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空桑嶺,白雪皚皚,云海翻滾。
官道上,馬車踏雪徐徐前行。
只見云千雪站在車廂頂上,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長長吸了口山林間沁人心脾的空氣,隨后從懷中取出一份干糧徑自放入口中,一邊吃著,一邊朝坐在馬車前的云仲秋說道:
“少爺,走一夜了,咱們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p> 云仲秋聞言笑罵:“你這丫頭在車?yán)锼艘徽?,青衣卻駕了一夜的車,人家沒喊累,你倒抱怨起來了?!?p> 云千雪歪了歪腦袋,“我也想幫青衣姐姐駕車呀,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見,就算能看見,我也不認(rèn)識路。”
洛青衣微微一笑,“沿著這條路走,再有一天一夜,咱們就能出空桑嶺了。”
“明日一早,可以在博望縣打尖休息?!?p> 云仲秋取過地圖看了一眼,隨后從洛青衣手中接過韁繩,說道:“你去車廂休息會兒,我來駕車,等到了晚上再繼續(xù)換你。”
云仲秋也是慶幸這一趟帶上了洛青衣。
不然的話,即便沒有人追殺,他也未必能按時抵達(dá)古橋縣,十有八九是要走錯路的。
就在此時,洛青衣和云千雪同時耳廓微動。
只見洛青衣微微蹙眉,說道:“有馬隊(duì)追上來了,速度很快?!?p> “猴急。”云千雪忿忿然罵了一句,“這還沒出關(guān)州境呢,他們就急著動手了,神刀門也不管管!”
二人正這般說著,但見馬車后頭塵雪飛揚(yáng),馬蹄奔騰之聲愈發(fā)清晰。
洛青衣回頭望了一眼,隨后說道:“沒有先天高手,應(yīng)該是馬前卒,來探咱們虛實(shí)的?!?p> 云仲秋聞言笑了笑。
這次出行之前,神刀門對外放出了假消息,言他云仲秋武道實(shí)力只有青竹九階,云千雪則是青竹二階。
可實(shí)際上,他的修為早已問鼎十二重樓,千雪更是進(jìn)了先天境,穩(wěn)穩(wěn)的青蓮一品。
更沒人知道,除了他們這一主一仆之外,同行的還有一名“車夫”洛青衣,是西域十六國中出了名的用槍高手,武道修為更是隨時都可能進(jìn)入青蓮二品。
“青衣,停車。”
只見云仲秋招呼洛青衣停下馬車,隨后朝站在車頂上的云千雪說道:“丫頭,睡了一晚上,去活動活動身子吧?!?p> “好呀!”云千雪笑著應(yīng)了一聲。
隨后提著天蠶劍翻身落下馬車,緊跟著身形微閃間不斷穿過官道兩側(cè)的樹林,布置下一根根無影無形的蠶絲刃,而后徑直持劍立于路中央,靜靜等待......
不多時,大地轟隆震動,雪花伴著泥土飛濺,只見十余騎快馬正疾速奔襲逼近。
當(dāng)先一人看到立于官道中間的云千雪,獰笑之下,馬不停蹄,徑直抽出腰刀冷聲喝道:“殺!”
然而下一刻,伴著“噗呲”聲響,鮮血飛濺下,其半個身軀直接被切成兩段,在奔馬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凌空高高拋起。
跟在身后的十余騎也沒能幸免,雖然全都看到了掛著血珠的蠶絲刃,可由于馬速太快,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便紛紛被橫在道路中間的蠶絲刃盡數(shù)腰斬。
一時間,嘈雜的慘叫聲、驚馬聲不絕于耳。
鮮血沁滿了雪地,艷麗,卻觸目驚心......
“馬前卒無功而返,下一批很快就會追過來?!敝灰娫浦偾锍迩嘁抡f道,“不急趕路,找個地方休息一晚,等他們?!?p> “好。”洛青衣微微頓首,隨后朝云千雪招呼道:“千雪,走了?!?p> “來了?!痹魄а┞劼暸牧伺氖?,收起天蠶劍,翻身躍回車頂。
稍頃,馬車漸漸遠(yuǎn)去。
只見樹林內(nèi),兩株粗壯的樹干間,隨著樹皮緩緩剝落,徐徐現(xiàn)出兩道人形身影。
打眼看去,竟是兩名外貌和體型都一模一樣的青年男子。
這二人均是臉色蒼白,面色陰冷,唯一的區(qū)別,就是其中一人穿著雪白的長袍,另一人則穿著墨黑色長袍,看上去就如同陰間的黑白無常一般。
但見白袍青年看了眼官道上漸漸消失的馬車,皺眉說道:“麻煩。”
黑袍青年淡漠應(yīng)聲:“不殺,更麻煩?!?p> 白袍青年撇了撇嘴,“盲女云千雪,先天境;駕車的是洛青衣,更厲害?!?p> “暗諜送來的消息錯得離譜,姓云的不簡單?!?p> 言及于此,頓了片刻后,皺眉繼續(xù)道:“這回可好,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還沒娶媳婦,不想死?!?p> 黑袍青年聽完默然片刻,說道:“我去,你留下?!?p> “天亮前我沒回來,你就去西域,自己想辦法改投神刀門,能活?!?p> 白袍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好?!?p> .........
是夜,寒風(fēng)呼嘯。
一座廢棄的官驛內(nèi),篝火噼啪作響,照亮破落的驛站大堂。
只見云仲秋拿著根樹枝,輕輕撥弄著身前的篝火,嘆聲說道:“連神刀門治下的官驛都廢了,看來漠北的老人們說的沒錯,武唐一朝活了三百多年,大限確實(shí)快到了?!?p> 卻見洛青衣默然片刻,隨后猶豫著說道:“其實(shí),公子要去的那座古橋縣,要比關(guān)州境內(nèi)的很多縣城都太平?!?p> “縣令韓宗是個好官,只可惜,拜在了太虛觀門下?!?p> 云仲秋搖了搖頭,“江南畢竟是太虛觀的地界,他能怎么辦?”
言及于此,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問道:“對了,我若是頂了這韓宗縣令的位置,他會怎么樣?”
“不好說。”洛青衣蹙眉道,“但想來,下場不會太好?!?p> 一旁的云千雪聞言皺眉出聲道:“可少爺要是不做古橋縣的縣令,那就是抗旨,如此一來,下場不好的那個人就該是少爺了?!?p> 云仲秋不由無奈苦笑,“都是棋子,身不由己?!?p> “棋子身不由己,說的好?!?p> 此時,但見驛站外,一名黑袍男子拎著酒壺踏步走進(jìn)大堂,朝云仲秋抱了抱拳,“浮世樓影殺黑無常,見過云公子。”
這般說著,內(nèi)息運(yùn)轉(zhuǎn)之下,眉心亮出一株十二節(jié)高的凌云青竹,青竹周身還環(huán)繞著無盡刀罡。
只見其繼續(xù)道:“我也是棋子,身不由己,今天晚上要是不殺你,我就活不了。”
竹生罡勁,半步先天。
殺人之前不但自報家門、亮出底牌,還這么客氣,這浮世樓的刺客都這么有個性嗎?
云仲秋見狀笑了笑,“好說,各憑本事便是?!?p> 黑無常微微頷首,隨后看了眼滿臉戒備之色云千雪,又看了眼神色平靜的洛青衣,朝云仲秋說道:“這兩位,我打不過?!?p> 這般說著,舉起手中酒壺,“瀟湘酒,我請你,喝不喝?”
不等云仲秋開口,便見云千雪嗤笑著說道:“打不過就用毒,當(dāng)我家少爺是傻子啊?”
“他沒下毒?!痹浦偾镄χf道,“自報家門,又亮出底牌,還請我喝酒,是有事要求我吧?”
黑無常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酒壺徑自灌了一口,隨后說道:“我還有個弟弟白無常,今晚沒來,我讓他去投神刀門了?!?p> “可任務(wù)若是失敗,浮世樓家規(guī)之下,不會任由他活著走到西域。”
“所以,我需要知道云公子的真正實(shí)力,如此,便也算對樓里有了交代?!?p> 說完,朝云仲秋再度施禮抱拳,正色道:“今晚,還望云公子能親自出手,取下我黑無常的首級。”
此時,卻見洛青衣抬頭看了眼屋頂,淡漠出聲:“屋頂上那個是你弟弟吧,他好像來了?!?p> 黑無常聞言神色微變。
與此同時,但聽破空聲起,一道白影翻身落下屋頂,踏步進(jìn)入大堂,朝黑無常笑著說道:“去陰曹地府,黑白無常,自然是要一起的。”
“哥,看來今天晚上,咱們家要絕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