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雄鹿沖來,白銘還站在原地。
卡隆皺著眉,還以為他是嚇傻了,剛要下去救他。
白銘卻突然往旁邊一閃,躲過鹿角,雄鹿直接撞在了他身后粗壯的樹干上。
那百年老樹晃了一晃,鹿角卡在了樹皮里。
白銘趁此機(jī)會舉起槍,對準(zhǔn)了鹿的腦袋。
他學(xué)卡隆學(xué)的有模有樣,架槍瞄準(zhǔn)射擊一氣呵成。
然而老式霰彈槍的彈道很不好琢磨,明明是瞄準(zhǔn)了腦袋,子彈卻只是打斷了一根鹿角。
這老霰彈槍只有兩發(fā)子彈,想要換彈怕是來不及了。
失去了一角的鹿掙脫樹皮,又一次沖了過來,白銘輕嘖了一聲,就地翻滾躲過。
“小子,連一只鹿都解決不了,丟不丟人啊?”
卡隆在書上說著風(fēng)涼話,看樣子是在悠哉的望天,其實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白銘。
白銘一直刻意地消耗著鹿的體力,隨后抓準(zhǔn)時機(jī)掄起霰彈槍,當(dāng)作鋼管,和雄鹿硬碰硬,竟然直接將鹿抽翻在了地上。
趁著雄鹿倒地,白銘翻身騎上雄鹿的背部,勒住了和自己腰一樣粗的鹿脖,使整個鹿頭處于一個后仰的狀態(tài)。
隨后從斗篷下抽出匕首,果斷的朝著最脆弱地脖子扎了下去。
匕首在鹿地脖子上繞了一圈,將整個鹿首卸了下來。
卡隆忍不住皺眉。
這樣的力量...真的是一個十幾歲的青年可以爆發(fā)出的嗎?
除此自外,那瘦弱的眼神中展現(xiàn)出的冷靜也讓他十分驚訝。
想象中對于掠奪生命的彷徨和恐懼沒有出現(xiàn)在白銘的臉上,有的只有冷漠,以及...
口水。
那只鹿轟然倒下,白銘渾身是血,手中提著鹿首,看向卡隆。
白銘的那些經(jīng)歷已經(jīng)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成熟的烙印,如果真的加以教導(dǎo)的話,他的強(qiáng)大一定會超越阿蠻,甚至自己。
白銘的眼神鋒利,透露著堅定,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成了卡隆的考題。
而卡隆懶散的從樹上跳下來,似乎不是很滿意的看著那只鹿殘破的身軀,鹿的嘴巴還是一張一合的。
“殺一只鹿還用這么久,而且第二槍空了,看來你也不是很有天賦。”
“想報仇?你還差得遠(yuǎn)呢。”
卡隆從白銘手中接過霰彈槍,隨后將整只鹿抬起來丟到白銘的背上,又把霰彈槍掛在了鹿上。
這只鹿實在是太重了,白銘忍不住踉蹌了一下,雙腳分開,才穩(wěn)住了。
“你自己的獵物,要自己帶回去,我回木屋等你?!?p> 說著,卡隆用力的按了一下白銘的肩膀,壓低了聲音。
“再提醒你一下,獵人之所以用槍,是不想讓獵物流太多的血,引來危險,同時不想破壞皮毛導(dǎo)致貶值?!?p> “獵人不是野獸,不能不顧后果的割開獵物的喉管?!?p> “但既然你已經(jīng)做了,就為此負(fù)責(zé),保護(hù)好自己的獵物吧?!?p> 卡隆說完,沖著白銘微微一笑,隨后便快步地朝著小屋地方向走去,沒多久……他地身影便消失在了灌木之中。
白銘背著巨大的鹿,自然是跟不上卡隆,他拼命的跟著,四周卻還是傳出了低低的吼叫聲。
灌木叢的后面,一雙雙眼睛逐漸被鹿血的味道吸引,邁著狩獵地步伐逼近。
白銘加快了腳步,而面前卻忽然跳出了一只狼,灰色的毛發(fā)異常粗糙,脊骨高高的聳立著,看起來已經(jīng)餓了很久了。
白銘雙手抓著背上的鹿,根本騰不出手對付它。
與它僵持了兩秒,就有更多的的狼圍了上來。
“草……這么多。”
白銘低低的罵了一聲,如果他放下身上的這只鹿,他就能輕松的逃出去。
可是……他真的如卡隆所說,連自己的獵物都保不住嗎?
白銘瞪著面前攔路的那只狼,干脆地向前沖去。
那狼張開爪子,直接撲了上來,白銘一腳把狼踢到一邊。
就在狼想掙扎著站起的時候,突然間,一聲哀嚎響起,白銘發(fā)現(xiàn)它竟然被捕獸夾困住了!
“是卡隆設(shè)置的陷阱!”
白銘開始仔細(xì)留意被卡隆布置在地上的陷阱,故意將那些狼引過去,在群狼的哀嚎中,成功的甩開了追擊。
“陷阱原來還能這么用...但他就不怕我踩中么?太看得起我了...”
白銘踉踉蹌蹌的回到小屋的時候,卡隆正站在門口等他。
他把鹿摔在了院子里,坐在地上開始大口的喘著氣。
卡隆臉色微變,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后將自己的胳膊抬了起來,只見胳膊上有許多小小的牙印,小啞還掛在上面。
“行了,你哥哥回來了,你看看……我沒把他怎么樣,能松口了嗎?”
小啞看到白銘,眼中翻起了淚花,她松開咬著卡隆的小嘴,直接朝著白銘撲了過去。
“呼……呼……小啞,我沒事,就是……有點(diǎn)累了?!?p> 白銘喘著氣,伸手摸了一下小啞的的頭。
卡隆來到白銘的身邊打量了他一番。
“受傷了嗎?”
白銘?yīng)q豫了一下。
“沒有?!?p> 白銘本來覺得,只要他表現(xiàn)的足夠出色,卡隆就會另眼相看,就會改變主意教自己戰(zhàn)斗的技術(shù)。
他用了全力去表現(xiàn),但若是沒有卡隆留下的陷阱,自己或許只有兩個結(jié)局。
要么被奪走獵物,要么和狼群拼死搏殺。
看來自己的確還太嫩了...
“行,那今天就先到這。”
“白銘,過來看看這種野獸要怎么處理,這些你都是要學(xué)的?!?p> 卡隆拖著鹿去了院子外面,又從包袱中拿出了兩把獵刀。
“從這里喇一刀,不要太深,然后從這里分開脂肪和皮毛...”
白銘十分敷衍的看著卡隆的演示,卡隆倒是教得十分認(rèn)真,仿佛樂在其中。
如何剝皮,如何剔骨,哪些內(nèi)臟可以吃,哪些不行,都分得十分明白。
處理這只鹿足足花費(fèi)了小半天。
太陽漸漸西下,傍晚得時候,他們終于吃上了鹿肉,只是簡單得放了點(diǎn)鹽和香料,烤了一下。
三人圍著院子里得火堆,火上的鹿肉被烤得滋滋冒油。
小啞盯著這些肉,直流口水,不停的看向白銘。
白銘也只能一次次的解釋。
“還不能吃,還沒熟。”
卡隆看著她們兩個,忽然欣慰的笑了,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十分平靜溫和。
“我記得……上次像這樣烤肉吃,還是和阿蠻在一起的時候?!?p> 白銘來了性質(zhì),他很想了解阿蠻的過去,他想知道,阿蠻在外面的那些日子里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你之前說……你欠阿蠻哥一個大人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到白銘的疑問,卡隆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天空。
“我,本來是阿蠻的隊長,除我們之外還有幾個人,之前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我們誤入了一片禁區(qū)……”
“你也許沒聽說過,那片禁區(qū)叫做無欲沙丘,在群星教國境內(nèi)?!?p> “那個禁區(qū)的詛咒十分詭異,會讓一切生命逐漸失去欲望,一切欲望!”
“食欲,性欲,乃至求生欲……人的其他欲望可以被強(qiáng)制施行,但是求生欲一旦失去,人多半就會困死在那片沙丘里,要么餓死,要么自殺……”
“據(jù)說那里曾經(jīng)是綠洲,就是因為詛咒,植物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最終變成黃沙?!?p> “想死的念頭就好像海上的一個巨浪,挺過去了,風(fēng)平浪靜??刹幌牖畹哪铑^...那就是連綿不斷的風(fēng)暴,放眼望去只有絕望。我也正是那時知道了,比想死更可怕的,是不想活?!?p> 禁區(qū)中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詛咒,之前的詭毛荒原也是,那些不斷生長的毛發(fā)光是想起,就讓白銘毛骨悚然。
卡隆頓了一下,似乎在心中做了一番掙扎,才緩緩開口。
“在無欲沙丘里待的第十五天……大部分人都死了,有的不肯吃東西被餓死,有的人失去求生欲自殺,最終只剩下我和阿蠻?!?p> “我?guī)缀鯁适Я死碇?,在翻過最后一座山的時候,我看到的仍舊是無盡的沙海,我絕望了?!?p> “有一晚,我趁著月色,只身去了食人沙蟲的老巢,那是唯一不受那里詛咒影響的生物。”
“我被剝奪了活下去的欲望,我想求死……可就在我被沙蟲包圍時,阿蠻出現(xiàn)了,他拉著我與沙蟲纏斗,就在我們兩個人即將被蟲群吞沒的時候,他砍下了自己的一只手……”
“那只斷手引開了食人蟲,我們得以快速的逃脫……”
說到這,卡隆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他的眼眶很熱,為了不再后輩面前丟面子,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情緒。
“把我救回來之后,他沒有說一句埋怨我的話,就只是嘿嘿的笑,一邊包扎傷口一邊說我欠他一個大人情……呵呵,何止是大人請,我欠他一條命...甚至我的家人都欠他一條命。”
“我很愛我的家人,但那沙海依然奪走了我回家的欲望??砂⑿U卻沒有...他說過,他要回家,他想他的家人活的幸福?!?p> “我不敢想象他有著何等的執(zhí)念,何等的欲望。”
“也正是他可怕的堅持,才讓我們逃出了那個地方?!?p> 聽到這,白銘不由得攥緊了雙拳,身體顫抖。
這就是阿蠻會做出的事情,為了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他從來都不怕犧牲。
而他在知道孤兒院被屠殺后,一定比自己更憤怒,卻一聲也沒吭...
“我那時看著他的胳膊,我就在想,如果是我,會不會如此的果斷……我可能永遠(yuǎn)都比不上他,我把我手中的咒具送給了他,就是你手里的斷矛,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做過雇傭兵?!?p> 卡隆深深的看著白銘。
“他給我的這條命,我好好收著了,至于你要怎么樣,你應(yīng)該想清楚,白銘?!?p> 白銘?yīng)q豫了一下,但猛地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變得更為猙獰,且堅定。
卡隆嘆了口氣,他一時說不動這個一頭熱血的人,只能以后慢慢勸了。
肉烤好了,小啞抱著就啃了起來,吃的滿嘴都是油。
吃完之后,卡隆又囑咐了幾句不許離開森林什么的,就離開了。
又過了一日,白銘帶著小啞將房子收拾的十分干凈,白銘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時候,小啞就在一旁玩肥皂泡泡。
這里漸漸有了一些溫馨的感覺。
這日午后,卡隆又一次來到了小屋,他帶了兩個透明的罐子,里面裝著五彩斑斕的糖。
他笑著把這些東西給了小啞,可小啞收了糖之后,對他還是愛答不理的,反而轉(zhuǎn)頭把糖罐送給了白銘。
卡隆很無奈,但沒有辦法。
他走后,白銘把衣服掛到了院子里。
干完了這些活,白銘本想休息一下,誰知不遠(yuǎn)處的灌木叢卻突然抖了一抖,似乎藏著什么,正盯著小屋這邊。
白銘其實沒有察覺,但腦書上浮現(xiàn)的字提醒了他。
警惕的看向灌木叢,他從腰間抽出匕首,一步步的湊近……
在離灌木叢還有幾步遠(yuǎn)的時候,里面忽然鉆出了兩條褐色的小辮子!
緊接著,一個女孩撲了出來。
她看起來年紀(jì)與小啞相仿,穿著漂亮的粉裙子,手中提著一雙小皮鞋,光著腳丫,站在灌木的細(xì)雪中。
小女孩看見白銘,先是有些窘迫的整理了一下沾著葉子的裙子,隨后雙手叉腰。
“你是不是小三!”
“...?”
這娃娃語出驚人,白銘愣了一秒,然后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小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銘,抄著清脆的嗓音繼續(xù)說。
“卡爾曼姑姑說了!男人不回家,就是在外面有了小三,我爸爸最近都不陪我了,肯定是你搞的鬼,我剛才可全都看見了!”
白銘嘆了口氣,蹲下來和小女孩說話。
“你爸爸是誰?卡隆嗎?別激動,我不是壞人?!?p> “哼!別套近乎!我可沒爸爸那么好說話!”
小姑娘揮舞著軟乎乎的小拳頭,白銘則是無奈的捂住了額頭。
果然,這位就是卡隆的女兒,白銘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過來的,但卡隆若是回去找不到她,肯定要瘋了。
“你……哎,你先跟我進(jìn)屋好不好?我想辦法讓你爸爸來接你?!?p> “我憑什么跟你去???我給我爸爸留了字條,他很快就回來找我的?!?p> 白銘思考了一下,這往返起碼要幾個小時。
“這樣,你也不能一直躲在灌木叢里,我家里有個和你年紀(jì)差不多的小姑娘,你可以和她一起玩,怎么樣?”
“真的?”
“嗯,真的,而且還有你爸爸帶來的一罐彩糖?!?p> 小姑娘聞言,眼睛都亮的閃起了星星,急不可耐的跑向了林中小屋,剛剛的警惕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白銘無奈的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小啞看著忽然跑過來的小女孩,很是警戒。
白銘快步的跟過來。
“小啞!她是來和你一起玩的!你……你別咬她?!?p> 卡隆的小女兒很是自來熟,笑起來也很甜且富有感染力。
她拉起小啞的手,聲音甜甜的說著。
“你叫小啞嗎?我叫小艾,你的裙子怎么這么臟啊……我的裙子可多了,可以送幾...一條給你!”
小艾啊,名字還挺好的。
艾,愛。
寓意大概是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愛吧。
白銘看著這毫無警戒心且活潑好動的小姑娘,嘴角無意間帶上了一些溫柔的弧度。
小啞不說話,看起來笨笨的,而小艾恰巧又是個話癆,她們兩個竟然出奇的合得來……
而小艾也把什么小三的事情拋到九霄云外了。
才過了兩個半小時,卡隆便氣喘吁吁的來到了白銘的屋子前。
“小……小艾!”
老父親狼狽不堪,而小艾拉著小啞的手,玩得正開心。
“小艾!你知不知道林子里有多危險!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偷偷跟著!”
卡隆大聲的說著,小艾愣了一下,隨后低著頭,站了起來。
她嘟嘟囔囔得說著:“誰讓爸爸不告訴我要去哪……”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看得出,卡隆是心疼大過訓(xùn)斥的,白銘微笑著擋在兩個人的中間。
“行了,卡隆哥,孩子沒事就好……小艾,過來給你爸爸道個歉,說以后不會再跟著來這么危險的地方了?!?p> 誰知小艾走了幾步的功夫,竟然就委屈的哭了起來。
卡隆最看不得女兒哭,趕緊抱起來哄……
“小艾別哭,是爸爸太兇了,是爸爸的錯?!?p> “爸爸,我不是跟著你,我是害怕……你之前……之前一走就是好久……”
小姑娘哭的厲害,老父親只能繼續(xù)哄。
白銘看著卡隆頂著魁梧的身軀和滿臉的絡(luò)腮胡,給小女兒擦眼淚的樣子,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他這些天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
溫柔的歲月似乎終于在白銘身上手下留情了,有了些溫馨的片段,不是每件事都那么糟。
卡隆看向白銘。
雖然他是不想自己的女兒這么快認(rèn)識白銘的,但還是跟著笑了。
可一個不注意,小啞又一次咬到了卡隆的胳膊上。
她可能覺得……卡隆正在綁架自己的新朋友吧。
【倒計時:零】
【濁卿: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