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春梅將擺放在桌上的那一盤果子與那一盤點心反復挪了挪,使之擺正。
心下回味著武松的音容笑貌,想著想著,不禁是會心一笑。
那日在清涼江邊,她第一眼見到武松時并不感覺如何,甚至感覺這就是一個沒幾分章程的傻大個子而已。
但她經(jīng)過了解和接觸之后,心中早已卸下了對他的輕蔑。
平心而論,她能夠配得上武松嗎?
武松在清河縣里混得風生水起,在官府里可謂是平趟,身兼都頭與主薄兩項要職。
她又是什么了?
她不過只是西門慶府上區(qū)區(qū)的一個丫鬟罷了,除了心比天還要高些,著實再沒其他。
龐春梅回過神來時,眼見吳月娘正上上下下的在她身畔打量,龐春梅微感詫異,問道:“夫人,您在瞧什么?”
吳月娘神情里有些歡喜之情,輕輕拍著龐春梅的香肩說道:“瞧瞧我們春梅長的,如花似玉不說,身子生得也是前凸后撅?!?p> 龐春梅被吳月娘看得不好意思,輕聲竊笑道:“夫人實在過謙,春梅沒有那么……”
吳月娘立即打斷道:“今日我好生將你一番打扮,倒是要看看,你能美到何種地步。”
話音剛落,吳月娘便將龐春梅拉了出去。
整整大半日時間,吳月娘又是帶著龐春梅去衣莊做衣裳,又是拉著龐春梅去買胭脂水粉。
回家時,都已是下午的未牌時分。
吳月娘讓龐春梅端坐在鏡前,吳月娘定睛細瞧,不禁感嘆:“好一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p> 龐春梅瞧著鏡中的自己,心中喜悅無盡。
將吳月娘的銀簪兒從桌上拿起,斜斜插在發(fā)鬢上,繼而,沖著鏡子嫣然一笑。
如此這般,吳月娘心中已有了底,當即便派小廝去了一趟天漢橋邊,決定向武松發(fā)出邀請,引領武松和龐春梅再次相見。
然而小廝卻得到消息,說武松近幾日都不在清河縣,出外辦事了。
小廝乘馬回來后,向吳月娘稟明了,吳月娘起初還不信,口口聲聲說著:“來旺你是不是沒有問明白啊,人家武都頭公事繁忙,怎么可能不在清河縣呢?”
小廝來旺說道:“夫人,這可是那姓潘的婦人站在門口親口告訴我的?!?p> 吳月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禁是扼腕嘆息。
既是如此,此事便要推遲了。
龐春梅一直端坐在鏡前,學著大家閨秀那般將兩只玉手緩緩放在雙腿之上,望著鏡中,細心管理表情。
一顰一笑,均是適中。
倘若笑得多了一分,似乎便不夠端著。
倘若坐的歪了兩寸,似乎便不成體統(tǒng)。
吳月娘雖心中可惜,但見龐春梅一番捯飭之后如此一表人才,心下仍舊歡喜不盡。
且說潘金蓮和李瓶兒二人在家中相處和諧,時時以姐妹相稱,不分彼此。
往日武松在家里時她二人尚且有些拘謹,武松不在家了,她二人反倒樂得其所。
往往是白日時分李瓶兒便命丫環(huán)錦夏整治一桌酒菜,一路暢聊,直至暢聊到夜幕四合掌燈時分,她二人仍舊不肯歇息。
此刻,已是夜里亥時二刻。
潘金蓮同著李瓶兒吃喝了整整大半日,眼下肚皮撐鼓鼓的,和李瓶兒一樣,肚里裝滿了酒菜。
潘金蓮早已微醺,此時左手托腮,右手輕推李瓶兒香肩。
這般說道:“妹妹你好生有趣,官人先前在戶房里當差那一個月里,你趁我居家無法外出,便一再勾搭官人。”
“到頭來可能好了,你先和大人成親,當真不知那花子虛在地下究竟做何感想。”
李瓶兒早已吃夠了酒,身子輕輕搖晃,一面顫笑著,一面拿眼睛瞧著地面,用手一指,笑道:“姐姐你信不信?其實花子虛那死鬼的尸身被我埋在地下。”
潘金蓮撇了撇嘴,只是拿眼睛白她。
李瓶兒顫笑著輕輕推搡潘金蓮,道:“那都已時過境遷了的,姐姐你心中無須記得那個,不打緊?!?p> 潘金蓮臉上笑容蕩然無存,為自己斟酒,搖頭嘆道:“姐姐我今年二十五歲,妹妹你二十二歲,姐姐比你年長三歲,按說該有個當姐姐的樣兒?!?p> “自從我拉著我娘將武大那三寸丁谷樹皮合謀害死,住進這天漢橋邊以來,吃穿用度全都仰仗著你,按說我便更該有個當姐姐的樣兒?!?p> “可先前之事我記在心中,難以抹去,其他暫且不提,單說官人這一事,妹妹你可對我不起?!?p> 李瓶兒漸漸也不再笑了,點頭道:“咱兩個人此生都不易啊,既是有緣做了一家人,今生便要珍惜這緣分?!?p> 潘金蓮將酒杯端起,輕抿了一口,旋即又將酒杯放下,伸出食指指著李瓶兒的臉,正要說話,忽聽得丫鬟歡兒在外一聲驚呼。
“快快出來看!”
李瓶兒和潘金蓮相視一愣,隨即速速離桌,一路快步走到外面。
歡兒用手指著第一進院大門外,急聲道:“外面有一伙口音奇怪的人經(jīng)過,正在調(diào)戲隔壁孫員外家的兩位娘子!”
潘金蓮自是不知什么孫員外,李瓶兒則是眼前一亮,用手拉住潘金蓮,朝著第一進院快步跑去。
來到門口,只見大門嵌了點縫,錦夏正趴在門上瞧熱鬧。
李瓶兒命錦夏閃開,拉著潘金蓮走到門口,順著門上縫隙朝著外面瞧了出去。
只見那是一伙身穿羊絨獸皮之人,口音果真甚為奇怪,顯然并非大宋之人。
孫員外的兩位娘子眼下被這伙人圍攏著,想要呼喊出聲,然而兩位娘子的嘴卻被這伙人用抹布死死地塞著。
只聽得為首之人大笑道:“這小婦人到底是要嘎哈?。恐性髧娣峭岔?,在咱們那嘎達,如此等美貌的婦人,老鼻子少見了!”
另一人的一只手已然沒入衣領,顫笑著道:“可真他娘的尿性,咱回去之后不管咋吹,可都沒人敢說咱們扒瞎,哈哈!”
又一人顯是已然急不可耐,厲聲道:“你瞅你那二椅子的德性,你要稀罕她就趕緊整啊?!?p> “你又不整,只是一個勁兒在這旮沓磨磨唧唧,你說你咋這么招人膈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