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轟然而開,夾雜著濃重血腥味的熱風(fēng)頓時撲面而來。
“單憑這股氣息,就可想象出此次降界之慘烈?!苯鹣壬χ钗豢跉?,似乎有些陶醉。
三位長老跟在金先生身后,四人一齊踏過巨門,進(jìn)入了溶洞之中。
“讓我瞧瞧,這次我地獄道中有幾人——”說到一半,金先生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
三位長老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由無數(shù)地獄道生靈聚集而成的黑霧凝結(jié)在靈泉之上、像在畏懼著什么似的,竟一動也不敢動;而在黑霧的正上方,一個少年懸于空中,那少年腳踩黑霧,雙臂抱胸,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
碰上少年的目光,四人皆是身體一頓,忽地停住了腳步。
那目光深沉似海,如同一位帝王正在審視著前來覲見的臣子。
“你們是何人?”少年開口,威嚴(yán)的話語聲響徹四方。
無人應(yīng)答。
或者說,沒有人敢率先開口。
少年周身并無靈力波動,甚至稍以神識一掃,也很快可以發(fā)現(xiàn)他只有區(qū)區(qū)坐照初期的修為。
但門前四人心里清楚,面前的少年絕不是一位普通的人類修士,而是一頭已被地獄道生靈占據(jù)了軀體的“外道邪魔”。
一頭外道邪魔強大與否,不僅在于其所宿宿主的修為之高低,更在于其本身的能力,一種在地獄中遭受無盡折磨后所產(chǎn)生的“本能”。
譬如一道曾于眾合地獄中受刑萬載的怨魂,在它附入人體后,宿主的軀體就會變得硬如金鐵、堅不可摧,四肢氣力暴增,提拿之間,輕易可使修士肉骨碎裂。
若是地獄道之中的大能,如“三使三司”中的大人物,除自身本能之外,更有著各種可怖無比的“權(quán)能”。
投足之間,眾惡俯首,縱使金先生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如此景象;莫要看金先生舉止輕佻,便覺得他不懂看眼色,否則他家主人也不會將如此重要之事交由他一手操辦了。面前的少年神色睥睨、舉止威嚴(yán),很顯然,正是一位所謂的“大人物”,甚至極為可能,比自己的主人還要更為恐怖。
金先生望著半空中的少年,喉結(jié)不住上下滾動,呆立半晌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單膝跪地,向少年低頭行禮道:“在下金元智,是此次降界的接引使者,不知大人駕臨,有失遠(yuǎn)迎,求大人責(zé)罰!”
三位長老看著金先生,皆是面露訝色,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怎也不會相信這位桀驁不馴的地獄道邪魔會露出這等卑躬屈膝的姿態(tài),由此,愈發(fā)感到那位少年的深不可測,便也顫顫巍巍地向少年報上了自己的姓名、身份。
“金元智,很好?!鄙倌昕匆膊豢唇鹣壬砗蟮娜蝗祟?,對金先生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問一句,你答一句?!?p> “是,大人?!?p> “此地是何處?”
“回大人,此地名叫黑崖,是大元王朝司州扶風(fēng)郡南部的一處山脈,而大元王朝則位于東勝洲之東。”
“你說的大元,可是八千年前的那個大元?”
金先生愣了楞,隨即答道:“恕在下見識淺薄,并不知曉八千年前之事,不過現(xiàn)在的這個大元立國至今應(yīng)不超過千年?!?p> 三位長老雖站在金先生身后大氣也不敢出,耳朵卻是一直豎著的,他們聽到這,也是一陣肉跳心驚,因為他們從不知道八千年前竟還有另一個大元,這說明,少年體內(nèi)的那頭大魔,至少也是八千年前的老怪物。
“我知道了?!鄙倌晁剖浅了剂艘粫痪煤?,他再度開口問道。
“何人派你來此?”
“回大人,是拘魂使中的孟遠(yuǎn)之孟副使;在下奉孟副使之命,于此地進(jìn)行降界之儀。”
報出拘魂使的名號后,金先生望著少年,想從少年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但少年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只淡淡道:“我知道了?!?p> 說完這句后,少年便不再開口,沉默逐漸在溶洞中蔓延開來,這讓門前的四個人如坐針氈,不知過了過久,金先生才咬牙開口,向少年問道:“大人,孟副使曾吩咐在下,在降界完成后,邀各位同道往府上一敘,共商大計?!?p> 少年頷首:“我會去的,不過,不是現(xiàn)在。此入人間道,我有其他事情要辦?!?p> 聽聞此言,金先生頓時松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回去便告知孟副使,屆時大人登臨敝府,我等必定倒履相迎?!?p> “很好?!鄙倌晖娜?,說道:“你們可以退下了。”
聽到這句話,三位長老皆是眉頭一振,他們?nèi)嗽缇拖腚x開這個鬼地方了;在這洞中,他們一直提著顆心,生怕下一秒,這位地獄道大魔突然變臉,把他們給斬了。
但金先生卻有些遲疑,他揣揣道:“大人,在下還有一事?!?p> “還有何事?”少年眉頭微皺,這讓三位長老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
“恕在下斗膽,還望大人告知尊名,回去后在下也好向孟副使復(fù)命?!?p> “哦?”少年冷哼一聲,神色不豫:“你可知地獄道內(nèi)、七非宮中,是誰司掌阿鼻大獄?”
“七非宮...無間獄,你是平等——”玄天劍門長老話出一半,頓覺失言,馬上死死地閉上嘴巴??山鹣壬鯐胚^他,只見金先生抬手一掌,還未待陳登反應(yīng)過來,老人的身體就立刻由黃轉(zhuǎn)青,喀地裂作四瓣,落在地上后碎作了無數(shù)冰茬,一位劍修,就此殞命。
擊出一掌后,金先生是停也不停,馬上跪地附身,背后冷汗直流:“此人該死!”
而一旁的兩位長老更是連話都不敢說,砰地就跪了下來。
一時間,無論溶洞之內(nèi)再怎么悶熱,都止不住三人心中的一片冰寒。
“既然知道了,那便退下吧;另外,什么東西該說,什么不該說,我想你心里清楚得很。”少年冷漠的話語聲從頭頂上傳來。
“是、是,謝王上恩典!小的這就告退!”
這一刻,金先生甚至不再敢自稱“在下”,而是把自己叫做“小的”,因為比起面前這頭大魔,他最多只能算是一只小蝦米。
他從地上爬起,看也不敢看少年,低著頭緩緩向洞外倒退而去,另外兩人,亦是如此。
那三人慢慢退著,腳步輕緩,待退至地宮之外,腳步聲已是微不可察,很塊,溶洞之中便重歸寂靜。
那少年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臉,暗罵一句:
“媽的,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