,更無渡口。
這怎么辦?
仲由對孔子道:“請夫子稍侯,弟子前去問津?!?p> 津,指渡口。仲由說去問津,就是前去打聽渡口在哪里。
仲由在附近走了一圈,沒找到人,無人問津。
眼看天要暗下來,仲由正著急,突然聽到前面一土坡后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只聽一人哈哈在笑,一邊笑一邊道:“長沮兄,那宋人也有趣得緊,一直苦等著野兔再次送上門來,結(jié)果誤了耕種?!?p> 又聽另一人道:“桀溺兄,今你我兩人耕種于此,可千萬不能守株待兔哦。”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笑著。
仲由聽出了故事來,原來此二人一人名長沮,一人名桀溺。兩人所說的,應(yīng)該是宋人守株待兔的故事。
這故事講的是有一個宋國人,有一天正在地里耕種,突然有一只野兔竄來。因慌不擇路,結(jié)果一頭撞死在地頭一塊石頭下。
宋人大喜,上前撿起野兔,回家后煮了美美吃了一頓兔肉。
如果天天有這等好事,那還辛苦耕作什么?
于是,宋人就天天守在地頭,不再耕作,苦等著野兔。
野兔呢?
當(dāng)然不可能再有一頭撞死在宋人地頭的野兔了。
于是,田地荒蕪了。
仲由當(dāng)然聽過這則故事,但此時的他只想著找到渡口,此處既有人在,那自然知道渡口所在。
仲由忙爬上土坡,果發(fā)現(xiàn)有兩個人,看來是剛鋤完草,見日暮西山,兩人正要歇鋤而歸。
一人清瘦而頎長,一人壯實而高大。仲由剛聽到兩人說話,知道一人叫長沮,一人叫桀溺??磥?,那瘦長的叫長沮,那壯實的叫桀溺。
又是鋤草的,怎么自己凈遇到農(nóng)民伯伯?
仲由上前,施了一禮,恭敬道:“兩位有禮了?!?p> 長沮和桀溺兩人互看了一眼,長沮撲哧笑出聲來,輕聲對桀溺道:“桀溺兄,兔子不是來了?”
兩人哈哈大笑,轉(zhuǎn)而上下打量了一番仲由,問道:“你是何人?”
仲由忙道:“我是魯人仲由,人稱子路。今隨老師孔夫子經(jīng)過此地,大河擋路,迷津于此,請先生告知,不勝感激?!?p> 長沮問道:“孔夫子,是否魯人孔丘孔仲尼?今在何處?”
仲由聽長沮直呼老師之名,心下不悅,礙于問津于人,也不好發(fā)作,領(lǐng)著兩人上坡,手指孔子方向,道:“就在那里?!?p> 桀溺和長沮手搭涼蓬望了望,道:“孔仲尼呢?”
仲由看了看后,道:“那身高魁梧長者即是我?guī)熆追蜃右?。?p> 桀溺微微搖頭,自言自語道:“既是圣人孔仲尼,應(yīng)無所不知,怎不知區(qū)區(qū)一津?”
說罷,不再看仲由,徑自轉(zhuǎn)身而去。
仲由目瞪口呆,心道此人有病,自己依禮而問,你這家伙無非就告之以渡口在何處即可,就算不告之,也無需出言譏諷!
仲由不悅,剛想說什么,卻聽長沮冷冷道:“自詡滿腹經(jīng)綸,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無所不知,竟連區(qū)區(qū)一津都不得而知。如今的圣人,就長這模樣?”
仲由終于火起,但還沒等他把火發(fā)起來,長沮又道:“如今這世道,本如這滔滔江水,無人可以改變其勢。
子路先生本乃德才智勇仁信之人,與其跟著你師孔仲尼作這無謂的努力,還不如與我等隱于野,圖一世快活逍遙,豈不更好?”
說罷,長沮再也不理仲由,追上桀溺而去。
仲由呆呆看著兩人離去,悻悻然回報孔子。
孔子長嘆一聲,良久,默然無語。
眾弟子面面相覷,氣氛頓時沉悶。
顏回走上前,正欲說幾句,卻聽孔子若有所失道:“人不與鳥獸為伍,禽鳥有翅而翔,獸居山林而走,各有各的道。
君子不與世人共處,又如何展示胸中抱負?天下大亂,我等才不得已辛苦周旋于世。天下若大治,我等又何必呢?”
大家嗟嘆不已,幸虧沿河走了不久,渡口赫然在前,孔子等人大喜,總算趕在天黑下來前過了河。
只是,誰也未曾想,因為仲由在此詢問渡口,后來,人們把這條河就稱為子路河,此地不遠處的村莊就叫子路村,所在的鄉(xiāng)鎮(zhèn)稱子路鎮(zhèn),鎮(zhèn)上主要街道就稱子路街!
在如今的羅山縣青山鎮(zhèn),一直流傳著子路問津的故事,為紀念孔子師徒在這里問津的軼聞,據(jù)說后人還專門設(shè)置了石碑。
當(dāng)然,在歷史文化互相爭搶的如今,孔子到底是在哪里詢問渡口,說法頗多,迄今為止尚無定論。
如武漢新洲邾城東面有一條河,就叫孔子河,河畔迄今尚遺存有一座問津書院。
據(jù)傳,該書院正是當(dāng)年孔子“問津”此地而得名。
還是據(jù)說,在漢代,有人在武漢新洲的孔子山旁挖掘出“孔子使子路問津處”石碑,轟動朝野。
當(dāng)時的淮南王劉安遂在當(dāng)?shù)亟ㄍち⒈?,并修孔廟供人祭祀,建問津書院,征召當(dāng)?shù)孛繉W(xué)子辦學(xué),共出過進士三百八十七人。
問津書院一度與白鹿書院、嵩陽書院、岳麓書院并稱當(dāng)時四大書院。
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其實,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問津。
仲由問津的故事,史稱子路問津,最后誕生了“指點迷津”、“無人問津”等成語,切切實實豐富了中華成語文化。
至于那兩位分別叫長沮和桀溺的隱者,有人說其實并非兩人真名實姓。
沮,即沮洳。溺,即淖溺。無非是因兩人隱居于河邊,故其名與水相關(guān)。
表面上,是孔子師徒問津,即問渡口何在。但流傳下來的這則故事,卻是史料通過楚國隱士,來暗喻指點孔子的迷津。
這些年,孔子窮途于諸侯列國之間,欲謀求出仕為官,結(jié)果總郁郁不得志。
難道,自己倡導(dǎo)的學(xué)而優(yōu)則仕錯了嗎?
難道,是自己致力于克己復(fù)禮推行禮制錯了嗎?
難道,是自己的儒家學(xué)說錯了嗎?
前途茫茫,自己帶著眾弟子還在努力向前,但貌似自己已然迷失在了這個春秋江湖。
因為這是一個完全壞掉了的江湖,這個江湖,讓孔子的一整套以禮為綱的治國理政思想幾無用武之地。
此番去蔡國,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楚國,是為了自己要去楚國出仕為官。
曾經(jīng),孔子一直在努力,在蔡國那里,如何為楚國爭得一份功勞,以符楚王公開宣稱將封賞七百里土地之名。
后來,孔子認為,只要自己去楚國,憑那位有德楚王的承諾,自己完全可以先做了楚國的官,再努力為楚國效力即可。
但現(xiàn)在,孔子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有必要去楚國了。
因為天下局勢不斷在變化,楚國的局勢也在變化。
也許,自己根本無法適應(yīng)接下來的楚國政壇。
因為消息傳來,此時的楚國國君楚昭王,由于在復(fù)興楚國大業(yè)中殫精竭慮,身體狀況非常糟糕,恐命不久矣。
好吧,基于孔子準備赴楚,我們得介紹一下楚國了,不,還是應(yīng)該負責(zé)一些,將整個春秋江湖的基本情況介紹一下。
時間,就定在公元前4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