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尋跡
傅長熙見她有一瞬間的凝滯，便走到窗戶的另一邊朝里看了一會。
胡浩源的尸體還躺在地上，他面目朝天，四肢身形都極為平整舒緩地橫陳在那。和江行不同，他的臉上幾乎是安詳?shù)谋砬椤?p> 像是在無知無覺之中離開人世。
涂希?；厣瘢姼甸L熙站在她面對看著里面的尸體若有所思，想起應(yīng)明遠出去之前的吩咐，忙說：“死者鼻孔里塞滿了燭油，明遠觀其面色，初步認為是窒息而亡?！?p> 傅長熙掩著鼻口，低聲說：“窒息而亡不可能是這副模樣。這里面有味道，不是中毒嗎？”
涂希希思索道：“……也不排除中毒。所以才要帶回大理寺剖驗尸體?！?p> 傅長熙點了點頭。
話說到這里，該交代的都已經(jīng)說了。涂希?？粗甸L熙那副凝重的表情，雖然心底明白案子到這里，他們唯一能找到的線索斷了，對他們之后的查案只怕是難上加難。
但，她認為這個案子并不是什么線索都沒有。
她輕咳了一聲說：“少卿大人好像有點失望?！?p> 傅長熙面色冷凝，說：“好不容易抓到了尾巴，就這么斷了。而且一時半會還找不到其他下手之處，誰不失望。”
涂希希說：“我倒是覺得，這作案手法和之前給布條有些相像。更重要的是，這次的人不是死在劉罡手上?！?p> 傅長熙遲疑了片刻，忽然詫異道。
“你的意思是……”
涂希希隔窗指著里面的尸體，說：“和殺江行的時候不一樣，這次的手法明顯是另一個人。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證據(jù)，但我個人傾向于這是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第三者殺人滅口。”
傅長熙問：“理由呢。”
涂希希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理由其實很多。第一管家回憶胡浩源是第二天凌晨才回來。回來的時候面色有些驚惶，并且我們已經(jīng)得到證實，當(dāng)晚胡浩源去了京兆府。他驚惶的緣由，在我想來，只有和江行之死有關(guān)。”
傅長熙點頭。
“確實，但只能證明有關(guān)，沒有絕對證據(jù)?！?p> 涂希希接著說：“第二，我之前就在想，胡浩源沒有殺江行的理由。他最近頻繁找江行，為的是自己兒子。但是殺江行，肯定不是為了他兒子。所以如果他確實和江行之死有關(guān)，那么他必定需要一個比自己兒子更加重要的理由。否則，我認為胡浩源是被人脅迫?！?p> 傅長熙下意識伸手蹭著自己的鼻梁。
“你推論出來的這個脅迫的人，就是殺他滅口之人。但他為什么不直接在京兆府的時候就滅口，非要等人離開了，還讓人把自己家眷送走了，才來滅口?！?p> 涂希希拍著窗戶說：“當(dāng)然是條件不允許。殺死江行的第三者，在京兆府的時候就沒有對江行下手。那他肯定也不會對其他人下手?！?p> 傅長熙略微遲疑。
涂希希又接了一句話。
“這里其實也很好理解。雖然我當(dāng)時推斷出來在京兆府大堂上，那名第三者是因為受傷了才沒有下手，但是我想這可能是原因之一。這個人無疑非常謹慎，京兆府殺人的條件太苛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借劉罡之手殺江行?！?p> 傅長熙長吁了口氣，說：“所以？”
涂希希說：“所以，他才能冷靜精妙地布置出現(xiàn)在這個兇案現(xiàn)場。”
傅長熙說：“但放走胡浩源，讓胡浩源送走家眷這點說不通。”
涂希希道：“說得通的。因為胡浩源自己都沒想到對方會殺了自己。否則，他不會一個人躲在書房里?！?p> 傅長熙嗤笑，說：“親眼看到對方殺人后，還覺得自己不會被殺？他哪來的自信。還有，既然不怕為何他還要送走自己家里人?！?p> 涂希希遲疑了片刻，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說明自己現(xiàn)在的想法——因為她認為，自己如果是幕后兇手的話，她就會這么做。
有些看上去是疏漏的地方，實際上卻是迷惑人的所在。
傅長熙以為她回答了不了自己問題，嘆了口氣，心想，殊途依然還是那副樣子，偶爾會出現(xiàn)很聰明很驚艷的想法，但卻連自己無法解釋清楚緣由。
——“但是他們是同伙。”
涂希希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胡浩源要參與這個案子。胡浩源在禮部做事，能升到侍郎這個位置，說明該明白的東西他很清楚。
殺江行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這點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
“他們是拴在一根麻繩上的同伙?！彼f，“胡浩源認為對方不會殺自己，但不包括自己的家人，所以他要把家里人送走。而且他們兩人之間，也許有過協(xié)議約定之類或者將他們兩人綁在一起的類似于驚天秘密的東西，這東西牽制住了雙方必須要無條件為對方做事。”
傅長熙思索了半晌。忽然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涂希希看著他邁步離開，也急忙跟上來，解釋說：“大人，我說的都是有根據(jù)的，不是亂說?！?p> 傅長熙大步往前走，說：“是不是亂說，一會問完了話才可以確定。你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涂希希小跑著追在他身后。
秦茂和應(yīng)明遠在前院中央，苦口婆心地和管家解釋為什么要將他們老爺?shù)氖w帶走。然而那管家像一個悶葫蘆，不管怎么說都是搖頭。
應(yīng)明遠明顯被他這模樣弄得有些冒火，插著腰轉(zhuǎn)了過來，一眼看到自家大人，頓時面露驚喜，趕緊大步過來，大喊：“大人！”
傅長熙抬手止住他，步子停在管家面前。
那管家見了他，當(dāng)即跪了下去說：“大人。小的就是個管家。沒法答應(yīng)官爺們將老爺?shù)氖讕ё甙?。萬一……夫人知道了，小的就算是賠上這條命也賠不了啊?！?p> 秦茂嚇了一條跳，下意識要去扶人。
卻聽傅長熙冷聲說：“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且老實回答。回答得好了，帶走尸體這種事就和你無關(guān)，你不必負責(zé)?！?p> 管家茫然地抬頭。
傅長熙不由分說地開問：“你家夫人離開之后，家里可有客人來訪。”
管家搖頭：“沒有。老爺送走夫人之后，吩咐小的，今天不見客。下午茶點和晚飯都送到后院門口，放在石桌上即可?！?p> 傅長熙問：“你確定？”
“確定，”管家說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不過，午后茶點和晚飯，老爺只拿了茶點進去，晚飯不曾來拿?！?