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光桿司令
大明建國以來，朱元璋為了統(tǒng)鎮(zhèn)四方，將自家兒孫分封去了全國各地。
諸王分封在外，不受京師控制，實力自然膨脹。
像當(dāng)年的燕王永樂，正是被分封北平府后，暗中積聚勢力，后來才奪取了皇位。
自永樂之后，朝廷對藩王極盡約束之能事。
一方面，朝廷會派遣強勢官員去藩王封地，對藩王加以制約監(jiān)督。
另一方面，朝廷明令禁止藩王入京，若非有天子詔令，藩王絕不能靠近京師。
同時，也嚴(yán)禁藩王與京中官員，朝中權(quán)貴勾結(jié)來往。
很顯然，寧王如今的舉動，實已逾越綱紀(jì)，屬于私下里勾結(jié)朝臣權(quán)貴。
張鶴齡急匆匆跑到坤寧宮里，正打算向弘治皇帝打小報告。
卻不想，正碰見坤寧宮殿里堆了無數(shù)奇珍異寶。
“這些都是寧王進獻的珠玉寶器，你快看看，若有喜歡的，取回去把玩吧！”
一碰頭，弘治便笑盈盈拉來張鶴齡：“你前陣子獻計賑災(zāi)，又盡心勸導(dǎo)教授太子，也算是立了大功。朕便賞你一兩件寶貝，以資鼓勵?！?p> “額……”
張鶴齡愣了一愣：“陛下，臣今日前來，是有要事要稟?！?p> 弘治皇帝隨即點頭：“何事？”
張鶴齡無奈的笑了一聲，望了望堆了一地的珍寶：“像這樣的禮品，臣也收到一份?！?p> “哦？”
弘治皇帝面露微笑，回頭看了張皇后一眼：“也是寧王相贈？”
“正是！”
張鶴齡正身拱手。
他本料想，弘治聽到這話，會有所反應(yīng)。
可弘治卻只是微微一笑：“這有何不妥？寧王素來豪闊，他時常往京里送禮。京中各家權(quán)貴，怕都收過他的贈禮?！?p> “額……”
張鶴齡傻眼了：“陛下，寧王可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他分封在外，卻與京中官員交好，這怕是不妥吧？”
本以為弘治皇帝只是性子好，但對公事該十分嚴(yán)格，卻沒想他這老好脾氣過了頭，面對藩王如此逾矩行為，竟置之不理。
弘治皇帝笑了一笑：“你的意思是，寧王有不臣之心？”
他的語氣仍很和緩，看樣子對寧王毫無懷疑。
張鶴齡想了想，寧王謀反，似乎是弘治死后很多年的事了，至少在現(xiàn)在，還找不出他謀反的證據(jù)和苗頭。
此時暗報他謀反，實在毫無根據(jù)。
他委婉道：“寧王頻頻送禮入京，雖無謀反之實，但陛下當(dāng)引已警戒才是。”
眼下，張鶴齡能做的，只能是委婉提醒。
若是弘治皇帝有心，該早作打算。
可弘治皇帝卻只是輕笑：“壽寧伯怕是多慮了，這大明朝哪個藩王都會謀反，卻獨獨他寧王不會！”
他這話說得異常篤定，聽得張鶴齡無話可說。
老糊涂啊老糊涂，我說你弘治皇帝今年不過三十來歲，怎么糊涂成這樣了？
偏偏是你最信任的寧王，最后竟起兵造反了?。?p> 張鶴齡嘆了口氣：“陛下，臣不過是……”
“欸！”弘治皇帝卻一抬手，打斷道，“收到寧王獻禮后竟前來稟報，足可見壽寧伯拳拳忠心，這一點朕自知曉?！?p> “不過……”他又拍了拍張鶴齡的肩，和悅笑道，“你怕是不知道這位寧王爺此時境況……”
他悠悠捋了捋須，自信道：“即便寧王有心作亂，也沒有半點成事的可能?！?p> “陛下此言何意？”
張鶴齡實在不明白，弘治皇帝哪來的自信。
弘治皇帝踱步還殿，在大椅上坐了下來，他招了招手，喚得張鶴齡到了近前。
“你可知自文皇帝之后，各地藩王都不再掌有兵權(quán)？”
弘治緩緩道。
文皇帝，便是明成祖永樂，即是那位自北平起兵，奪了其侄兒朱允炆皇位的燕王朱棣。
朱棣以藩王之身起兵成事，他當(dāng)然知曉藩王領(lǐng)兵的危害性。
所以永樂帝登基之后，便下令剝奪藩王的軍政大權(quán)，將這些藩王當(dāng)成是吉祥物般養(yǎng)在封地。
張鶴齡點了點頭：“這一點，臣自是知曉的?！?p> 但他立馬接道：“可饒是如此，藩王府內(nèi)還有親兵衛(wèi)隊，這些可都是精銳兵力。另外，藩王也可勾結(jié)地方軍官，積聚實力。只要一起兵，他們便能迅速組織起強大兵力。”
藩王是皇家血脈，天生具有號召力。
而且他們上有朝廷分封賞賜，下又能從地方上豪征暴斂，都是富可敵國。
只要有錢有權(quán)，想暗中積攢些精銳兵力，不是什么難題。
“你說的，倒也不錯！”
弘治笑了笑：“但是，其他藩王或許能靠著親兵衛(wèi)隊成事，但寧王卻是不行。”
“為何？”
張鶴齡無法理解弘治的自信。
弘治帝捻須笑道：“因為他寧王，壓根就沒有親衛(wèi)！”
“沒有親衛(wèi)？那是什么意思？”
張鶴齡有些懵，他印象里，明朝的藩王雖然沒有兵權(quán)，但府內(nèi)都有親兵。
這支親兵，便是藩王的私人武裝力量，是他們的心腹兵馬。
那寧王既為藩王，怎么會沒有親衛(wèi)呢？
難道他堂堂一個王爺，竟是個光腦司令？
“你有所不知，寧王之父，即已故的寧康王朱覲鈞，曾因私擴衛(wèi)隊，遭人彈劾至京中。先帝思及寧王祖怨，擔(dān)心寧康王謀反，便輕罪重罰，剝除他寧王府親衛(wèi)。”
“所以這寧王自繼承王位以來，一直都沒有親兵衛(wèi)隊?！?p> 弘治皇帝緩緩道來，將這事脈絡(luò)解釋出來。
說起來，寧王這一脈，自祖上起就有造反基因。
最早一位寧王爺，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他曾與燕王朱棣結(jié)為友盟，與朱棣同時起兵。
當(dāng)初朱棣起兵時，曾許諾寧王，將來成事之后，定會大肆封賞，以報共事之恩。
后來朱棣當(dāng)了皇帝，非但沒有封賞，還找了個理由，將原本位于大明北境，執(zhí)掌重兵的寧王，給調(diào)去了江西南昌，剝奪了寧王手中兵權(quán)。
自那之后，寧王與朱棣一脈，就暗暗結(jié)下了梁子。
也正因如此，上一代寧康王私擴衛(wèi)隊這件小事，被先帝給揪住重罰。
以至于，現(xiàn)如今的寧王朱宸濠，事實上是個光桿兒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