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季商到達了計劃中預(yù)定的城隍廟。
進入了城區(qū)之后,他終于可以不再坐棺材板,轉(zhuǎn)而騎上了共享電動車。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座小城市的那個“小圈子”里,究竟給別人留下了何等可怕的印象。
他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把城隍廟沖爛。
看著眼前燈火晦暗的城隍廟,季商猶豫了片刻,打開了跟林清和的聊天界面。
在此之前,對方已經(jīng)數(shù)次給他報告了先嗇的行蹤。
正如他所預(yù)料的一樣,這個城隍八蠟中實際上的“首領(lǐng)”,就那么一直守在病房里,等待著自己去自投羅網(wǎng)。
但很可惜,它的計劃全部落空了。
“先嗇還在那邊嗎?”
季商打字問道。
沒出三秒,林清和的回復(fù)便發(fā)了過來。
“還在。”
“季哥,你那邊準(zhǔn)備好了嗎?”
“準(zhǔn)備好了,盯住它,找個機會把人皮拿出來準(zhǔn)備好,我怕它一會兒狗急跳墻,對你不利?!?p> “我明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另一頭的林清和下意識地捏了捏被藏在床下的負心人皮,她知道觸碰這塊人皮就會帶來災(zāi)病,但如果是為了活命的話,這點代價確實不算什么。
得到了林清和確認的答復(fù),季商長舒了一口氣。
現(xiàn)在一切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接下來,就是全面進攻的時刻。
他從網(wǎng)球包里把需要用上的裝備一件一件地拿了出來。
嬰鬼臍帶、蝗母、上吊繩。
還有一直捏在手里的送殯傘。
他站起身,靜靜感知著城隍廟中城隍八蠟的氣息,展開塵骨之后,這一點對他來說并不難做到。
先嗇并不在城隍廟內(nèi)。
農(nóng)神、坊神這兩個一貫與世無爭的鬼神自然是不在的。
水墉----或者說城隍爺本身,也不在城隍廟內(nèi)。
按照俗例,城隍廟只是酆都在塵世的一個“辦事機構(gòu)”,今天正是向酆都復(fù)命的日子,水墉連同夜游、鐘鼓、土地三神都已經(jīng)返回酆都。
現(xiàn)在城隍廟里的,只有司嗇、貓虎、劉猛、郵表畷四神。
這正是城隍廟最弱的時候。
季商沒有再猶豫,他揮動手里的送殯傘,身后早已按捺不住的萬千孤魂野鬼一擁而上,直直朝著城隍廟的方向沖去。
而季商則跟在它們后面,小心地在門前的香壇里點起了一堆旺盛的大火。
隨后,一腳踹開了城隍廟那早就已經(jīng)朽爛的大門。
“爺爺我來辣!”
尖銳的嘯叫聲在他耳邊響起,孤魂野鬼與四神的第一次交鋒已經(jīng)打響。
按照位格來說,實際上哪怕是一百個野鬼,都不足以對擁有神骨的城隍八蠟中的任何一個造成傷害,但現(xiàn)在季商所指揮的鬼物可不是幾百,而是成千上萬。
它們在穄米的契約之下,一個個前赴后繼地撲向了猝不及防的四神。
“喵————”
一聲刺耳的貓叫聲響起,四神中的貓虎神首先發(fā)起了反擊。
盤踞在城隍廟附近的流浪貓們聞風(fēng)而動,一個個向著季商的方向撲來。
緊接著是蟲神劉猛,稀稀疏疏的嗡鳴聲逐漸變得密集,甚至達到了鋪天蓋地的程度。
郵表畷的神力根本無法發(fā)揮,它只能憑借著自己的神骨試圖去迷住季商的眼睛,可季商都已經(jīng)踏入城隍廟了,這點小伎倆又還有什么用呢?
倒是司嗇的能力給季商帶來了一些困擾----他包里的穄米種子莫名其妙地發(fā)了芽,長出了一蓬稻穗。
是的,司嗇還想故技重施用季商體內(nèi)未消耗的五谷撐爆他的肚子,可季商卻早就學(xué)精了。
這幾天他吃的都是米粉。
有本事你就把米粉的分子重組啊。
季商好整以暇地從口袋里掏出了蝗母,遠遠地拋向了城隍八蠟的神位。
感知到城隍八蠟的氣息之后,蝗母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哪怕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季商仍然能感覺到腦中一陣脹痛。
四神的能力瞬間被壓制下去,緊接著,阿沃爾的神骨發(fā)動,原本聽從貓虎神指揮的流浪貓在進入到城隍廟大殿之后,突然像是失去了指揮一般,迷茫地轉(zhuǎn)動著它們的腦袋。
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昆蟲,則更是爭先恐后地撲向了門口的火堆。
兩個負面效果的疊加,讓四神幾乎變成了毫無神力的游魂。
它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自己相對鬼神來說無比厚重的神骨,去硬生生地抗住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季商幾乎能想象到那些孤魂野鬼撕扯四神神骨的滲人場面。
他不打算多浪費時間,先嗇早晚會收到消息趕回城隍廟,作為城隍八蠟中神骨最重、神力最強的一個,它的出現(xiàn)必然會給自己的計劃帶來變數(shù)。
所以,必須要在它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將四神徹底埋葬。
季商感知著四神的位置,抄起上吊繩,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打算趁著四神被鬼魂拖住的時間,先從四神之中唯一具有實體的貓虎神開始下手。
那應(yīng)該是一只黑貓,此刻的它正藏在自己的神位之后,聲嘶力竭地嚎叫著試圖指揮大殿中的其他流浪貓,可在雙重壓制之下,原本對他言聽計從的野貓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一個個瑟縮著后退。
貓類天然能看見鬼物,在這百鬼夜行的夜晚,在貓虎神的神力褪去之后,它們早已經(jīng)嚇破了膽子,甚至有好幾只野貓已經(jīng)癱倒在了地上,身下滲出淺淺水漬。
越往前走,季商腦中的震蕩就越發(fā)強烈,他不能在蝗母的影響范圍內(nèi)待太久,于是便干脆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一把摔碎了貓虎神的神位。
一只詭異的黑貓終于暴露在季商的眼前。
干枯,瘦小,皮毛泛著如同能吸收所有光線的深沉黑色,而它的眼睛卻如同燈盞一般明亮,散發(fā)著幽綠的光芒,直直地看向季商的眼睛。
季商沒有給它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隨后迅速把上吊繩套在了它的脖子上。
撤退。
季商兩步向外邁出,逃離了蝗母的影響范圍,但就在他打算要收緊上吊繩時,卻感覺手上的繩子變得無比沉重。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隨后發(fā)現(xiàn).......
繩子那一頭套著的,根本不是一只黑貓。
而是一個身穿黑色喪服,面容枯槁,白發(fā)稀疏,嘴角獠牙突出的老太太。
此時的它已經(jīng)揮舞起了雙手,在那雙如同僵尸一般的手上,它的指甲早已生長成了一把倒鉤。
這才是貓虎神的真身。
黑貓是它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幻象,哪怕是身為塵骨人的季商,也沒能看破。
所以,被當(dāng)做神靈供奉了數(shù)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貓虎神,其實只是.......一具僵尸?
季商來不及去想那么多,他彎腰閃過對方的手臂,猛地收緊了手中的上吊繩。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了字跡。
“你已進入:貓虎神的埋骨地?!?p> 場景飛速變換,季商駭然發(fā)現(xiàn),城隍廟仍然是城隍廟,可周圍的一切卻已經(jīng)變化。
電燈的光芒消退,蝗母喧鬧的嗡鳴聲也不復(fù)存在。
城隍神位下,一燈如豆。
而緊閉的大門外,傳來了指甲抓撓的刺耳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