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章 不要辜負
卿晏辭每天都在軍營里坐立不安。
一旦有人進來稟報,他就立刻騰地一聲站起來,像是在等候什么命令似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眼看就是要下聘的日子。
卿晏辭這邊緊張壞了,顏君瀾那邊也急壞了。
該死的卿晏辭,怎么還沒有來退婚?
顏君瀾心里那叫一個氣,可如今那人已經(jīng)回到了天宮,他這樣的小小水族,沒有天君的命令,怕是連天宮大門都進不去。
而事實上,他不知道卿晏辭早就囑咐過了天宮入口的守衛(wèi),只要有南海的人來,立刻將人送去天君殿,并且要隨后向他稟報。
顏君瀾急得抓耳撓腮,可也只能抓耳撓腮,沒有別的辦法。
尤其是顏汐淺那邊,因為和他置氣,打定了主意要嫁給卿晏辭。
作為水君的顏玉清心里說不上來高興還是不高興,但只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拒絕了天族的這場聯(lián)姻,他們南海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但如果不拒絕,也說不準會不會遭殃。
至少還有一半的可能,顏玉清是希望顏汐淺能嫁過去的。
可轉念一想他女兒的這個性子,心里又擔心極了。
顏汐淺一向是無法無天的,要是在天宮里惹了麻煩,那還得了?
老水君愁得連覺都睡不好。
轉眼間,便到了提親的日子。
卿晏辭那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更加躁動了。
卿攬月給他準備了幾大箱的聘禮,道:“你今日把這些東西親自送過去,表明你的誠意?!?p> 卿晏辭卻搖了搖頭,道:“不行,我不敢。”
“……”這小子真是慫的可以。
卿攬月無奈,“只是去送個聘禮,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少年卻低垂著眸子,道:“我害怕。”
卿攬月:“……”
他再次無語,堂堂天族戰(zhàn)神,是怎么這般委屈的說出‘我害怕’來的?
卿攬月只覺得被他氣得心里直突突。
良久,卿攬月才妥協(xié)道:“罷了罷了,我會命人送過去的,你這小子,這一次我還能幫你,若是真的到了成婚的那一日,你也打算讓我替你娶了不成?”
卿晏辭立刻皺起眉頭,冷聲道:“你休想!”
卿攬月本來也沒打算想。
在得知卿晏辭喜歡的人是誰的時候,卿攬月就已經(jīng)命人去調查過顏汐淺了。
她原本以為是個多么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可人兒,這樣吸引他這個蠢弟弟。
卻沒想到對方實在是彪悍的可以。
雖然容貌是極美的,可那性子……
卿攬月實在是不敢恭維,甚至因為顏汐淺的性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接受,卿晏辭怎么可能會喜歡這樣的姑娘。
作為兄長,卿攬月自然是看不上顏汐淺的。
即便卿攬月常常對自己唯一的弟弟表示出鄙夷,但畢竟是他最寶貝的弟弟。
日后要是娶了那么一個母老虎,他真擔心他弟弟的安危。
到如今,也是拖了一百余年,卿攬月才總算是想明白了。
與其覺得對方配不上卿晏辭,還不如讓他們先試一試。
特別是,他這個沒出息的弟弟是那樣對人家死心塌地的,一副非卿不娶的模樣。
卿攬月一面想讓卿晏辭盡早有個子嗣,另一方面,也是擔心這小子會孤獨終老。
想著想著,卿攬月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卿晏辭見他搖頭,又道:“兄長不準打顏姑娘的主意,就算我娶不到顏姑娘,兄長也不可以。”
這臭小子,還沒完沒了了。
卿攬月故意氣他,道:“那可不見得,我好歹也是天君,說不準正好是那位公主喜歡的類型。你不是想成人之美嗎?要是你的顏姑娘喜歡上了你兄長我,你該不會要從中阻攔吧?”
他搖著頭,笑道:“這可不是喜歡一個人該有的表現(xiàn)哦,晏辭。”
卿晏辭沉默良久,蹦出一句,“你不準見她!”
這話引得卿攬月哈哈大笑。
他這笨蛋弟弟也是呆的可以!
聘禮如期送到了南海,還沒送到水宮,箱子便被顏君瀾給砸了。
雖然里面的物件兒沒什么損壞,可這件事終究是比較大,嚇壞了水君。
顏玉清當著送聘禮來的仙者的面處置了顏君瀾。
當然,顏君瀾正是想著用這個辦法得罪天族,至少這樣,也許就能取消這場婚事了。
可他不知道,此事是天君陛下籌謀已久,卿晏辭惦記多年的。
他的這一行為,并沒有得到天族的重視。
顏君瀾被顏玉清關了起來,直到顏汐淺大婚的那一日,還是顏汐淺替他求了情這才把人放出來。
他親耳聽到顏汐淺對父君說:“我也沒幾個親弟弟,總是要有一個人給我送嫁的,君瀾不去,還能讓誰去?”
顏君瀾知道,雖然顏汐淺這樣說,但實際上是在給他求情。
父君罰他下獄半年,如今才不過半月。
經(jīng)此一事,顏君瀾對卿晏辭越發(fā)記恨了。
他簡直是狠毒了他的這個姐夫,又擔驚受怕唯恐那人會傷害他阿姐。
但幸運的是,自從顏汐淺嫁到天族之后,似乎一直都相安無事。
她時常有空閑就跑回南海住幾日,顏君瀾也只是遠遠的看她一眼,確認她沒有受傷也沒有委屈,這才放心。
整整三百年,顏君瀾都快忘記自己曾經(jīng)對卿晏辭的仇恨了。
偏偏這人竟然敢做出休棄他阿姐的事情來。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顏君瀾可不是一見到他就一副想和他打架的表情嘛!
然而,兩百歲的卿晏辭,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事情的緣由。
只是他瞧著顏君瀾看他那兇狠的眼神,活像是要吞了他似的。
沒辦法,看樣子,討好顏君瀾這一招,對他來說,好像沒什么效果。
送出去的東西,卿晏辭自然沒有往回要的打算。
可顏君瀾卻一副不肯收他的東西的模樣。
卿晏辭無奈,道:“你若覺得收了我的東西不舒坦,便當是阿淺送的就好?!?p> 顏君瀾什么也沒說,似乎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而后,卿晏辭又道:“我和阿淺明日要回天宮了,順便知會你一聲?!?p> 一聽這話,顏君瀾的眉頭立刻緊緊的皺了起來,他冷哼一聲,道:“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少年雙手環(huán)抱,冷嘲熱諷道:“我還以為晏辭上神真能為阿姐做到什么地步,原來也不過如此,這才不過幾日,就反悔了?”
卿晏辭無奈,道:“不是我反悔,是阿淺執(zhí)意如此?!?p> 身為顏汐淺的弟弟,顏君瀾怎么會不知道她的性子。
他這個姐姐,從小到大都是說一不二的。
她做的決定,還沒見過誰人能更改的呢!
唯獨讓顏君瀾見過的,便是眼前這個人。
這個手段高明的男人!
即便顏君瀾知曉這應當是顏汐淺的決定,但心里仍舊是鄙夷卿晏辭的。
畢竟,他阿姐會這么做,自然全是為了卿晏辭的緣故。
為了這么個男人,真不值得。
顏君瀾仍舊橫眉冷眼的看卿晏辭,嘴里還說著難聽的話,“就算是阿姐的決定,晏辭上神難道也不知道勸一勸她?我想,晏辭上神的眼淚,還是挺有用處的吧?”
這些話若是其他人說出來,此刻的卿晏辭即便再怎么端莊大度,也該翻臉了。
可眼下,卿晏辭也只能忍下這口氣。
他道:“事情已成定局,你對我用激將法也沒用,你也不想你阿姐因為這件事心力交瘁吧?”
卿晏辭的這番話,就像是點燃了顏君瀾的怒火,他立刻拔高了嗓門,道:“你用阿姐來威脅我,卿晏辭,你好大的膽子!”
“君瀾!”
一聲呵斥,顏君瀾立刻住了嘴。
顏汐淺緩步從卿晏辭身后走出來。
卿晏辭猛然回頭,也是一驚,“你怎么來了?”
被他這么一問,顏汐淺沒好氣的說道:“我一睜眼,你就不見人了,我一猜你便是在這里,果不其然?!?p> 少年有些愧疚,“抱歉,是我不好,不該隨意離開,我這就帶你回去休息。”
說罷,他連忙將人攔腰抱起,便要走。
顏汐淺推了下他的肩膀,“等等,你讓我跟君瀾說兩句話?!?p> 卿晏辭有些猶豫,畢竟方才顏汐淺生了氣,出了那樣的事,好不容易吃了藥才緩解了疼痛,這會兒他怎么能放心讓她和顏君瀾去說話?
顏君瀾這小子脾氣和顏汐淺如出一轍,若是兩個人鬧起來,怕是不得了。
似乎是看出了卿晏辭心中所想,顏汐淺道:“放心吧,他不敢跟我犯驢?!?p> 猶豫再三,卿晏辭還是把人放下了。
顏汐淺讓卿晏辭在原地等她,自己則和顏君瀾進里屋說話。
一進門,顏君瀾就是一聲斥責,“你真是被他迷昏了頭!”
顏汐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你還有資格說別人?自己能說出寧愿要水君之位也不娶人家姑娘的話,還有資格在這里指責別人?”
這話讓顏君瀾整個人都僵住了。
片刻后,他才緩過神來,皺眉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這事兒他從未跟別人說過,甚至因為程微微的反應,讓他以為那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或者說,他更愿意那是一場夢。
顏汐淺卻道:“你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是的的確確說了這種話,我也真真切切的知道了?!?p> 果然,顏君瀾不開口了。
顏汐淺說得很對,他哪有資格說別人?自己不也是個不體貼的混帳嗎?
見他陷入沉默,顏汐淺輕咳一聲,道:“我不是來罵你的,只是想讓你明白,哪有人是天生就該為了另外一個人而活的?凡事都有緣由,之前休棄的事情,我不是都給你解釋清楚了,你何必這樣處處為難他?”
他仍舊一言不發(fā),似乎在想什么。
顏汐淺嘆了口氣,又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是為了我好,可是……感情這種事里,誰能算的清清楚楚的?況且,我現(xiàn)在都懷了他的孩子,你總不會是想把我們拆散了吧?”
“就算,你覺得他配不上我,也不忍心看我一個人大著肚子獨自生活吧?”
這番話,一字一句都問到了顏君瀾心頭上。
不可否認,顏汐淺說得都是事實,是他根本沒辦法改變的事實。
就算他再怎么看不上卿晏辭,阿姐總歸是已經(jīng)嫁給了他,而且嫁了三次,如今更是懷了他的孩子。
這個還未成型的小生命,把他們兩人緊緊的糾纏在一起。
良久,顏君瀾才悶悶的嗯了一聲,道:“你真的喜歡他?”
顏汐淺無奈的笑了笑,挑眉道:“你說呢?”
顏君瀾眸子沉了沉,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問得有多蠢。
她喜不喜歡那個男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顏君瀾從未見過顏汐淺這樣依賴一個人,也從未見過一項自我的阿姐什么時候這樣遷就過一個人。
他知道,顏汐淺一定是愛慘了卿晏辭。
可這也是顏君瀾心里憂慮的緣由。
一想到阿姐的喜歡可能被那個人利用,反過來拿捏阿姐,他心里就覺得很生氣。
顏汐淺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雙手搭在他肩膀上,額頭抵在那人胸前。
她低聲道:“君瀾,雖然我覺得自己沒資格跟你說這樣的話,但是一個人的喜歡是很珍貴的。如果你也對對方有那個心思,千萬不要辜負了別人?!?p> 顏汐淺抬起頭來,靜靜的注視著他,“阿姐現(xiàn)在就覺得很后悔。一想到晏辭曾經(jīng)苦苦喜歡我三百年,我根本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在那樣漫長的歲月里,隱忍著心意,假裝無所得的樣子。”
顏君瀾一怔,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他聲音有些沉,“是她告訴你的,是嗎?”
是了,那件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除了程微微,不會再有別人知曉了。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他真的說了那樣的話,那個人也真的都聽了進去。
她那時候……哭了。
顏君瀾心里一痛,只覺得自己是個實實在在的混賬。
他也無法想象,對方是用什么樣的心態(tài),哪怕是知道在水君之位和她之間自己會選擇水君之位,卻還是不離不棄。
甚至,或許為了擔心被他趕走,還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就這樣默默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