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家兄李自成
日入,酉時半。
五月的陜北黃土高原,天色已然全黑。
晚飯已吃。
是一天中的第三頓飯。
這讓除了李自敬外,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議,尤其是新加入的張鼐,更是一日之間,變化如天地之大。
不但穿上了保暖的棉背心與棉秋褲棉襪棉鞋四件套,還一天吃上了三頓飯。
昨夜李自敬假托神農(nóng)顯靈送的四塊黑面餅子,他吃了兩塊,爺爺餓死后空下的兩塊,留在今早吃了。
接著,晌午飯是一大巨碗面條,還窩了一個煎得金黃的雞子,當(dāng)他還在嘴巴咂摸回味雞子的香味時,晚飯又到了,小米粥加油餅,加大肉包子,白面饅頭。
不過,張鼐詫異非常,為何大家都不吃焦香四溢的油餅跟肉香饞人的包子,反而全都搶吃著饅頭,還掰開,涂抹上一層紅彤彤的不知名東西?
油辣子,李自敬又買了十斤辣椒面。
白面饅頭絕對是稀罕物,好吃的緊,但與肉包子,油餅相比,卻差上了一籌。
少年人好奇心大,直到張鼐嘗試著咬了一口,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油辣子夾饃勝過一切!
于是,張鼐痛并快樂的加入了眾人中,一起紅腫著嘴巴,吸溜吸溜抽著冷氣。
吃飽后,張鼐捧著鼓脹的肚皮,幸福的哼哼,哪怕立時讓他死了,也是值得的。
李自敬擔(dān)心不已,很怕久餓虧虛的張鼐,被撐死。
不過,許是命賤吧,擔(dān)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
“三叔,以后都有白面饅頭吃?陪油辣子的這種?”
“有,想吃就有,吃膩為止?!?p> “一天三頓飯?”
“是啊,人活著不就是為了一天三頓飯么?”
十二歲的張鼐瞪大了眼睛,這天下還有人吃白面饅頭吃膩的么?這該是多造孽的人。
人活著一天三頓飯?張鼐可是知道,自己的祖爺爺,爺爺,父親,直到餓死,也沒有一天吃過三頓飯。
不但是他家,整個李家站,整個雙泉里,也沒有誰家一天三頓飯的。
艾家莊艾老爺除外,米脂縣衙的老爺們除外。
吃喝完畢,李自敬將白天醉娘三小只收集的蒼耳子,出售給了中藥空間商城,收益了兩百文錢。
按醉娘的說法,菜地峁那邊,蒼耳子都是去年留下來的,現(xiàn)已經(jīng)干枯,饑民也很難食用,所以極多。
李自敬大喜,吩咐醉娘他們,以后每天都去摘了收集回來,這可是源源不斷的進(jìn)項,可不能浪費了。
又休息半個時辰后,酉時末開始打熬身體。
一眾人,十二歲的張鼐,八歲的醉娘,七歲的虎頭兒,六歲的紅娘,在李過要求下,開始從最基礎(chǔ)的扎馬步開始。
除了虎頭兒外,大家馬步扎的都很標(biāo)準(zhǔn)。
戌時末,剛完成了一天第二次的端槍練習(xí),李自敬癱軟在地上大喘氣時,就聽見,院外馬蹄聲急促。
“三郎,俺回來了——”
李友下了驛馬,一臉疲憊的對李自敬喊道,且使了個眼色。
李過急忙扶起李自敬,兩人點了點頭,讓醉娘帶著幾小只回去休息,便匆匆離去。
走了沒多遠(yuǎn),身后李友的驛馬,轟然倒地。
“可惜了老朋友,一天一夜不曾停歇,來回奔走數(shù)百里,已然是強弩之末——”
“肚子里還帶著崽呢!”
匆匆走了一盞茶時間,來到了昨天那個塬上。
塬上蹲著一人,塬下站著兩匹馬。
“過兒,李友哥,你們替二兄將驛馬牽回去,就歇息去吧,我跟二兄留在這里——”
李友:“也好,一個是晚輩,一個是朋友,以兄長好強的性子,俺們兩個確實不適合跟在一起?!?p> “三郎,勸勸兄長,好漢子何患無妻!”
二人牽著馬離開,李自敬爬上塬,蹲到二兄李自成面前。
借著星光,李自敬細(xì)細(xì)打量著這位未來的闖王,大順的皇帝,明朝的掘墳人。
自己的二兄!
身材高大,足足比李自敬高了一個頭,臉型方正,目深鼻高,下巴一圈青黑色的短髯。
加之骨架很大,顴骨突出,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壓迫感。
二兄蹲坐在地上,通紅著眼睛,嘴里叼著一個煙斗,煙斗內(nèi)火光忽明忽暗。
“三郎來了?”
“嗯,二兄,是我!”
“坐下吧,陪二兄待一會。抽煙斗么,西邊行商穿過來的上好蛤蟆煙?”
“呃,二兄,三郎還在長身體呢?!?p> 李自成吐出一個煙圈,笑了笑,大手揉了揉李自敬的腦袋:“確實該長,咱們家就屬你最矮,身子骨也單薄的很!”
“我正跟過兒打熬身體,重拾咱們家的祖?zhèn)骼婊屇?!?p> “好,好,眼下亂的很,你能重新練習(xí)梨花槍,二兄也放心不少?!?p> 兄弟兩個故意說了幾句,想要緩解下沉悶的氣氛,可當(dāng)看見下面不遠(yuǎn)處,韓金兒開始忙碌整治飯菜的身影,以及多亮了一盞油燈后,就再也找不到話題了。
沉悶,壓抑異常,二兄按滅了煙斗上的火光,瞪著下面,眼睛中都是血絲。
李自敬暗嘆一聲。
韓金兒臉上神色歡快,動作輕快,起鍋燒油,嗞啦嗞啦聲音響起,很快就炒好了幾個菜。
將菜端上燒熱的炕,又溫了一壺酒,便解開圍裙,站在門口,翹首望著門外。
“三郎,我都聽李友說了,委屈你了——”
“想二兄我,堂堂漢子,整日奔波,受盡了屈辱,就為了那一份養(yǎng)家糊口的錢糧。”
“沒想到,呵呵,卻給別人養(yǎng)的婆姨,還差點害死了自家兄弟,真是眼瞎??!”
李自成已經(jīng)信了七分,眼下每天都餓死大片的人,韓金兒一人在家,卻有酒菜吃,除了姘頭,自己送回來的錢糧,哪里夠如此折騰。
況且,她不知自己回來,酒菜肯定不是給自己準(zhǔn)備的,翹首以待的人,也肯定不是自己。
遠(yuǎn)處,一個身影從黑里出來,一把摟住韓金兒,笑嘻嘻的親了一口。
“蓋虎?呵呵,好得很!”
李自成緩緩抽出了雁翎刀,此刀,乃是他來時,從驛丞刑標(biāo)處悄悄順走的。
蓋虎摟著韓金兒,一使勁將韓金兒抱起,大步朝炕上走去,夜風(fēng)中,傳來韓金兒笑罵的聲音。
李自成撕下一塊葛衣下擺,借著星光,細(xì)細(xì)的擦了起來。
溫酒正好,對坐而飲,小菜佐酒,酒香奸情濃!
酒菜過半,面酣耳熱,油燈熄滅一盞,嬉笑聲中,傳來一聲驚呼,既痛苦又滿足。
李自成起身,持刀下了塬,推開院門,進(jìn)了窯洞。
李自敬豎起長矛,站在門外。
兩聲慘叫驟然響起,夜風(fēng)中,血腥味濃郁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