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萬箱果蠅

　　他正站在一個門廳里，很大很空曠，除了隨機(jī)堆放的幾個大紙箱以外，空無一物。門廳盡頭有一個2米寬的玻璃推拉門，門上正映著一個帥小伙的倒影。

　　他快步走到門前，把臉貼在玻璃上，用手?jǐn)[出望遠(yuǎn)鏡的姿勢，試圖窺探到門后的內(nèi)容。

　　可門后黑著燈，他一無所獲。

　　他四處巡視，瞥見了墻角處不起眼的密碼面板。隨便戳了幾下。

　　幾個聲調(diào)高低不同的“嘀”之后，響起了機(jī)器音：“密碼錯誤?！?p>　　又試了一次后，他把手指懸在面板上，猶豫了。

　　“這不會是和銀行卡一樣，三次不通過直接鎖死吧？”他邊說邊撓頭。

　　剛撓了兩下，身后響起了吱呀一陣彈簧聲。他連忙墊著腳尖，躲到了大紙箱后面。

　　“莫姐也真是的，搬家搬得這么著急。任務(wù)量這么大，還不另外加人。就這么幾個人輪班轉(zhuǎn)，把人累死都搬不完！”

　　“就是啊。還不光是搬家呢。采購部那邊也忙瘋了，每天一睜眼就是一大疊訂購單子，好幾個廠的試劑盒都已經(jīng)被訂脫銷了。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嘀，嘀，嘀，嘀，嘀，嘀?！?p>　　玻璃門開，門后亮起刺眼的白熾燈。兩個身著灰色工作服的人，合力拖著一個平板車走進(jìn)門內(nèi)，平板車上是4個大紙箱，紙箱內(nèi)傳來一陣陣撞擊聲。

　　平板車的滑輪聲漸漸遠(yuǎn)去，盧赫小心翼翼地彈出頭來。

　　玻璃門還開著，門后是一個橫向的走廊轉(zhuǎn)角。走廊的裝修十分考究，地面是草綠色的PVC卷材，墻面是淡灰色的彩鋼板。

　　幾秒鐘后，玻璃門緩緩閉合，盧赫見狀眼疾腿快地溜了進(jìn)去，門縫處的兩層硅膠條，摩擦著他的衣角緊緊閉合。

　　走廊盡頭仍舊是一扇玻璃門，門前放著一個空空的平板車，門后的兩人正在往頭上套藍(lán)色塑料頭套。

　　盧赫輕手輕腳地溜上前去，在門口觀望。待兩人走遠(yuǎn)后，一把推開了門。

　　撲面而來的是干燥的熱風(fēng)。

　　這個間斷了一整條走廊的小房間，是一個緩沖室的構(gòu)造。里面擺放著10個衣柜，一排拖鞋，一個套著黃色垃圾袋的大塑料桶，和四個分別盛著塑料罩衣、頭套、手套和口罩的整理箱。

　　盧赫把背包藏到其中的一個衣柜里，輕車熟路地?fù)Q上一身裝備，對著最后一扇玻璃門后長長的走廊和墻角處閃著紅點的攝像頭，猶豫了一瞬，一把把門推開。

　　剛邁出兩步，走廊里便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走廊里空空蕩蕩，毫無任何藏身之處。他驚慌失措地向前跑著，跑過下一個轉(zhuǎn)角，對著下一條走廊兩側(cè)一扇扇帶圓形玻璃窗的金屬門一路狂奔。

　　他一扇一扇挨個去推，卻一扇都推不開，身后傳來若有若無的腳步聲。

　　走廊盡頭的最后一扇門，門寬是其它的兩倍。正當(dāng)他以為自己就要死無葬身之地時，用力一推，門開。

　　他踉蹌地進(jìn)入門內(nèi)，怔怔地愣在原地。

　　這是一個至少有100平米的大房間，房間內(nèi)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擺著20列果蠅培養(yǎng)箱。這些四面玻璃門的箱子，長寬50厘米，高一米左右，里面有四層鋼絲架，每層架子上都密密麻麻地擺放著100個牛奶瓶。

　　牛奶瓶用紗布和棉球封著口，瓶底放著一塊盛著奶白色培養(yǎng)基的小培養(yǎng)皿。每個瓶內(nèi)都有幾十只黑腹果蠅，它們有的安然扒著光滑的瓶壁，有的橫沖直撞地飛舞著，有的趴在培養(yǎng)基上，時不時摩擦一下前肢。

　　盧赫俯下身，仔細(xì)觀察著這些瓶子。每個瓶里的果蠅都不盡相同，有紅眼的，有白眼的，也有橙眼的。有長翅，有短翅，也有卷翅。有黃色也有烏木色。瓶身上都用黑色記號筆標(biāo)注了他看不懂編號211-B-GP4856、211-CD-GP4978。。。

　　他一排排看過去，在房間最遠(yuǎn)離門的角落里，有一個培養(yǎng)箱不同尋常。它們的四面玻璃門上都用記號筆寫上了大大的數(shù)字：333、334。

　　透過玻璃仔細(xì)觀察，里面的牛奶瓶少了很多，果蠅的數(shù)量也少了很多。有些是無眼的，有些是觸角腿，也就是本應(yīng)長在眼睛前的觸角，在額頭上像腿一樣伸出了。

　　那些擁有變異性狀的果蠅似乎身體都比較孱弱，全部都無力地趴在培養(yǎng)皿上，培養(yǎng)箱里的白色燈光在它們的翅膀上打出了一片虹彩。

　　在幾百臺培養(yǎng)貴壓縮機(jī)的共同的轟鳴聲中，盧赫呆呆地望著它們，陷入了沉思。

　　“難道？這就是他們之前提到過的果蠅？”

　　正想著，身后傳來一個冷峻的女聲：“怎么？沒見過這么大的場面？”

　　盧赫兀地轉(zhuǎn)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高瘦的女性身影。她也是一身塑料藍(lán)的裝束，正抱胸站著。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334代了，幾個月過去了，我們多多少少有點進(jìn)步?！睂Ψ綗o視了盧赫的不知所措，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道。

　　“你們，用了4個月的時間，從322代進(jìn)步到了334代？”盧赫的大腦一片空白，機(jī)械地說道。

　　“呵?！睂Ψ嚼湫σ宦?，“怎么？嫌我們慢？”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盧赫連忙擺手，“我想問的是，你們?yōu)槭裁匆獔?zhí)著于這種東西?。俊?p>　　“呵。好奇心這么強(qiáng)？”

　　盧赫撓了撓脖子，“也不是。就是感覺，你們老板，還有鄭K他們，都很辛苦的樣子?？隙ㄊ怯惺裁纯嘀园??！?p>　　“呵?！睂Ψ捷p笑了一下，“現(xiàn)在我是老板。”

　　盧赫有些驚訝，“那海晝天呢？他上回吐血吐得那么嚴(yán)重，他還活著嗎？”

　　對方的眼神逐漸積起一絲戲謔，“他？皮特兒？是你把他弄成那樣的？”

　　盧赫連忙擺手道：“不不。哦不，是是。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身子那么弱。”

　　“沒事?！睂Ψ降难劢歉∑鹨唤z笑意，“干得漂亮！”

　　“?。俊北R赫瞪大眼睛。

　　“他太優(yōu)柔寡斷了。遲早所有人都葬送到他手里去?！睂Ψ窖劾锏男σ庀?，轉(zhuǎn)帶一絲怨念。

　　盧赫聽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出了那個最為關(guān)鍵的問題，“如果果蠅編輯不出，全人類都要完蛋了？”

　　對方點點頭，“嗯?！?p>　　“為什么？”盧赫連忙追問。

　　“你的好奇心還真是很強(qiáng)。”對方笑道，“走吧，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