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燕趙回想曾經(jīng)在巴郡的那些日子，依舊充滿無限的回憶。巴郡與世隔絕，民風(fēng)淳樸；但是光照的地方總有影子，黑暗之中依舊有不堪入目。
東街的屠夫小力、賣湯圓的老婆婆、興業(yè)酒坊的老板娘···每一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生活和幸福里，燕趙理解他們的幸福，但燕趙理解不了他們的幸福。
更多時候，他作為一個看客，便就夠了。
一個旁觀的人，靜眼留觀人世間的喜怒哀樂，卻難免會著相。此時的燕趙正趴在地上看著青石板間的一株小草，青石板的路面歷經(jīng)多年風(fēng)霜，早已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路面齊整也不容許任何花草生長其間，但這顆小草卻偏偏從縫隙吸收養(yǎng)分，忍受行人的踩踏，傲然地活了下來。
草尚如此，人呢？
燕趙以這中荒誕的姿勢已經(jīng)保持很久了，他的的確確想從花草樹木蟲魚鳥獸學(xué)習(xí)一些東西，自然是單純偉大的，來自于上天的饋贈，卻總不奢求著能被回報。他已太過投入，以至于遠處駿馬的嘶鳴依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行人避讓！”的聲音此起彼落，夾雜著咆哮的烈馬嘶吼，使得街上的民眾忙慌避讓，他們的臉上早有怒色，卻極力壓抑著自己情緒的表達，顯然認定了情緒的表達并沒有多大用處。
燕趙沒有動，一動也沒動，疾馳的駿馬在他的身邊越來越近，偌大的前馬蹄已經(jīng)躍起，一瞬間便要踐踏到燕趙身上。
一聲慘呼，圍觀眾人定睛細看，燕趙依然沒動，駿馬已摔倒在一旁，從駿馬旁邊爬起人影，嘴里罵罵咧咧：“你是瞎子還是聾子？”
“我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毖嘹w回道，他的眼神有一道銳利的目光，盯著趕馬人：“不過我倒是可以把人變成瞎子或者聾子?！?p> 趕馬人并不認識燕趙，他像來驕橫慣了，但此刻燕趙的話卻讓他的氣勢消耗殆盡。但他還是勉力硬氣道：“快快起開，耽誤黃家老爺行程，你擔(dān)待不起?！?p> “這黃家老爺比人多一雙手臂還是多一個腦袋？”
“黃家老爺可他是財神爺，整個巴郡的財神爺！”
“那我就得奴顏婢膝嗎？”
趕馬人懵了，燕趙說的沒錯，但很久沒人這么和他說話，他也自然而然覺得財便是一切，他的內(nèi)心認定眼前這個人不是個瘋子便是個怪人。
但一聲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遐想。
“王奎？又怎么了？”一位體態(tài)富足的中年人帶著滿腔怒氣遠遠而來，當(dāng)他瞥見王奎摔倒在地的時候，更加怒不可遏，怎么自己這些手下全是些飯桶。
但他畢竟沒有對王奎發(fā)火，只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更讓他大動肝火的人----燕趙。他的雙眼似乎要噴火：“好好的大路，為什么要擋在中間？”
“好好的大路，為什么不能擋在中間呢？”
“哪里來的瘋狗，還不快滾？”
“很可惜，我不是瘋狗，也不會滾。”
“你這小子，偏來找茬是不是？”說著就要忍不住上去動手，此時王奎忙附上去耳語幾句。
中年胖子表情變了：“你就是燕趙？”
“是?！?p> “你為什么偏偏要和黃家過不去呢？”身為黃家總管的黃恩已經(jīng)很少這么無奈。
“那你們?yōu)槭裁雌臀疫^不去呢？”
“黃家并沒有主動招惹過你。”
“那趙四呢？”
“趙四是誰？那個商販嗎？你為了他重傷了二少，還不夠嗎？”
“我只希望你們交出趙四，他有生的權(quán)利?！弊詮纳洗螞_突事件之后，燕趙再也沒見過趙四，趙四仿佛在人間蒸發(fā)一樣。
“你憑什么認定趙四失蹤就和我們有關(guān)？”黃恩怒道。
“今夜，我去黃府。”燕趙并不想和黃恩多費唇舌，趙四的失蹤必然和黃府有關(guān)系，他只是告訴他們，他一定要管這件事，黃府也一定要有個交代。
黃恩遠望著燕趙的背影，恨恨地罵到一句：“瘋子?！?p> 楚南，小雨，山間云霧飄渺，半山腰間古剎隱隱期間，人跡罕至，倒也是一清靜之所。寺內(nèi)塔林遍布，每座塔身周圍都布滿經(jīng)文，但風(fēng)霜侵襲，無不顯示其古老傳承。
塔林深處，盡頭處參天古木郁郁蔥蔥，細眼看去，古木與塔林的中間赫然有一座古亭置于其間。
此時涼亭之內(nèi)，一妙齡白衣少女正眺望遠方，似在等待什么消息。
遠空中飛來一只信鴿，少女打開信鴿上的字條之后，隨即手書一封，吩咐身邊侍女：“速叫張京生來見我?！?p> 侍女知事態(tài)緊急，忙離去通報。
不多時，白衣少女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一位劍眉星目、面帶英氣、深色俊朗的少年，正式張京生。
張京生開口道：“表姐，這么急匆匆召喚我來干什么？”
少女斟上一杯茶遞給張京生，緩緩開口：“京生，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p> 張京生一臉興奮道：“你說來聽聽，我這幾個月已經(jīng)閑的不行了?！?p> “我需要你去見西南分舵舵主章松林?！?p> “然后呢？”
“西南分舵素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少女欲言又止
“不是說他可能有二臣之心？”
“但愿只是我想多了?！?p> 沉默片刻后，白衣少女繼續(xù)道：“此外，我還有一個私人請求。”隨即遞給張京生一張紙條。
“這是？”
“幫他，有難時也可求助他?！卑滓律倥D了頓：“你的時間有限，盡快出發(fā)?！?p> 張京生領(lǐng)命離去，白衣少女依舊眺望遠方，不知在思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