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松

　　兩人并沒有走大門，而是深入武館后山，在一處不起眼的樹根下，挖出了一塊石板。

　　石板上蓋著一層泥土，土上堆著落葉，如果不是被撬開，從外表怎么也看不出來這里十格地道。

　　來武夷府三年，葉軒已經(jīng)挖了整整六條地道，聯(lián)通武館內(nèi)外，府城內(nèi)外。全靠有個小弟幫他望風(fēng)運土。

　　天天當(dāng)夜貓子，到處晃悠，可不是什么事都不干的。

　　兩人跳進地道，順手蓋上石板，地道里一片黑暗。

　　兩根火折子點亮了地道。

　　“沿途我雖然戳了不少氣孔，但這地方總歸空氣污濁，咱們快點走。”葉軒半摸黑的帶頭趕路。

　　隨意挖的地道并不平整，狹窄到只能容一人通過。路上磕磕碰碰，若是換了普通人走地道，怕是能直接摔死。

　　一盞茶的功夫后。城西里峨眉武館不遠的一處靜僻巷子里，拐角處的一塊石板，無聲抬起。

　　月光下，兩個渾身蹭滿泥土的人影，從地道中鉆出來，確認(rèn)四下無人之后，麻利的換了身黑衣，把穿的那套扔回了地道。

　　“呸！太難聞了！要不是為了保險，這破地道我是真的不想走??！”葉軒聞著身上依然飄出的黃泥氣息，極為想念青橘。

　　“回來咱們翻墻回去吧?！甭搴楸筇嶙h到。

　　“當(dāng)然！”

　　兩個黑衣人沿著屋檐下的陰影快速穿街走巷，很快便接近了教坊司后院。

　　對于翻墻進來這種事情，教坊司是毫不在意的。

　　反正不管從哪個門進來的，不都是為了辦事？難不成辛苦進來，只是為了趴在屋頂偷窺，然后繼續(xù)手藝活嗎？

　　這個年代的人，應(yīng)該還不理解什么叫現(xiàn)場直播。

　　既然找姑娘，就得付銀子？至于想在教坊司鬧事的？嫌命長？也不看看教坊司背后是誰！

　　當(dāng)然，葉軒不在此列，他能白嫖。

　　詠桂園的燈火已經(jīng)滅了。沒有葉軒造訪的夜晚，凝香姑娘難得可以休生養(yǎng)息，睡個好覺，不用再受棍棒之苦。

　　黑夜里，兩道身影輕松越過圍墻，落在草地上。

　　睡得正香的凝香，突然察覺到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剛要驚恐地叫出聲，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里。

　　“噓！是我！”

　　葉軒點亮了桌子上的蠟燭，回到床邊：“小寶貝，想我沒？”

　　凝香害羞地撇過頭去：“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翻墻？”

　　“這不是有事嗎？”葉軒長嘆一聲：“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小弟，洛洪斌。”

　　墻角默默站立，眼觀鼻鼻觀心的洛洪斌這才抬起頭來：“嫂子好！”

　　凝香一愣，才發(fā)覺小屋里還躲著一個人，連忙拿被子把自己蓋好，卻發(fā)現(xiàn)葉軒早就把她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你好?！?p>　　一句嫂子，成功地讓她將洛洪斌劃入了自己人范疇。

　　“我來給你們泡茶？”

　　葉軒攔住想要在被窩里穿衣服起身的凝香。雖然她穿的并不少，以往接待客人，也就多披一件外衣，但葉軒肯定不能讓她這么出來。

　　小弟是小弟，女人是女人。

　　“喊小荷來就行，也沒什么事，不用喝茶，讓她幫我去找一找，李松在哪個房間?！?p>　　兩人從窗子翻了出去。

　　“小姐，怎么又掌燈了？”小荷睡眼惺忪地從隔壁過來，茫然地看著坐在床沿上的凝香。

　　“不知為何，突然有些胸悶，你扶我出去走走?！蹦忝碱^緊蹙，仿佛非常難受，一只手捂著胸口，微微氣喘。

　　“啊，那我去請大夫！”

　　“不用了，這么晚了，打擾人家休息。再說，也不是很嚴(yán)重，扶我出去走走就是?！?p>　　擰不過凝香，小荷只好扶著她出門走走。

　　教坊司占地不小，后園自帶一個小湖，溪水由西向東穿流而過。

　　三位花魁的小院，坐落在最北邊，芳草萋萋，花繁葉茂。

　　往南就是一間間獨立的住房，臨湖景色也算不錯，每戶之間被竹籬笆隔開。

　　再往南則是教坊司主體的樓宇。

　　絲竹、歌舞、宴席皆是在此。大廳作陪的風(fēng)塵女，往往和客人吃著吃著，就出吃到了房間里，換個口吃。

　　而有些銀子有些勢力的，通常會單獨離席，去往湖邊小屋，獨自享受。

　　至于后院的花魁，得看人家的喜好，可不是銀子能說了算的。

　　所以，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夜里留宿的，都是湖邊那些灰房子。

　　主仆二人慢悠悠地繞著環(huán)湖小路走著，微風(fēng)吹面，帶來絲絲涼意。

　　“怎地，深夜了，還如此吵鬧？”

　　路過灰房子時，凝香忍不住心煩，似是不滿地說到。

　　不遠處那間屋子里，燈火通明，不時傳來女生的尖叫，與一道粗獷的男音。

　　小荷朝著那個方向啐了一口：“小姐你是不知道，又是那個李松來了！聽月兒說，叫了五個姐姐去陪他?！?p>　　說著，小荷滿臉悲傷：“不知道明天，五位姐姐能不能挺過來?！?p>　　只覺得同病相憐的小荷忍不住落下淚來。

　　凝香這才想起來，李家的大公子李松，是個變態(tài)。對待他們這些弱女子，根本不知道憐惜，而是瘋狂折磨。

　　在教坊司還知道收斂點，不會直接弄死人。

　　前年在怡春院，直接一晚上弄死了六個可憐的姑娘。

　　一想到這，凝香只覺得心里有股怒火：“走吧，回去！”

　　“小姐不走了？”小荷連忙擦掉眼淚：“我們可以繞一下，避開那里?！?p>　　“不走了，心里想著難受?！蹦慊腥缛趿鲲L(fēng)，一瞬間憔悴了許多：“本就是被家人連累的苦命人，哪里敢期盼能有什么好下場?！?p>　　“小姐，老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肯定有一天，皇上會替他平反的！”小荷握著凝香的手，真心安慰到。

　　凝香遙望北方，臉上是凄迷的冷笑。

　　回到詠桂園，把小荷打發(fā)去睡覺，吹了燈，凝香推開窗子，小聲喚道：“公子？”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窗戶邊。

　　借著月光，葉軒看清了那巴掌大的小臉，兩道淚痕反射著微光，微微紅腫的桃花眼讓人更加心疼。

　　“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我去剁了他！哪個不開眼的敢欺負(fù)我的姑娘！”

　　凝香只覺得心里一暖。葉公子沒問讓我做的事，而是上來就關(guān)心我！葉公子心里有我！

　　“沒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有些難受。”凝香幽幽一嘆，抬頭凝望著葉軒那張帥氣的臉龐，癡癡地看著他，問到。

　　“公子，那個李松，你是不是要殺了他？”

　　面對這樣的目光，這樣美麗而有令人憐愛的面龐上，癡癡的目光，葉軒的心一下子軟了。

　　“是的，今夜，我是為了殺他而來?！?p>　　他不想說謊。心都軟了，有些地方就該硬！當(dāng)然，這里說的是為人處世上！

　　“好?！蹦汔嵵氐貙λ辛藗€萬福：“奴家，就替那些被李松欺凌羞辱，甚至虐待致死的姑娘們，謝過公子?！?p>　　葉軒陡然嚴(yán)肅。他當(dāng)然查過李松的背景，知道了對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但老實說，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要殺他，他的確也不會因為這些紅塵女子而動手。

　　在這個時代，這樣的社會中，他自保都難，更遑論隨意大發(fā)善心，幫助別人？

　　原本，穿越過來之后，他的宗旨就是，低調(diào)，卑微，但是安全的活下去。

　　現(xiàn)在，可能要發(fā)生一點點改變。

　　“回去睡吧，今夜，李松必死。不管聽到什么，都不要出來。安心睡就好?！比~軒摸摸她的腦袋，輕輕地在凝香額頭上穩(wěn)了一下，淡淡的少女體香，仿佛給他原本緊緊封閉的心靈，融化了些。

　　“公子小心！”凝香癡癡地看著那道身影遁入黑暗，消失不見，許久，才回過神來，上床休息。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她要等待公子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