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要帶她的小阿泠回家
十萬蠻人兵臨長城，開始了猛烈的進攻。
他們是奔著溫杳來的——這一次不僅要一雪前恥，還要打下整片塞北。
是的，蠻人們知道溫杳的主要兵力都被調(diào)去鎮(zhèn)壓叛軍，此時的塞北除卻三萬守軍，幾乎與空城無異。
林子初和顧泠迅速集結(jié)了所有的將士。
只有三萬五千名將士。
林子初面色肅穆地開口：“誰人愿與本將出長城迎敵？”
無數(shù)將士紛紛開口應(yīng)和。
“好，留一部分人投石遠攻，其余人隨本將出長城，殺他個片甲不留！”
“喏！”
很快，玉門關(guān)大開，三萬精兵趁此跑出，以迅雷之勢朝著蠻人殺去。
“踏平長城！讓漢人嘗嘗我蠻人鐵騎的滋味！”
“殺了他們！搶走他們的食物！”
“一雪前恥！抓住那兩個主將！”
“抓住他們，本將重重有賞！”
“……”
“……”
蠻人將領(lǐng)發(fā)現(xiàn)了顧泠和林子初，認(rèn)出他們，頓時咬牙切齒地開口。
就是這兩個乳臭未干的毛娃娃，殺了他們無數(shù)的同胞。
今日一戰(zhàn)，他們一定要將之前的恥辱狠狠討回來！
……
長城被鮮血染紅，玉門關(guān)外尸橫遍野。
兩雙熟悉的眼睛，不停地出現(xiàn)在溫杳腦海。
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嘶吼，出現(xiàn)在她的耳畔。
悶雷響徹天際。
溫杳從床榻上驚醒，想著方才的噩夢，忙不迭地下床。
她披上薄氅打開木門，忽然看到一襲月牙白衣立于庭院之下。
溫杳目光一頓：“阿珩，你回來啦?！?p> 謝珩站在庭院門口，見到溫杳出門，愣了愣，而后點點頭，嘶啞開口：“十一，有一件事我與你說，你不要難過……”
……
溫杳趕到玉門關(guān)時，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大雪紛飛，滿地的尸首帶著凝固的血液闖入她的眼簾。
不遠處，一個身中數(shù)十箭的姑娘吸引了溫杳的目光。
小姑娘的臉已經(jīng)血肉模糊，半邊更是深深凹陷下去，四肢扭曲，以分外詭異的形態(tài)呈現(xiàn)在溫杳面前。
她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折斷，斷裂的手指緊緊抓著一只手臂。
是的，只有一只手臂。
溫杳踉踉蹌蹌地過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顫巍巍伸手，想要撫上小姑娘面頰，卻又無從下手。
須臾后，溫杳將小姑娘從地上抱起，緊緊地抱在懷中。
“阿泠，阿姊來了，你睜開眼看看阿姊好不好。你睜開眼看看我?！睖罔眉t了眼眶，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啞。
方才在庭院時，謝珩告訴溫杳，十萬蠻人來襲，林子初和顧泠帶著長城僅剩的三萬五千人死守玉門關(guān)。
蠻人們認(rèn)出他們就是曾經(jīng)將自己同胞殺的屁滾尿流的兩個將軍，心頭的怒意和殺意徹底激發(fā)，一個個發(fā)了狂似的朝著林子初和顧泠砍去。
林子初派了斥候去找他，他帶著援軍趕到時，將士們已經(jīng)全部戰(zhàn)死在沙場上，而在長城上遠攻的駐軍也都下來參與進去。
然無一例外，全部戰(zhàn)死玉門關(guān)。
包括林子初和顧泠。
他們因為吸引太多仇恨，死相分外凄慘。
顧泠身中數(shù)十箭，全身骨頭被生生碾碎；
林子初為了護住顧泠，被數(shù)十匹烈馬生生踏死，尸首四分五裂，這便是顧泠手中為何只拽著一只斷臂的原因。
謝珩殺盡所有蠻人，便來告訴溫杳此事。
溫杳抱著顧泠，又輕輕喊了幾聲。
懷中姑娘沒有回應(yīng)，冰冷的體溫告訴溫杳，她掛在心上的小妹不在了。
還有那個，曾多多照拂于她的林小將軍也不在了。
參與這一場戰(zhàn)役的所有人都不在了。
“阿泠，你說要喝我與阿珩的喜酒的，你還說要做我與阿珩孩兒的干娘……好阿泠，你不睜開眼睛，你怎么來喝喜酒呀——”
“阿泠，你還不知道吧，不止你對林家阿兄有些意思，林家阿兄也是心悅你的。我想著等此番回京，為你們求來一紙賜婚?！?p> “你說想在我們回京前，再吃一次阿珩做的蘇記燒雞。阿珩回來了，我讓他給你做?！?p> “你還說想和我一起去西涼，看看你的故鄉(xiāng)。等天下安定時，我便隨你去西涼。你如今這般閉著眼睛不說話，你讓我怎么帶你去西涼呀。”
“阿泠，我的小阿泠，你睜開眼睛同我說說話，你不要嚇阿姊好不好——”
亓清和容璟趕來時，那個一襲紅衣的小姑娘抱著顧泠，一邊顫顫巍巍地說話，一邊哽咽。
從哽咽變成嚎啕大哭。
整片雪地中，只有她一人的哭聲。
長寧……
容璟抿唇。
“此地寒涼，郡主大病未愈，若待在此處，只會病氣入體，留下病根?！必燎遄叩街x珩身邊，輕聲開口。
謝珩看向前方哭得不能自已的溫杳，垂了垂眼睫，走過去蹲在溫杳旁邊，溫聲開口：“十一乖，我們帶顧泠，帶子初和這些將士回家好不好？”
回家……
對，回家。
她要帶她的小阿泠回家。
溫杳抹了一把眼睛，解下身上薄氅，蓋在顧泠身上。
“阿泠不怕，阿姊帶你回家?！睖罔玫皖^，看了一眼懷中閉眼不說話的小姑娘，低聲開口。
將士們的尸首全部送回故里，一部分是西涼落戶在大周的人，沒法送到西涼，便就這么安葬在了塞北。
其中也包括林子初和顧泠。
在兩人出殯的那一日，整片塞北的百姓前來護送。
他們知道，這些將士為了保護他們，就這么死在了玉門關(guān)。
這些將士，本該榮歸故里的。
如今卻變成魂歸故里了。
嗩吶一起，哭聲響徹十里而不絕。
溫杳和謝珩親自扶靈出喪，送兩個故人離開。
她將兩人埋在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顧泠說，她喜歡安靜的地方，沒有硝煙蔓延到的地方。
那樣的地方，是她最喜歡的長眠之地。
于是溫杳找遍塞北，找到了這樣一塊好地方。
溫杳在顧泠的墓前站了好久，直到謝珩來找她，這才緩緩收回目光。
臨去前，溫杳又回頭看了一眼顧泠的墓。
小阿泠，林家阿兄，你們在這里好好地睡一場吧。
蠻人在你們身上留下的傷痛，我溫杳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